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小吉祥在夹道里耍了好一会儿后,打发了小圆脸儿激动的红扑扑的小吉祥回去沐浴睡回笼觉,贾环又到姊妹们院里转了一圈。
不过见大多都还在睡觉,也就没进去打扰。
因为史湘云昨夜住在贾探春的院儿里,所以他还破例往贾探春院里也走了一遭。
让她的两个丫鬟侍书和翠墨当真是惊喜交加。
对于贾环只亲近贾迎春和贾惜春,而不亲近贾探春,她们早就有意见了。
别的不说,只看贾迎春的那个叫司琪的丫鬟,原本虽也豪迈但还是束缚着的作风,如今愈发跟混江湖的大姐大一般,都开始快意恩仇了。
厨房里给贾迎春送来的汤有点温,她都能跑到厨房去,指着一干厨房里忙活的老妈子骂上一炷香的功夫,还没人敢还嘴。
多威风啊!
还不就是因为府上人都知道,贾迎春是贾环最亲近的姐姐吗?
若不然的话,贾迎春一个没爹没娘的庶女,连亲哥哥亲嫂子都不怎么理会的人,她身边的丫鬟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敢这么威风?
可让侍书和翠墨感到郁闷的是,贾环与堂姐亲,与隔的更远的堂妹也亲,却与原本应该最亲的胞姐,并不亲。
不仅不亲近,还有些疏远,客气。
这就让府上那些惯会察言观色、查探风向,然后捧高踩低的势力婆子们有了说怪话的机会。
什么以前恨不得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啦,整日里围着太太转啦,瞧不起生母胞弟啦,看看,如今遭了报应吧,不被胞弟亲近了吧……
贾探春本人对这种碎言碎语倒不是很在意,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侍书和翠墨却气愤的不得了。
可是,也只能是气愤。
真让她们去和那些婆子们理论,她们倒也不是不敢,只是多少有点心虚……
但她们觉得,以前她们姑娘不与赵姨娘和贾环亲近,并没有错。
以前贾迎春和贾惜春不也一样不跟贾环和赵姨娘亲近吗?
当初这一对母子俩,一个个猫憎狗嫌的,就会问她们姑娘要银子。
每次来她们院里,不顺走一二样东西都不肯离去。
害的她们两人丫鬟一见那一对母子进来,都要跟防贼似得防着。
不然东西丢了,日后管事的婆子清点起来,她们到哪儿说理去?
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上不了高台的高脚鸡,会被荣国先祖相救教诲,然后就脱胎换骨了……
不仅没了往日那些臭毛病,还一日赛过一日的生发起来。
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连那最让人没法子的赵姨娘,如今也不问姑娘要银子了。
隔三差五的来一趟,虽然还是骂骂咧咧的,看姑娘不顺眼,可临走时,总会丢下一两件精美的首饰,说这是她戴不了的,首饰太多了没办法,扔了又可惜,索性就丢给姑娘了……
谁也不是傻子,怎会不解其意?
用赵姨娘自己的话说,到底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虽然“不孝”的紧,可也不能不认了啊……
如今,府里的丫鬟,包括侍书和翠墨两人,待赵姨娘也敬了起来。
不是她们势力,看见贾环生发了就想贴上去。
实际上就算贾环没生发,只要他们改掉了以前的那些臭毛病,她们一样会靠近他们的。
就如以前,即使贾环那样遭人恨,可他病的不省人事的时候,赵姨娘哭遍贾府都没借到几两银子,最后还不是她们姑娘出面,找相熟的姑娘、丫鬟甚至还从太太和二.奶奶那里相借的银子?
不就是因为无论如何,贾环都是她胞弟的缘故?
可让人难受的是,自贾环生发以来,虽然姊妹们有的东西也都会给她们姑娘备一份,可他却从未登过她们的院门……
即使和她们姑娘说话,也只是客客气气的,语气里还带着疏离。
每次这般时,姑娘回来的心情都很低落……
她们也想去找贾环说说,可一来,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告诉贾环,以前你讨人厌时,我们姑娘不亲近你是对的吧?
这种话不好说。
二来,贾环在贾府的威势越来越大,尤其是当他辣手杖毙了钱登,又将荣国府最体面的赖老嬷嬷家的二小子赖升给打了板子,抄没了家财,打发到大门口去当门房后,在府里仆人的心里,他的危险性就已经远远高于链二.奶奶了。
那么霸道的链二.奶奶也不过只使人打板子,不抄家哩。
据说,链二.奶奶虽然也心动了,可最后实在还是没那个面皮去抢奴才们的银子……
由此可见贾环的厉害!
所以,她们更不敢主动找他说话了。
可是没想到,惊喜就这样从天而降,贾三爷居然贵足踏入了她们的小院儿。
“哎呀,三爷来啦!”
侍书和翠墨的性子都有些像她们主子,爽快的紧,见贾环进院儿后,先是一怔,然后就大喜的高声呼喊起来。
贾环连忙摆手道:“别叫别叫,她们还没起来吧?”
侍书笑道:“史大姑娘怕是还没起,我们姑娘每日早早的就起了。”
贾环皱眉:“她起那么早作甚?”
侍书和翠墨对视了一眼,道:“姑娘觉短,每日卯时二三刻便起了,而后或读书写字,或做女红刺绣,有时也伺候伺候花草。”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倒是跟致仕后老官儿的生活节奏一般。”
“你倒会嚼舌头。”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贾环看去,只见贾探春俏脸含笑的站在那里,觑着眼嗔视着他。
用曹公的话来说,贾探春削肩细腰,长挑身材。
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间,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却也是这样,她的风格和史湘云有些相似,但也不同。
史湘云是美貌中透着飒爽英气和大气。
而贾探春,则是美貌中透着爽朗的精神气,让人看着就觉得利落爽快,有精神。
不似寻常闺阁小姐的柔柔弱弱。
尽管贾环如今势头威猛,可贾探春对他却依旧不卑不亢,该客气就客气,该关心也没落下。
不过既然贾环今日亲自登门了,她也愿意主动示好,语气亲切。
贾环虽然心里还有些许芥蒂,但昨夜观之,贾探春与赵姨娘之间,基本上已与正常母女无异。
虽然赵姨娘还是骂骂咧咧的,可透露出的关爱,贾环还是能感受的到的。
而贾探春虽然在人前还是唤她姨娘,但却也是越来越亲近赵姨娘,越来越尊敬她了。
既然她们俩能这般,贾环觉得,他再杵在中间斤斤计较,反而会坏了气氛。
毕竟,从礼法上而言,贾探春并没做错。
她没有在赵姨娘“落魄”时喊她娘,但也没在赵姨娘“生发”后喊她娘。
在礼法上,她的娘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夫人。
她有她的坚持,倒也不能说错。
所以,贾环觉得也没必要再去强求什么。
他笑了笑,对贾探春道:“三姐,睡觉对女孩子来说有很大的好处,可以美容的。”
贾探春见状,俊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却“恼”道:“你林姐姐向来觉不多,常一夜熬到天亮,流一宿的泪才歇一会儿,她就美,我就不美了?”
贾环哈哈大笑道:“三姐有所不知,林姐姐现在每天睡的香的很,也不哭了,每天都是笑醒过来的。”
“呸!尽瞎说。”
贾探春好笑道:“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自己进去看你的云儿吧。”
说罢,一摔帘子,自己进去了。
贾环也不恼,呵呵笑着,也跟着进屋去了。
身后,悄声无息的侍书和翠墨面色大喜,更是趾高气扬的瞪了眼门口面色悻悻的守门婆子一眼。
这些死鱼眼珠子一样的臭婆子,一天到晚没正经事做,就会嚼舌头根子。
以后看你们还敢不敢再嚼!
……
“郡主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镇海侯府,镇海侯李翰赔着满脸谦恭笑容,对堂上正座上端坐的赢杏儿说道。
赢杏儿虽为郡主,身上却是身着明黄金丝纹龙绣凤的公主御裙,头戴冬珠缀鸾金凤冠,脚踩游龙戏凤靴,耀眼逼人,尊贵非常。
赢杏儿闻言,抬头看了眼李翰,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道:“侯爷说笑了,满神京的公门侯府,豪宅名邸,我也算是转了一个遍。
不管怎么数,贵府的门第气派,都是最顶尖儿的。
除了我父王的王府外,怕是再没第二家比得上侯府的富贵气象了。
连皇祖的龙首宫,看着都没侯府气派哩。”
前面儿听的还好,可听到最后一句,李翰差点没给跪下。
说实在的,李翰的爵位承袭虽然有些水分,但他却也不是史家兄弟俩那样,完全是靠给忠顺王送银子送女人才承袭的爵位。
李家执掌的东海水军,还是很有些实力的。
虽然比不上靖海侯施家的南海水军,在南海海域大杀四方,但却也逼的东海倭寇无处藏身,乖乖给他上供……
过往海商更是需要撒下泼天的银子,喂饱了李家后,才能平安航行。
这些靠的都是东海水军的实力。
但东海水军再有实力,也经不起赢杏儿的最后一句话啊。
比龙首宫更有气派,那叫什么?
那叫僭越,那可是大逆之罪!
真要追究下来,甚至都不用追究,只要赢杏儿在太上皇那里多嘴几句,李家都有顷刻间颠覆的风险。
李翰额头上的冷汗,一瞬间如瀑布一样流了下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