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柔盯着厉伟,淡淡的嗯了声。
电话那边,黄子鸣沉重的呼吸压抑传来。
她低下头,用力攥紧衣摆,脸色为难。
虽然,他们从没有确立过关系,她也没有承诺他任何的誓言,可在其它人的眼里,他们早已是一对。
黄子鸣爱她,想和她在一起,孙一柔很清楚。
更何况,她欠了他很多,这辈子都难以偿还。
有些话难以启齿,她本打算等他回来和他当面说的,在电话里说总带着那么点轻视的意思。
只是她没想过,他会突然打电话来。
孙一柔捏着衣服边缘,微低下头,犹豫着咬紧嘴唇,正要开口时,手机却被厉伟拿走了。
他躺到床上,大爷似的交叠双腿,拍拍她的屁股。
“去扒点蒜。”
他吃面条喜欢直接就着大蒜吃,吃一碗面条恨不得吃一头蒜。
奇怪的口味。
孙一柔犹豫着转身,厉伟将电话贴到耳边正要开口,见她还不走,拿下手机,凌厉的视线警告般的射来。
“还不去”
孙一柔出去了,厉伟下地关上门,又重新回到床上。
刚刚他和孙一柔的对话黄子鸣听的清晰无比,脸色黑沉到极点。
他说:“你不该再招惹她。”
“不惹也惹了。”厉伟不以为意:“我不会再放她走。”
黄子鸣攥紧手指,指间的照片攥出刺耳声响。
他红着眼睛,压低音量。
“她不知道你什么情况,难道你自己也不清楚吗?厉伟,你这样做不是爱她,而是在害她!”
“害就害吧,老子的女人,是福是祸看她的命,她只能认命。”
“厉伟,你怎么能这么自私?”黄子鸣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手中的照片落在地上,他捏紧手指,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你害了她,厉伟,我不会让你害了她……”
“随你!”
厉伟挂断电话,随手将电话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孙一柔扒了一头蒜,又细心剥好蒜瓣放在小盘子里拿进来。
她见厉伟正在打电话,而她的手机却不见了。
弯着腰在床附近找,最后在垃圾桶里看到那个可怜的被遗弃的手机。
正弯腰要去捡,厉伟却勾住她的衣角强行将她拽了回来。
“对,办一张新的手机卡,手机随便,女人喜欢的就行……”说罢,他关掉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孙一柔眯着眼,不高兴的抿着唇。
厉伟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用力揉了揉,捏成可笑的鸭子嘴:“说没说过让你别用这眼神看我,找收拾呢?”
“那手机很贵的。”女人抱怨。
厉伟笑着凑近她,轻轻一扯,孙一柔被拽到床上。
“你觉得我不能买更贵的给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说你的意思。”他强压上来:“老子不喜欢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东西也不行。”
“你怎么这么霸道?”
“第一天认识我?”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肩膀向下抚触,搂住她的腰,在她细嫩的腰肉上轻轻的揉。
她身上有伤,承受不住他全部体重,轻轻哼了哼。
厉伟往旁边一侧,小部分重量压着她。
手指从腰腹部挪上来,掐住她的下颚,逼她翘起嘴唇,似在等待着他亲吻的花蕊。
“老子最后问你一遍,你真不后悔?”
孙一柔沉默了会。
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沉默,像一把尖刺的刀在他心里磨,让他没了底气,掐在她下颚上的力度轻了些,缓缓放开。
正要侧身起来时,孙一柔突然主动抱住他,不让他动。
“那天,如果你没有进来,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的手指顺着他后背衣襟摸进皮肉里,摸到那些褶皱的痕迹,手指微颤,心微微疼。
“你有没有后悔,那天不该进去……”
“老子能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面前?”
他这么说,孙一柔的眼神却暗了暗。
“你妈那天……我没有推她。”
“我知道。”
“那天我进去时,她就已经受伤了,我本打算救她,带她一起离开,可是,她不知吃了什么,精神……不太好,一直说我要杀她,我要杀她,我没有……”
“我知道,不用说了。”
“你相信我?”孙一柔抬头。
厉伟却笑笑,用力吻她的嘴。
“你全身上下我都看“透”了,还能不相信你?”
孙一柔的脸刷的一红,娇嗔的打他。
真是三句话就露本性,就不能和他正正经经的说话超过一分钟。
只是,他妈的死,并不是玩笑。
孙一柔知道厉伟对丁佩的感情,她的死,厉伟不可能无动于衷。
收敛笑容,一脸正色的道:“那场爆炸,表面上看是聂佑琳所为,其实另有隐情,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你想听什么?”
他低下头在她脖子上一下一下的啄,孙一柔痒着躲,他却不肯放过她。
修长的手臂困住她,一口咬住她的耳垂。
那里是她的敏感带,被他湿湿的热热的咬一口,浑身一激灵,打个寒颤,咯咯笑着,后退着求饶。
孙一柔知道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也聪明的不再追问,明知追问不出什么。
一场大汗淋漓的折腾后,厉伟的脸色又苍白几分。
桌子上的面条早已成坨,孙一柔拿起看了看,回头幽怨的瞪向厉伟。
“吃不了了,我叫外卖。”
又过了几天,孙一柔身上的伤基本好的差不多了。
她光着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脸上的肿全都消除,她用手抚了抚,嘴唇勾起,轻轻吐出一口气。
厉伟买菜回来,孙一柔也穿好衣服迎了出去。
他将塑料袋交给她就往浴室走,孙一柔低头看着:“没买酱油吗?”
“忘了。”男人嘶哑的声线从浴室里传来。
孙一柔皱皱眉,想着,算了,没有酱油就不放吧,淡一点更健康。
她拎着塑料袋走进厨房。
浴室里,厉伟手指颤抖的打开香烟,快速点上一颗送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吸。
五脏绞痛,几乎拧到了一起。
厉伟夹着烟站到喷头下,用冷水冲洗着自己,连衣服都来不及脱。
他背对着浴室门,左臂支撑在墙上,右手微微抖动着拿烟往嘴边送。
孙一柔将牛肉炖在锅里,回到这狭小的休息室,却没看到厉伟。
她走到浴室门前,耳朵往上贴了贴,听到水声,他正在洗澡。
孙一柔转身要走时,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吼从里面传来。
那叫声她听过上百次,熟悉的很。
像丛林的野兽,最后一次仰天咆哮,凶猛,狠力。
女人的脸有些红,以为他在做什么不要脸的事,轻轻拍了门板一下,转身就走。
脑海里跳出许多许久以前的回忆,她在陈桥巷的物业楼里第二次见他,当时他正在看碟,光着膀子,出了一身的汗。
汗水顺着他并不白皙的胸膛向下流淌,鼻间还能闻到和他的汗水交叠着的味道。
男女混合着的旖旎声响从里面传来,她涨红脸,头皮发麻却假装镇定,询问他从前打更的李叔去了哪里。
直到他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扫向她的衣物,在月光下几乎看透了她的身体时,她才惊叫一声跑上楼。
那时候,多么简单,多么纯粹……
而他的不正经,从始至终……
孙一柔走出休息室,正要往厨房走。
身后“砰”的一声。
好像什么庞然大物砸在了地板上。
她心一惊,快速跑回浴室,推开门的一刹那,心跳也跟着停止。
医院里,孙一柔身体微颤的坐在椅子上,双手向前攥紧,脸色发白,手指也白。
喉咙干涩,眼睛也涩,她却没有哭,哭不出来,只是眼睛涨的有些红。
张天意在身旁搂着她,不时的揉揉她的肩膀安慰。
席彬的轮椅在手术室附近,离她们很远,席彬的助手迟迪在轮椅后推着他。
对孙一柔,席彬自始至终都没有好脸色。
张天意瞪瞪他,他就把脸转开了。
而孙一柔根本无暇顾及到他的态度,
沉默闭眼,安静的等他出来。
这时候的她一点也不像那个含羞草孙一柔。
这个时候的她就是冬天里被积雪也压不弯的红梅,坚毅挺拔。
她知道,他一定会出来的。
一定!
手术后,他3天都没有醒。
孙一柔没日没夜的陪在他身侧。
张天意让她回去休息,说替她一天,孙一柔却拒绝了。
张天意不想再瞒她,大致和她说了几句厉伟现在的情况。
说那场大爆炸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震碎,所有人都以为那场爆炸只是天然气爆炸,后来经过老郑现场侦查以及之后警察的证实。
原来那天在那栋房子里,早已被人安置了炸弹,就算后来聂佑琳没有发疯的打开天然气,她也逃不过死亡的威胁。
只是这场有目的的毁灭性阴谋,却由厉伟替她承担了。
张天意说,厉伟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老天爷怜悯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孙一柔却理解似的点点头,她有心理准备。
起初,看到满脸是血倒在浴室地板上昏迷不醒的厉伟时,她的确是疯了,乱了。
连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手指都是抖的。
可是,在手术室外等待的那几个小时,她渐渐沉淀下来,也能平静的等待结果了。
是生,是死,她都释然……
第四天凌晨,厉伟依旧没有醒。
孙一柔趴在他床侧睡了会,恶梦连连,满头冷汗。
起来后,再也睡不着。
她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厉伟看了会,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张天意留下的烟,她说,想抽的时候抽一根。
那种等待的空虚与绝望,张天意最能体会。
孙一柔走出病房,来到一侧回廊的窗前,打开窗,手臂交叉着搭在窗框上,低下头轻轻点上一根。
红唇蠕动,一吸一吐。
白色烟雾袅袅飘向空中,呛人的尼古丁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孙一柔的眼睛盯着黑夜中的远方,目光空洞没有焦距。
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她甚至没有察觉身后有脚步声正在缓缓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