方洛这一觉睡到了傍晚,他敲了敲发沉的头,坐起身,睁开眼四下张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雕云纹软塌上。
咦?这不是东宫吗?
容福走过来,唉声叹气:“方大人呀方大人,就您这酒量还喝酒呢?喝一回醉一回。”
方洛掐了把眉心,尴尬一笑:“公主呢?”
“回玉芳宫了。”
“太子殿下呢?”
“还在仪华殿与蒋大人商议政事呢。”
“我这是……”
“又喝多了。正阳公主找人传话回来,咱们的人到御花园中将大人抬回来的。”
方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又问:“容公公怎么没在太子身边伺候呢?”
“太子不放心大人,让咱家跟您这边伺候着。”容福轻叹一声,“方大人,殿下对您是真好啊,咱家跟随殿下多年从未见他给谁夹过菜,您这可是第一人啊。”
“啊?”方洛没断片,他想起刚才自己与太子互相夹菜的尴尬场面,呵呵一笑,“那……殿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容福:“……”
容福向前倾身,盯着坐在软塌上的方洛,一脸不悦:“大人问我呐?我还想问大人呢?真不知道方大人有什么本事能叫太子殿下对您这么上心。”
方洛挠挠头,一脸无辜:“我也没怎么着吧,我不知啊。”
容福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就叫人各有命吧,有些人巴结讨好也没用,有些人整日没规没矩的都得宠。”
方洛听出一股子酸味,笑道:“容公公日夜陪伴殿下,功劳自然无人能及。要说得宠,容公公才是头一份啊。”
容福顺了口气,微微一笑,将拂尘甩了甩:“方大人如今倒不似醉仙楼初见时的作派了。”
方洛暗道:那会不知道你老哥身份,东宫内侍第一人啊,如今在东宫任职,少不了你帮衬,该低头还得低头。
方洛走下床塌,向容福拱了拱手:“容公公,殿下不知何时能归,要不烦劳公公帮我传句话吧,就说我身体不爽,先行回家去了。”
“这个……也好,大人等我下。”
容福捣鼓着小步出了殿,一会儿就带话回来:“殿下说了,方大人陪伴公主辛苦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好,好,有劳公公。”方洛冲容福挑了下眉,“容公公,我从西北带的好东西也有你一份,以后咱们就做个自己人吧?”
“嘿……你个方大人,竟也会了这套。”容福微微一笑,“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啊,什么都不求,只求主子能高兴。方大人有让殿下高兴的本事,以后啊还得请方大人关照咱家呢。”
“彼此,彼此。”
两人互相拱了拱手,顺理成章地结成了同盟。
方洛对容福求什么不感兴趣,他只求上班偷懒看话本时容福别去告状。
他一边朝殿门口走一边习惯性地摸了下腰间:“嘶……我的紫方玉呢?怎么没了?”
方洛来了个急转身,回到软塌旁,弯腰撅腚,围着床塌团团转,却哪里有紫方玉的影子。
太子赐玉给方洛时,容福就在当场,自然知道紫方玉的贵重,遂跟着满屋子的寻找,可找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有找到。
“会不会掉在花丛中了?”方洛一惊。
“哟,可不是嘛,有可能。”容福点头。
两人话不多说,交换个眼神,径直奔着御花园而去。
矮花丛之后,两个人撅着屁股扒拉着地面上的花草。
从远处看去,只见一个绿,一个蓝,两座小山飘来荡去。
“里面什么人?”
一个女高音划破天际。
方洛惊恐地从树丛后探出一双眼睛,只见一个头戴双凤珠翠冠、身穿橙红色大袖衣、红罗长裙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宫女正站在矮花丛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容福脚一崴,颤微微地站起身,绕出花丛,扑通跪下,手掌按地,头碰手,哆嗦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方洛眨眨眼,上回太后寿宴,他离得远看不真切,这回总算对上号了,这个头大、脸白、眼长的阿姨就是蔡皇后啊。
我刚脱离了她闺女,就又碰见了她妈咪?我跟这娘俩怎么还扯不清了呢?
容福不见方洛紧随而来,偷偷回头看他,一见方洛还在那愣神,急得直朝他努嘴。
这是什么信号?
嘟嘟……嘟嘟……嘟嘟嘟……
噢,噢,收到,明白。
方洛跟着绕出花丛,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正经叩首:“臣,方衍,参见皇后娘娘千岁。”
蔡皇后目不斜视,冷冷道:“方衍?那个在金銮殿上作童谣的吗?”
“是臣。”方洛趴在地上没敢动。
“本宫想起来了,太后寿宴你也在,还作了首如梦令。抬起头来,让本宫仔细看看你……”蔡皇后垂下高贵的眼帘。
又要看脸啊,这宫里人都什么毛病,走实力派不行吗?还好我颜值在线。
方洛自信地抬起脸,近距离端详起皇后,丝毫不躲避皇后目光。
皇后侧目打量,嘴角轻扬:“还真是个俊美少年,比寻常男子更多了几分明艳。”
不愧是天天琢磨六宫粉黛的人,我一个男人,还要被你咀嚼一番,我服。
蔡皇后目光上移,又恢复到目中无人的样子,冷冷道:“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这……”方洛不知怎么回答,拿眼偷瞄容福。
容福脑子飞速运转,正在考虑要不要说出实情之时,就听正前方不远处传来低沉悠远之声。
“这么多人在这儿做什么呢?”兴武帝负手而来。
方洛心中叫苦:哎哟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这个还没摆平,就又来一个,还一个比一个官大。
蔡皇后朝兴武帝所来方向福了福,笑脸如花:“回陛下,臣妾来花园散步,看见方大人和东宫的内侍正蹲在花丛后面不知道在做什么。”
“哦?不会在捉蟋蟀吧。”皇帝微微一笑,尽显童真。
蔡皇后收起笑脸:“陛下,外臣未被召擅自来御花园,大昭国还没这规矩吧。”
兴武帝见蔡皇后上纲上线,不好再作玩笑,正了身姿,提起气场,声音却带几分温和道:“方衍,你来御花园可是有什么事吗?”
常顺站在皇帝身后,听出皇帝有几分庇护之意,遂向后移了移,在蔡皇后视线不见处使劲给方洛使眼色。
方洛看见了,但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说找玉佩,那自己为什么会将玉佩掉在御花园,肯定是先前来过呀,难道还要说出与公主喝多了跑来撒野?
蔡皇后见方洛半晌无声,等得不耐烦,逼问:“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御花园岂是外臣想来就来的?一个侍读竟敢如此放肆,这是仗着谁的势?看来这东宫真是不把宫规当回事了!”
嗯?这是借我来挑唆皇帝与太子的关系,居心叵测啊。
吃人家嘴短,太子刚请我吃了顿大餐,我是不是……
方洛尚未想出该如何回答,就听蔡皇后冷笑一声:“既然说不出理由,那就是藐视宫规。”
说完转向皇帝,正色道:“陛下,请按宫规惩治这个无规无矩,藐视法度的臣子!”
惩治我?还扣这么大的帽子?我能喝多来这儿找玉佩,与你闺女脱不了干系,我给你闺女留面子,你倒冲我来劲了,来啊,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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