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爵爷说他要下去救。”
吴常对孙仁说道。
孙仁闻言,一对大眼圆睁,先扭头看了看贾环,然后又回头看吴常,大骂道:“老吴,你疯了?爵爷若是有个闪失,你我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吴常苦笑道:“我也是听吴恒说过,风哥儿曾给他写信,说过爵爷武功了得,尤其是身法独步神京。咱们手下虽然也有高手,可你也知道,多是硬碰硬的硬汉,哪有人会什么轻巧功夫。”
孙仁皱眉道:“那也不成啊……斥候营里不多的是会轻巧功夫的吗?”
吴常摇头道:“他们的功夫是轻巧,可也太轻巧了些……都只是取巧小道,并无真功夫在身,哪里能爬下城墙,越过深壕,再带一人归来。”
孙仁还待再言,贾环笑道:“孙将军的心意,小子知道了。只是……”贾环正色道:“正因为本爵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值此之时,便更不能眼看着军中兄弟的家眷受此苦难。
本爵只恨自身不肖,无先祖之能,不能亲自带兵解救父老手足。
但,却一定要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孙将军放心,某非莽夫,不会自不量力的去寻死。”
孙仁怔怔的看着贾环,忽地,一抱拳,沉声道:“末将谢爵爷高义。”
贾环摆摆手,又道:“两位将军,本爵不大懂兵法,所以不会乱建议。
不过,倒有些疑惑,在下去救人前,想请将军们解惑……”说着,也不等对方答应,就顾自说了起来:
“我不是很明白对方的套路,他们为何驱民背土堆山,却没有让他们背土填壕沟。
按理来说,他们若想攻城,应该是填平壕沟才对。
再有就是,他们为何只放一个漏网之鱼过来,要是多驱赶一些过来,我们岂不是更加束手无策?
若是本爵下去救一人上来,他们再放十人过来,我却是无能为力了。”
吴常和孙仁两位将军闻言,对视了一眼后,一起笑了起来。
吴常道:“爵爷初次临阵,就能想到这些问题,着实英才天赋。只是,爵爷怕是不知……
若是正常地形,而敌人又有十倍兵力于我方,他们自可围城,而后负土填壕,再强行搭梯攻城。
只是,此地乃嘉峪雄关,号称天下第一关。
之所以敢称天下第一关,并非是城关之高大宽广天下第一。
我大秦内陆雄城不知凡几,几乎皆雄阔于此关。
嘉峪关之雄,在于其地利之险要。
爵爷请看……”
吴常转过身,指着西面的两侧之地,道:“嘉峪关,位在嘉峪山两山之间的咽喉之处。两侧山高且陡,又有城墙阻之,所以,敌人无法对城关形成包围之势,他们只能从正面进攻。
其二,因为本关在嘉峪山两山之间,地处狭窄。所以敌人无法同时派大量民夫兵卒前来填壕,若只是派少量人来,还不够给我们塞牙的。
同样,他们没有用人马前来强攻城关也是这个道理。
一波一波的上,那是送死,在兵法上,叫做添油战术,乃兵家大忌。
所以,他们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负土堆山,最好堆到比本关还高,而后居高临下的射箭或是投石,才是正理。”
贾环奇道:“那他们就不怕我们出关攻打他们?”
吴常苦笑道:“他们地处狭窄,不能用添油战术,我们何尝又不是如此?他们不能大举进攻,我们同样也无法大举出关……
如今的局面,就是两方兵马一起挤在一个甬道里,慢慢的消磨。
不过,末将想不通的是,此时乃冬季,他们化雪成水,能够解渴可以理解。
可他们的粮饷草秣又从何而来?
十几万大军的粮饷,不是个小数啊。”
贾环闻言有些恍然的点点头,道:“这算是解一惑了,那另外一个问题呢?他们为何不多放几个人过来?”
孙仁见吴常好像没听见,似乎还在考虑对方的粮草问题,便主动替贾环解惑,他道:“爵爷,战场上形式瞬息万变,并不是什么都能想到前头去。
下面那人跑出来时,末将也认真敢看了番,好似敌人也没有想到,他们似乎在射杀与不射杀间还争论一会儿。
可见,他们奸诈归奸诈,却也没那么聪明。
不过……若是他们吃到了甜头,说不定明天还会来这么一出。
到那个时候,怕是……”
贾环闻言,又点了点头,心想也对,身在局中,面对突发情况,不可能事事都料敌在前,对面一群****的也不是诸葛亮。
不过明天……
贾环又道:“孙将军的意思是,今日快要休战了?”
孙仁点点头,道:“天色快要黑下来了,两边都打了一天,也都疲了,应该就要收兵了。”
贾环想了想道:“孙将军,如果我一会儿将下面那人救上来,对方肯定会恼羞成怒的攻一波,但他们非但占不到便宜,还会再吃一亏。
而后他们就会收兵,我看他们的重甲铁骑一直都在马上坐着,就算没有冲刺,可长时间下来,他们的马匹也一定疲惫了。
一旦鸣金收兵,哥萨克骑兵应该就会下马卸甲。不知我推测的对不对?”
孙仁点点头,道:“对。”
贾环眼睛微微明亮,轻声希冀道:“那,我们能否趁这个机会,派我们的重甲出去冲锋一波,不求杀敌太多,只要能趁势多救些民众回来,也是好的。”
孙仁闻言,眉头皱起,考虑起其中的可行性。
吴常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不过看他紧皱的眉头,显然方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听了贾环这话后,看着孙仁道:“可行,不过,不能等他们回去。待他们冲到城下,被乱箭射退后,正好堵住了对方重甲的路,我们趁机派兵从后赶杀!鼓声也不能停,正好还能掩住放吊桥的声音。”
孙仁点点头,道:“也要准备一营长戟手身着重甲,在后面防备着,以做万全之策。”
吴常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嗜血之色,狞笑道:“放心吧,他娘的,今夜总算能找个机会吐一口怨气了,老子要砸碎这群杂.种的狗头!”
牛奔几个这会儿也坐不住了,连忙请命:“吴将军,带上我们吧!”
吴常疯了才会带他们,贾环这个看起来危险,实际上还真没多危险。
只要用八牛弩防备住对方的强人追击袭杀即可。
可若带上牛奔几个去作重甲突击,那才是真正的沙场之上刀枪无眼。
这要折了他们其中的哪个,这场仗赢了都算输了。
见吴常和孙仁两人齐齐摇头,牛奔有些急了,看向贾环,道:“环哥儿,你说句话啊!”
贾环苦笑道:“奔哥,你别胡闹行不行?着重甲作战里面名堂多的很,我听说好像怎样持枪,平放多少角度,怎样和袍泽配合都很有讲究的……”
“废话!你说的这些还是我给你讲的,我岂能不知?你问问博哥儿他们,哪个不懂这些?就你不懂,你还说我们?!赶紧的,帮忙说说话,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总不能放过。”
牛奔不耐烦道。
牛奔也是憋屈,娘的,这要是在霸上军营,他还用的着找贾环替他出头求情吗?
温博等人也是无奈,这里不是他们的主场,这里的将军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他们只能找一个能“通吃”的人来圆场……
贾环闻言,想了想,对吴常道:“吴将军,你看,能不能把他们安排到最末尾……”说着,又看向牛奔,趁他刚张开嘴还没说出口,堵道:“咱们兄弟上战场的机会多的是,但不是此刻。
先好好学习,见识见识,我看对面这群杂碎不像是一击不成就会撤退的人,所以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奔哥,别逞强,也别给吴将军他们添太多麻烦。”
牛奔闭嘴,吴常还想再婉拒的话也被挡了下去。
他与孙仁对视了眼后,一咬牙,道:“好,既然诸位衙内有此等决心,末将也不多拦着。只是,务必要记住方才爵爷的话,日后厮杀的机会多的是,一会儿千万莫要赶马冲的太前,若是有半点闪失,末将等着实担待不起。”
牛奔等人都大喜过望,连连应下。
孙仁沉声道:“既然如此,诸位衙内先与末将下去准备吧。”
牛奔等人点点头,然后又齐齐看向贾环,牛奔沉声道:“环哥儿,记得,大局为重。”
贾环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
牛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离去,温博等人也依次上前拍了拍,不过诸葛道和宁泽辰等人身份不便,只躬身一礼。
贾环一一笑着点头,这一幕,落在吴常和孙仁眼中,又是一种姿态……
一定要保贾环不得有失去。
嘉峪关城墙上,百余架八牛弩再次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呀”声,手臂粗细的巨大弩箭上在弩槽里,弓弩手们拔出插在墙头的固定铁杆,纷纷开始重新调整射击诸元。
贾环深吸了口气,见十余健卒靠在一起,每人手中抓住一截麻绳,而后,吴常亲自将麻绳扔到城外,绳长将将及地。
贾环没有再耽搁时间,单手抓住麻绳,整个人却成垂直于城墙的角度,飞一般的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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