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看出,莺儿的做派受薛宝钗的影响极大,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里,满满都是薛宝钗的影子。
不过,她也学了薛宝钗的气派,虽然心思灵巧细密,但却也大气不怯场。
莺儿取来骨牌,拿在手上,笑道:“如今我说骨牌副儿从太太起顺领说下去,至宝二爷止。
比如我说一副儿将这三张牌拆开,先说头一张,次说第二张,再说第三张,说完了合成这一副儿的名字。
无论诗词歌赋成语俗话比上一句都要叶韵,错了的罚一杯。”
众人笑道:“这个令好。”
莺儿道:“有了一副,左边是张天。”
薛姨妈道:“头上有青天。”
众人道:“好。”
莺儿道:“当中是个五与六。”
薛姨妈道:“六桥梅花香彻骨。”
莺儿道:“剩得一张六与幺。”
薛姨妈道:“一轮红日出云霄。”
莺儿笑道:“凑成便是个蓬头鬼。”
薛姨妈道:“这鬼抱住钟馗腿。”
说完大家笑说:“极妙。”
薛姨妈饮了一杯。
莺儿又道:“有了一副,左边是个大长五。”
赵姨娘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一脑门迷糊,然后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连忙笑道:“梅花朵朵风前舞。”
莺儿道:“右边还是个大五长。”
林黛玉道:“十月梅花岭上香。”
莺儿道:“当中二五是杂七。”
林黛玉道:“织女牛郎会七夕。”
莺儿道:“凑成二郎游五岳。”
林黛玉道:“世人不及神仙乐。”
说完大家称赏饮了酒。
该轮到贾惜春了,可贾惜春近来只贪玩,一时间应付不来,想再等等,忙道:“方才林姐姐是代姨奶奶对的,这回才该她!”
林黛玉闻言大气,捏着她的婴儿肥脸蛋儿,恼道:“坏东西!”
众人闻言却大笑不已,连连称是。
林黛玉无法,只能再来。
莺儿道:“左边一个凉。”
黛玉道:“最爱屋外风吹凉。”
众人闻言一怔,抬头看着她,怎地这般直白……林黛玉只顾怕罚也不理论,只要押了韵脚就好。
莺儿道:“中间锦屏颜色俏。”
林黛玉道:“纱窗也没有红娘报。”
莺儿道:“剩了二六八点齐。”
林黛玉道:“双瞻玉座引朝仪。”
莺儿道:“凑成篮子好采花。”
林黛玉道:“仙杖香挑芍药花。”
说完海松了口气,饮了口酒,准备找小惜春算账。
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贾惜春已经悄悄的央着贾迎春与她换了位置。
林黛玉没法,只能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眼正与她赔笑脸的贾惜春,就此作罢。
接下来,便是贾迎春行令。
莺儿道:“左边四五成花九。”
贾迎春也有些迷糊,不好这个,想了想,尝试道:“桃花带雨浓。”
众人大笑道:“该罚!错了韵而且又不象。”
贾环也笑的灿烂,还与贾迎春做鬼脸,挤眉弄眼的,另一处贾惜春也跟他学,贾迎春脾性好,第一个挨罚也看不出一点恼,依旧温柔可亲的笑着饮了一杯酒,而后对向她做鬼脸的贾环和贾惜春一人嗔了一眼。
接下来便是史湘云。
莺儿道:“有了一副,左边长幺两点明。”
史湘云道:“双悬日月照乾坤。”
莺儿道:“右边长幺两点明。”
史湘云道:“闲花落地听无声。”
莺儿道:“中间还得幺四来。”
史湘云道:“日边红杏倚云栽。”
莺儿道:“凑成樱桃九熟。”
史湘云道:“御园却被鸟衔出。”
说完饮了一杯,饮罢,嘴角弯起,瞟了眼正冲她抛飞眼儿的贾环,做了个“呸”的口型,又抿嘴一笑。
往下行酒令的过程就不多述了,因为贾环根本都听不懂。
小惜春到底没逃过去,说了个四不像,被罚了一盅酒。
不过内宅里喝的酒多是贾环特意使人给她们酿的果酒,其实也就是榨果汁……
当然,贾环例外,他喝的是薛姨妈特意为他准备的好酒,江南杏花酿,虽是清酒,入口也不辣,但后劲绵绵。
再往下转,贾迎春和贾惜春都渐渐入了状态,躲过了罚酒,只贾环一口接一口的干的痛快。
喝到后来,似乎都有些醉了,憨态可掬。
对了,宝二哥今天好像特别开心,每回见贾环说不上来,他就笑的特别喜庆,贾环见之,也跟着大笑,喜庆就好……
众人见状愈发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也玩笑的累了后,贾环一个人也将整个桌子给清场了一遍……
酒足饭饱后,贾惜春都有些困了,大伙的玩性也降了下来。
贾环用帕子擦拭了下嘴角和双手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纸,笑着递给了有些诧异的薛姨妈。
薛姨妈拿过纸后看了看,虽然也认出了纸上的印章是薛家大印,却还是不大明白这是何意。
薛姨妈问道:“环哥儿,这是……”
贾环笑道:“来这之前我不是先去薛大哥那转了转嘛,上回给姨妈说,想托薛大哥帮忙找些太湖石来,装饰一下园子里的景儿。
后来事情又发生了些变化,家里的作坊做出了不少好东西,所以我就想,打发些人去江南之地,开一些门面铺子。
西面、东面和东北方向,多有先荣国旧部,可以行些便利。
唯有南面乏人,虽说当年家里也在金陵老家待过,但来京日久,那边的关系多已经淡了。
又不好用这点子事去麻烦奉圣夫人她老人家。
所以,就找了薛大哥,想让他帮忙介绍点江南各地的熟人和地情……”
薛姨妈脸色有些难看,看着手中的白纸,骂道:“这个孽障,真真是不知好歹,环哥儿你看的上他,才找他帮忙,他不说好生相助,竟然用这些白纸来糊弄你……环哥儿,你先别恼,外人都管他叫薛大傻子,我原还不忿,这次却再没话说了。你放心,我一准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哈哈哈!”
贾环连连摆手笑道:“姨妈诶,这你可说岔了!”
“怎么了?”
薛姨妈迷惑道。
贾环指了指薛姨妈手上的白纸,笑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法儿,这种盖了家主大印的信笺,就和盖了皇帝玉玺的空白诏书一样,威力大的惊人哪!
姨妈你想想,若是哪个臣子手里有这么一叠盖了玉玺的空白诏书,那,他怕是连窃国都能做得!”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一变,再看向薛姨妈手中的那一叠纸,眼神莫名。
薛姨妈脸色也是变了变,而后轻呼了口气,看着贾环笑道:“我原道你大哥哥不懂事,小气。
没想到,他倒是比我还会做事,这不很好吗?
有了这些,多少能帮你点小忙。
看来,他也不算是太傻太浑。”
贾环摇头笑道:“姨妈啊,日后谁再在外面说薛大哥是薛大傻子,我保准大耳刮子抽他。
这世上有这样的傻子吗?谁见过?
他这是轻轻拿出了几张纸,就将我给装了起来。
有他这么大的人情在,薛家日后在江南诸地的生意若出了半点岔子,我都不好意思再见姨妈。
姨妈,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贾环在敷衍糊弄你,用一个莫须有的名头就换了这么大的人情。
这世上,最难挡的,就是一个利字。
不管再老的老人,再忠的忠仆,在足够的利益诱.惑下,他们都会变得不再忠诚。
若是能当东家,谁愿意干伙计和掌柜?
姨妈和大哥哥如今又都来了都中,江南之地匮乏主人坐镇。
一时半会儿许是倒也无妨,可时间一久,必然有人出幺蛾子。
国朝大政如此,这家业生意,同样如此。
薛家虽说如今是薛大哥在主事,可当家人还是姨妈您。
所以我不能就这样简单的从薛大哥那里拿走这些纸,我得给姨妈您一个保证。
日后,但凡有我贾家商号开设之地,我都将保证薛家商号不倒。
贾家商号成立后,我会成立一个监察部门,哦,就是类似于朝廷中的兰台寺御史,分明暗两种,明部会定期的以查账的方式巡视各处商铺。
而暗部,则会不定期,甚至以不定手段的方式去探察各地商铺。
贾家乃武勋将门,以军法治家,商号乃家业一部分,自然也要施行军法,而军法乃重法……
这样一来,就会少有人敢作乱。
我想,若是姨妈不反对的话,日后我可以也将薛家的商号也拉进来,一起视察。
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掌柜的和伙计们不会捣鬼,坑骗主家。
至于薛大哥嘛,我也看了,和我宝二哥差不离儿是一类人,都是天生的富贵闲人。
想来没甚心情去处理这些俗务。
既然他这般信我,又这般大方,我不能不回报之,索性就交给我来帮一把吧。
日后纵然他每天高乐,不理家业俗务,薛家的家底应该也能一日丰厚过一日。
呵呵,姨妈,不知您同意否?”
众人都怔怔的看着侃侃而谈之间,就规划出了如此前程事业的贾环,看着他脸上自信的笑容,和坚定的话语,所有的女孩子,眼睛都有些闪烁起来。
有关联的在想,这就是她相中的人吗?骄傲……
没关联的,例如几个至亲堂姊妹,则在想,日后她们相中的人,又是什么样呢?
会不会也像她们的兄弟这般了得?
赵姨娘的眼神格外的骄傲,都是她当年的经济之道教的好啊!
但薛姨妈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