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面前的半人高金丝楠木雕花几,与赢昼相邻。
赢昼正处于被父皇慈爱宠.幸的无限感动中,却不妨耳边炸起一道惊雷“来,干!”
太突然了,猝不及防下,本就胆小的赢昼,一个屁敦儿唬倒在地。
别说是他,连董皇后都被贾环这一惊一乍给唬了一跳。
唯有隆正帝和赢祥两人,既头疼又无奈的看着这个哈哈大笑的粗坯!
“贾环!你……你无礼!”
赢昼回过神后,就面红耳赤的愤怒指责道。
贾环莫名道:“我如何无礼了?”
赢昼顶着一张因愤怒羞恼而涨红的大圆脸,道:“这是坤宁宫,你……你吓到母后了,岂不是无礼?”
贾环闻言,朝高台看去,却见董皇后正咯咯咯笑的欢畅,贾环又看向赢昼。
赢昼无比幽怨的看着素来端庄雍容的董皇后,今日却笑弯了腰,又小心翼翼的瞄了眼根本不理会小儿辈的隆正帝,嘟囔道:“父皇母后忒偏心,若是我这般无礼,早不知被打死几回了……”
说着,小眼睛里的眼珠转了转,端着酒杯,似乎想效仿之,看看是不是今日隆正帝和董皇后心情不错的缘故,才没惩罚贾环。
而且,皇后笑的那么畅快,他若也来这么一出,皇后岂不是更畅快……
念及此,赢昼决定在隆正帝和董皇后面前也大胆一次,做回孝子!
他堂堂帝王五子,岂能输给贾环这样的小赤佬!
于是,赢昼闷着头,端着手里的酒盅,气沉丹田,用尽气力忽然爆喝一声:“干!!!”
“当啷……”
隆正帝手中的酒盅落地,一旁董皇后更是唬的面色发白。
赢祥艺高人胆大,只是皱起了眉头。
贾环则伏在桌几上,整个人如同抽羊羔疯般,颤栗扭曲着……
这孙子,太他吗可乐了!
贾环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着赢昼的表情眼神变化,所以都看在眼里。
直觉得这孩子能在宫里活这么大,还没被人坑死,真不容易……
此刻,赢昼也自知闯祸了,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隆正帝,看看凤目竖起的董皇后,再看看伏着桌几笑成疯子的贾环……
赢昼心中无比的凄凉,一张胖脸上几乎生无可恋!
父皇母后,儿臣才是亲生的啊!!
“混帐东西!”
隆正帝嘴里吐出四个字,唬的赢昼忙起身跪地请罪。
赢祥笑道:“赢昼啊,不要跟贾环学。
他一个粗坯,做了这等无礼的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你整日里在景阳宫读书,三岁起就有教导嬷嬷教规矩,岂能乱了礼仪?”
赢昼哭丧着脸道:“十三叔,侄儿见母后这般喜悦,就想……就想让母后更高兴些。谁知道……侄儿愚鲁不堪,东施效颦,侄儿,侄儿……”
说着,愧疚的红了眼圈儿。
这一幕,赢祥看着都不落忍,隆正帝身为亲父,又岂能不心软,沉声道:“起来吧,你有这份孝心就是好的。”
赢昼闻言,忙谢恩起身。
隆正帝又看向犹自伏在案几上,笑的扭曲的贾环,一张脸登时再次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骂道:“黑了心的混帐!还有脸子笑?
都是你这混帐没带好头!”
贾环忙起身,一张脸笑的通红,连连摆手道:“陛下陛下,您这可太高看臣了,臣算哪个份儿上的,敢给皇子带头?
实在是……实在是五皇子太缺心……太实诚了。”
隆正帝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董皇后也不乐意了,道:“贾环,不许欺负本宫的皇儿!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般妖孽的天姿的……”
隆正帝冷笑一声,道:“他那算什么天姿?一肚子坏心肠!”
贾环不乐意了,道:“陛下,娘娘,您二位是人间至尊,这样就不地道了!合着您一家子合起来对付臣一个?”
“噗嗤!”
董皇后听他说的委屈,忍不住喷笑出声。
不过见隆正帝还要骂人,董皇后却不敢让这一对君臣继续斗嘴下去,忙道:“陛下,快用膳吧,一会儿都凉了。贾环方才还叫饿呢!”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瞪了贾环一眼后,道:“那就用膳吧。”
隆正帝规矩大,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时,都是安安静静的吃,不许人开口。
虽然珍馐佳肴美味无双,可贾环吃的却不大过瘾。
在家吃饭时,只要贾政不在席,那就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
一顿饭能吃一个时辰,从头笑到尾,不过也确实有人呛着噎着过……
好不容易等宫女送上漱口茶水和净手的帕子,清理罢,夏守忠又指挥着内侍将案几都收走。
再命人送上饭后消食的茶。
隆正帝之前就见过贾环将一桌几的珍馐都吃了个干净,还让苏培盛将他桌上的几盘送过去,也被消灭了。
这会儿见贾环神清气爽的喝茶,心里有些羡慕。
他毕竟五十多的人了,哪里还有这样好的胃口?
“吃饱了?”
隆正帝细眸微眯,语气清淡的问道。
贾环也习惯了他这幅做派,呵呵一笑,道:“还成吧,半饱……”
真有些勉强……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眼神变得阴沉起来,贾环忙道:“陛下,臣是不愿欺君!不信您问十三爷,臣等武人,放开了吃,能一顿吃头牛,然后三天不用吃!
臣平日里在家也是只吃半饱。”
隆正帝不用问赢祥,也知道武人到了武宗,食量会大增。
董皇后却不知这一茬,掩口惊叹道:“一餐食一牛?了不得!怪道都说穷文富武,寻常百姓家,还真出不得武人。”
贾环笑道:“倒也未必,也有些人天生根骨就极好,连洗筋伐髓都不用,就能从武。对了娘娘,臣向您讨些东西……”
“哦?跟本宫讨东西?呵呵,贾环你说说,要些什么?”
董皇后大概还从未见过敢直接跟她要东西的人,见一旁隆正帝自顾喝茶,也不理会,就好笑问道。
贾环道:“宫里美味确实非同一般,臣想讨些方子,回家给家里老祖宗也尝尝。”
“这样啊?那一会儿本宫让人备些食盒,让你带回去,与荣国太夫人品尝一番,不就好了?”
董皇后笑道。
贾环干笑了声,道:“臣家里不还开了个酒楼吗?臣想着,宫里这般美味,外面人定也爱吃,所以……”
“哼哼!”
隆正帝放下茶盏,冷笑道:“小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朕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贾环耷拉着眉毛,道:“陛下,您小气不给就算了,何苦再挖苦打击?而且,臣立功您还没给赏赐呢!”
一副不忿的语气。
隆正帝语气不善道:“谁说朕没准备赏赐?”
贾环眼睛一亮,道:“陛下,您准备赏臣些什么好?”
隆正帝似笑非笑道:“朕知道你最有孝心,所以,准备给贾政升点官,让他做户部尚书。”
“我……”
好歹没把脏话骂出口,贾环变了脸色,道:“陛下,这是哪个黑了心的给您出的坏主意?这不是在坑臣吗?”
“贾环,不要乱说话。”
赢祥在一旁提醒道。
贾环闻言,再看向黑了脸的隆正帝,自然明白过来,黑了心的到底是哪个。
他无奈道:“陛下,您是识人的,难道看不出,臣父亲根本不是办俗务的料儿?真将户部这样重要的堂口给他,那不是在提拔他,那是在害他。
况且,臣父耳根子又软,被一群清客文人一忽悠,不定要闹出多大的篓子!”
隆正帝闻言,看了眼赢祥,赢祥也微微摇摇头。
他知道隆正帝是为了算计贾环,可这个算计真不怎么高明。
隆正帝见连赢祥都觉得不妥,心里一叹,也就放弃了这个心思,看贾环着急的模样,喝道:“朝廷名爵,赏罚自有法度,也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
话虽如此,见贾环脸色阴沉下来,又道:“看你那德性!真当朕愿赏个户部尚书给你家?你不要,朕还不给了!”
然后对董皇后道:“这混帐素来没出息,既然他要方子不要尚书,皇后就把方子给他就是。”
董皇后笑道:“传出去,亦是一桩美谈。臣妾只听闻过有人跑官要官者,像如今这般,陛下赏赐一个一品尚书,都不愿要者,还真真是古之未有过。”
隆正帝没好气道:“不过是他想偷奸耍滑罢了,怕担当!
也能和古人让贤相比?”
贾环无所谓,只要别让贾政去当那劳什子户部尚书就好。
那真真不是人干的事。
跑部钱进,绝不是后世天朝独有的特色。
自古时起,户部就是各省官员进京后,最先拜访的堂口。
各省税银,先收入各省藩库中,然后解押送京。
再由户部核算,内阁议定,春时将来年的预算拨付给各省。
可银子进了国库后,通常各方人马就开始往里伸手。
有时,连宫里都要往里伸手。
万一再遇到天灾兵祸,银子更花的海了去了。
可来年的预算就没了,那各省督抚岂能愿意?
他们不会闹内阁,更不敢跟宫里闹,就会在户部堂口里跳脚骂街。
难听的话说的能让人想死……
连张廷玉在户部时,遇到这种情况都只能做缩头乌龟,贾政若去了,非得被气死不可。
他可没张廷玉的声望,更没张廷玉深厚的涵养气度。
到时候,贾环就整日里和各省大佬们打擂吧。
这种火盆子,说什么都不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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