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隆正帝已经拿定主意,赢祥就不好再多劝。.更新最快
况且,他对那双幕后黑手,也无比忌惮。
自朝局稳定以来,赵师道掌控黑冰台,将之前纷乱无章的情报一笼。
许多令人胆寒的消息,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条针对天家的阴谋,以一条极清晰的线,展示在他们面前。
从皇太后宫、皇太孙之咸福宫、赢时之承武郡王府……
一系列的天家要处,皆有那只黑手的布局。
最可怖的是,那不是一朝一夕的布局,而是长达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布局。
隐忍数十年,一朝暴起,近天崩地裂!
这双黑手不除,别说隆正帝,就是赢祥自己都心中不安。
所以,自赵师道重整黑冰台后,黑冰台十之八.九的力量,都在为这双黑手而奔波。
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赵师道花费了大力气,终于摸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虽然赢祥八成肯定,那只是黑手的又一次无耻的离间陷害。
可若能沿着这条线查一查,查出点线索出来,也好。
黑手不除,大秦永无宁日。
……
秋高气爽。
数千亩的草场,虽不像真正的草原那样,一望无际。
可人立于其中,也能生出辽阔之感。
草叶渐黄,而牛羊肥硕。
草场深处,遥遥有牧歌传来。
悠扬,苍迈。
然而,在临近城北官道的草场入口处,气氛却一片凝重。
虽不如冬之凛冽,但却不乏秋之肃煞……
“赵师道见过宁侯。”
身着一身简朴紫衣的中年男子,面带风轻云淡的微笑,抱拳一礼道。
贾环眼睛微眯,心里有些凝重。
这个赵师道,远不是朱正杰之流能比的。
他没和柴玉关打过交道,不知其深浅。
但从赵师道的气度看来,他怕是黑冰台最杰出的主人之一。
对于这样的人,贾环以为最好不要去兜圈子,沉声直言问道:“赵总管,这两日你手下的番子,在我草场边上溜达什么呢?”
面对指责,赵师道面色不变,轻笑一声,道:“宁侯勿恼,下官手下人不知轻重,若有失礼,还望宁侯海涵。”
贾环眉尖一扬,呵呵笑道:“谁都知道我贾环是个气量狭窄的,怕是海涵不了。这个牧场是我给我蒙古爱妾准备的,她不爱脂粉首饰,就喜欢草原。
本侯不在乎别人的命,却最疼自己的女人。
所以才在这里种了片草场,让本侯爱妾在这里散心。
谁敢扰她清静,本侯绝不相饶。”
此言一出,赵师道身后数人顿时变了脸色,面带不豫。
倒是赵师道,不见半分恼意,似想了想,而后道:“宁侯重情意之名,下官也有所耳闻,亦深敬佩之。
所以,断不敢扰了贵夫人之清静。
不过……”
赵师道深如渊海的眼睛忽地一凝,正色看向贾环,道:“宁侯,可还记得当初武威侯西北被伏,以及后来的铁网山之变宁至叛乱,还有后来的谢琼之事?”
贾环闻言,面色骤变,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看着赵师道,沉声道:“赵总管此言何意?本侯岂有忘记这些事之理?”
赵师道点点头,道:“是下官失言了……无论是武威侯府,还是川宁侯,亦或是定城侯府,都与宁侯关系匪浅。所以,宁侯又怎会忘了他们……
宁侯勿恼,不是下官怀疑侯爷与这些案子有干系。
只是,自下官接掌黑冰台以来,便将九成精力,尽数放于这些案子上。
得出一骇人结论,那便是,这些案子背后,似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暗中设计陷害,推波助澜。
下官也相信,宁侯也一定有这般推论。
因为下官手下人手曾无意中发现,侯爷府上也有人在寻他们的线索……”
在黑云十三将离开神京都中后,贾环的确下令,让青隼暗中肃清十三将在京中的残留痕迹。
却不想,竟落入了黑冰台的眼中……
贾环面色不变,看了眼赵师道后,移开目光,沉声道:“不错,本侯的确怀疑过,也让人查过。可惜,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查不出。
甚至,在西北问过泽辰,他也完全想不出,其父宁至为何会莫名叛逆。
至于谢琼,就更莫名其妙了。
能让他们毫无理由起事,甚至不顾家族安危者……
这个人,本侯着实想不出是谁。”
宁泽辰的事,隆正帝知道了。
而这点,八成就是赵师道做的好事……
若说他在军中没眼线,那才是怪事。
所以,与其避而不谈,不如敞开了谈。
见赵师道用一种近似审视的目光在看着自己,没有言语,贾环冷笑一声,气笑道:“怎么,赵总管是在怀疑本侯?”
赵师道回过神来,忙道:“宁侯且莫误会,下官再愚蠢,也绝不至于有此猜想。
只是,下官以为,还是有人,能有这样的威望,让宁至和谢琼二人,冒着抄家灭族之难,行此谋逆之事的。”
贾环呵呵了声,道:“还请赵总管指教!”
赵师道眼神有些无奈,也有些深意的看着贾环,道:“宁侯当懂得,应该明白那位的能量,尽管已经大行了,可若有人以他的名义下令,未必做不到……
当然,除了那位外,还有一人。虽然被废十数年,可是,到底是元出嫡孙。
而那些年,他也颇受太上宠爱。
所以……
这世上,除了龙首宫的威望,还有哪位能让宁至与谢琼这般奋不顾身?
又有哪位能调的动黄沙军团的十八名精锐老卒?”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赵师道说的是哪个。
前面之人,自然说的是东宫皇太孙。
后面一位,说的却是……郑亲王府里被圈着的那位元子嫡孙?
也是……
细细想来,真正有能力假借太上皇之威望行事的人,还真是这两人。
而朝野上下,除了太上皇有这个威望能力外,其他人谁还有这个能力?
宁至虽心中死忠于先荣国贾代善,可是在贾代善战殁后,他却不同于牛继宗等人,还和贾府来往。
贾代善战殁后,川宁侯府便断绝了和荣国府的来往。
并因此保守牛继宗、温严正甚至秦梁等人的刁难攻击。
若非太上皇一力护着,他绝对坐不稳蓝天大营军团长的位置。
将他看成太上皇的死忠,没任何毛病……
而谢琼出身定城侯府,当年定城侯府有女嫁入义忠亲王府。
谢琼甚至和郑亲王府的那位,还有血缘亲情,是舅甥关系。
若那位希望谢琼出力,并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
“赵总管,都中安稳不易。你若是有证据,就直接办案。本侯也极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藏头藏脑的藏在黑暗中,做下这等好事。
若是没有证据,就劳烦你赶紧去找线索。
你跑我爱妾的牧场周边晃悠什么?
而且,当时太上皇尚在,真要是哪个捣鬼,本侯就不信谁能瞒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再者,东宫会重伤他自己?
扯淡!”
贾环有些不耐道。
面对贾环的无礼,赵师道依旧不为所动,淡淡道:“所以,在寻到线索后,下官便来找宁侯相助。想来宁侯也有心,解开这一团乱麻背后的阴谋。”
贾环摆手道:“本侯现在闭门思过,不方便插手敏感案子。
再说,这些宫廷脏事转来转去都是一家门里。我也不想管。
天家门儿里自己的事,爱怎样就怎样,和我不相干。
行了赵总管,若有空,去我府上喝酒,好酒管够。
没事就散了,本侯还要去与我爱妾说话。”
“宁侯,有线人指正,那些幕后黑手,就藏在你家牧场上,是你……”
见贾环这般不客气与赵师道说话,他身后那些视他如神的番子如何还能忍住,站出来厉声指道。
贾环身后诸人大怒,就要上前起冲突,就见赵师道勃然变色,声如惊雷般厉斥道:“放肆!”
“大人……”
看到赵师道如此动怒,那名出头的年轻番子原本激愤的面色顿时一白,委屈的低头。
赵师道一脸失望,厉声道:“本座平时便是这般教导你们的吗?用你的脑子想想,这件事,会和宁侯相干吗?
糊涂东西!还不快给宁侯赔罪道歉!
若不得宁侯原谅,回去家法处置!”
那年轻人心里虽不忿,可碍于赵师道的威严,只能跪下道歉。
贾环没有不依不饶,而是极其好奇的看着那年轻番子,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
那年轻番子见贾环还追究,心里郁愤之极,只是在赵师道严厉的目光下,只能咬牙认错道:“回宁侯,方才是卑职迷了心,瞎了眼……”
贾环一摆手,道:“本侯气量虽不恢宏,却犯不上和你这样一小年轻计较。我问你的是,你刚才说的什么线人?”
那年轻番子心里腹诽,贾环比他还年轻,却这般老气横秋。
却又不能不回答,只是又不知道该不该泄密。
心里暗自惶恐犯了黑冰台的大忌,脸色苍白的看向赵师道。
赵师道喝道:“既然宁侯相问,就如实回答便可。这藏头露尾的,岂不让宁侯笑话了去!”
贾环深深的看了眼赵师道,心里暗自凛冽。
此人说了好一通话,才终于在不露声色中,引入了正题。
还是他主动让黑冰台说出的,连发怒都不能对赵师道发怒。
呵呵,果然不同凡响。
相较之下,朱正杰就如同一跳梁小丑。
似感受的贾环的目光,赵师道看了过来,迎着贾环的目光,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贾环微微颔首,又看向地上的那名年轻番子。
便听他道:“经我等数月查询探访,凭借一点蛛丝马迹,终于于前夜,在通化坊的隆威赌坊中,抓到了线人周志。
因为有人证曾看到过,此人于谢琼谋逆案前夜,进入过定城侯府。
定城侯府的门子也有口供,证明此人确实进过他们府上,还与谢琼有过见面。
抓住此人后,经连夜审问,此人终于开了口。
他虽然只是一个外线,跑腿送信的,但却颇为有心机。
那幕后黑手是通过信鸽与他传令送信的,每一次做成后,都会有丰厚的赏金。
他虽不知道幕后之人让他送的信的内容,但却起过疑心。
因此暗中追踪过信鸽的行程。
数次追踪下来,他终于追到了信鸽的落脚地。
便是这片牧场!”
贾环闻言,似惊呆了,怔怔的看着那年轻番子。
而那年轻番子一吐为快后,见贾环这般看着他,也终于想起了他的赫赫凶名。
有些畏惧的看向一旁的赵师道求助。
然而,赵师道却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只静静的看着贾环的面色变化,不过放过一点征兆……
“环哥儿……”
韩大警惕的看着对面的黑冰台中人,轻轻拉了拉贾环。
别人或许会迷惑于赵师道的态度,以为他是谦虚守礼好说话的人。
可是如今掌着五城兵马司的韩家兄弟,又怎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煌煌神京上百万人,有人生活在光明中,但也有不下数万人,以帮会门派的形势,寄生在阴暗中。
这些人生存了有上百年,甚至数百年。
根深蒂固。
衙门拿他们根本没有法子,他们背后也各有权贵当靠山。
有的帮派背后,甚至还站着王府。
然而,一切都没用。
就是眼前这位赵师道,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帮派,全部清理了一遍。
虽以收编的方式进行,但到底落下了多少人头,却是谁都想不到的。
就青隼估测,短短一月里,至少有过万人惨死。
其他的发配流放坐大牢的,更不知凡几。
都中气氛为之一清。
这一切,均是眼前这位温润如书生的赵师道辣手所为。
而如今,他却将手伸向了贾家,将眼睛盯上了贾环。
韩大岂有不担忧的……
贾环被韩大“唤醒”后,轻轻吐了口气后,回头往身后的牧场深处看了眼,皱了皱眉,似想看出些什么。
再转过头,却又呵呵一笑,看着赵师道,道:“如此说来,是宫里让你来查我的?”
赵师道忙道:“宁侯万莫误会,忠怡亲王再三交待,这件事不能对宁侯有半点隐瞒,也不能有半点无礼。
其实谁都明白,这件事和宁侯和贾家不会有半点干系。
为了大秦和陛下,宁侯出生入死,更举家相助。
若没有宁侯,大秦今日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好说。
所以,下官敢以性命担保,此案与宁侯绝无干系。”
贾环打断了赵师道的信誓旦旦,他半个字都不信,沉声道:“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干脆点,说!
是还想再压本侯回天牢?”
赵师道苦笑道:“宁侯,这怎么可能?
下官只是想进牧场里看看,与牧民聊聊,看能否发现点什么线索。
并保证,绝不会打扰内眷清静!”
“不行。”
贾环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赵师道面色微变,眼神中,终于多了抹冷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