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赢允后,贾环回过头,看到愈发有些拘谨的赢谷,眉头都皱了起来。
相比于赢皓的阴狠算计,这个赢谷是不是太“废物”了些?
娘们叽叽的……
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再一想,这赢谷真要是和赢皓那般有能为,贾探春说什么都不能跟他。
也罢……
只是虽然如此想,贾环看赢谷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环……环哥儿……”
那边赢谷被贾环眼睛剜的实在心惊,感觉贾环打量他的目光似越来越不善,他强笑了声,道:“这是周家送往我们王府的纸契……”
贾环哼了声,道:“我倒是小瞧你了,来都中没两年,学会吃干股了?”
赢谷忙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这是皓哥儿当初在宫里时,周家送给他的。
我问过王府管家,皓哥儿后来犯事后,周家就再没送过分红过来。”
贾环闻言,接过那张纸契看了看后,见果然是有年头的老纸了,便随手交给了赵靖,又对赢谷道:“行了,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赢谷忙应了声:“哦。”
说罢转身就走,贾环见他身边竟连个随从都没有,皱眉道:“你王府没带亲卫来?”
赢谷闻声,又忙站住脚,回过身道:“出王府时,正好遇到允世兄,所以……”
贾环无语道:“你身边一个人不带,就敢往回走?真当现在是太平盛世?”
说罢,也不等尴尬的赢谷反应,就对身旁人道:“派一队人去送他。”
自有亲兵应命。
赢谷见贾环这般“关心”他,不知是脑子烧了还是怎么的,脱口而出道:“环哥儿,不知我与三姑娘几时可成亲?”
订亲已经三年多了。
他时常借着去给贾母老太君请安的由子,往荣国府跑。
虽然十次里去未必能有五次碰到贾探春,但二三次还是有的。
对于那个爽利明媚的女孩子,赢谷打心底里喜欢,认为非如此女子,不能当未来王府王妃。
可是贾家人却明白告诉他,没有贾环点头,成亲的日子谁也定不下来。
就连赢昼都传了隆正帝的话与他,让他在贾家不要造次,不要摆亲王世子的谱,让他多习前车之鉴……
可赢谷今年都快二十了,真该成亲了,他母妃十日里必有一封信来京,督他快些成亲。
赢皓生母本为荆王正妃,赢谷生母连个侧妃的名分都没有。
赢皓出事后,荆王妃也就瞬时暴毙了……
因为赢谷天性纯良柔顺的缘故,荆王赢宜才选了他送到京里来,让人欺负去……
若非到底赢宜没黑了心,这个赢谷就是给宗室诸王出气用的,能不能留下命,都要看赢谷自己的造化。
好在临了,赢宜寻到了贾家,借着初代荆王对天家一脉的重恩,求下了这份亲事,才保全了赢谷。
回去后,荆王赢宜为他这神来之笔感到振奋,愈想愈得意,顺手也就提了赢谷生母成了正妃。
请封的折子送进宗人府,宗人府便以极快的速度上了天家玉蝶,回报回荆州。
赢宜都明白,这是沾了贾环的光,也就愈发厚待赢谷之母。
可赢谷之母哪里放心的下,一日没有成亲,赢谷这个世子之位一日难以妥当。
只有等成亲后,生下了王子,那赢谷才是真正坐稳了世子之位。
妻族本就是重亲,赢谷虽然母族不壮,可若能仰仗着妻族,也必然能稳妥世子之位。荆王,可并非只有一个儿子……
许是因为他母妃督促太紧的缘故,今儿贾环又破天荒的关心他一回,赢谷脑子一热才脱口而出。
可见到火光下,贾环登时黑下来的脸,赢谷唬的面色都发白了。
他可是听过无数次,贾环当初将赢皓、赢朗一干亲王世子,龙子龙孙打的起不来身的典故。
眼见贾环抬脚就往他跟前走来,赢谷魂儿差点没吓掉。
好在,贾环身旁一个相貌极清秀的清兵,拦下了他……
这个亲兵自然是董明月妆扮的,董明月也是好笑,这人说着说着就恼了,瞧把人吓成什么了。
贾环被拦下后,才狠狠瞪了赢谷一眼,喝道:“着什么急?太上皇国丧刚过,太后又临国丧,也是你提这事的时候?
回家再等三年!”
赢谷眼泪都快下来了,垂头丧气,实不知该怎样和王妃交代。
一旁董明月忙附耳对贾环道:“你现在霸道,当心日后三姑娘受欺负……”
“他敢?!”
贾环眉毛都竖起来了,眼睛刀子一样看着躺枪的赢谷,肃声道:“你还想记仇,日后欺负我三姐?”
赢谷忙作揖道:“环哥儿,我……我……这从何说起,这从何说起啊!”
见他那副老实样,贾环也觉得没意思,一旁董明月又使劲拉着他,贾环没好气道:“你这个时候提这事,让人听了去上折子参你一本,你爹都要跟着吃挂落。
回去多读点书,长点脑子。”
“噗嗤!”
一旁董明月不给力,拆台喷笑出来。
赢谷却老老实实应下了,也自觉方才着实孟浪,贾环是真心替他着想,又一番道歉致谢。
贾环哭笑不得的将这呆子送走后,发愁道:“明月,三姐跟他岂不是要毁一辈子?”
董明月没好气的小声道:“正是这样的性子才最好!三姑娘爽利能为,性子要强。
遇到一个架子大刚强的,还不怄死?
到时候你见天儿打上人王府去吧!
青隼的人回报说,这个世子在府里待人接物的性子都极温和,连对王府下人都和颜悦色。
还不是作伪的,王府老人说,他打小就这样。
若非如此,荆王也不会选了他送到京里来。
你放心吧。”
贾环叹息了声,道:“还能怎样?只能如此了。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事,还有一夜要忙活呢。
你回家睡觉去吧,这么点破事,你跟上做什么?”
董明月弯起嘴角道:“保护你啊!”
贾环哈哈一笑,道:“好,咱们夫唱妇随,杀他个人仰马翻!”
这一对旁若无人的说着,却没发现一旁处,赵靖不动声色的慢慢远离了他们,一脑门子冷汗……
老天爷,早就听说王公勋贵们好这口,视若雅风。
没想到,今儿真见到活的了。
叔父之前让我亲近这个宁侯,他是什么意思?
叔父一生无子,赵家门儿里就自己一个男丁,叔父总不会让我去……
赵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就听到那位少年权贵的声音传来:“走,去下一家。”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一道消息就传遍了神京九城。
宁国侯贾环,动手了。
昨日等了一天,期盼他动手,众人都预备了好久,要大干一场。
谁知,一直以来鲁莽冲动的贾环却转了性儿。
西市十大商号给了千把两银子,东市更过分,连一千两都没到。
原本以为贾环会恼羞成怒,当场拿人。
这样一来,众人布置的多番后手竟没了用武之地。
原本以为贾环是身上受创的伤未愈,动不得手,才忍气吞声的散了。
谁知此人阴险如斯,白天人多时不“杀鸡儆猴”,反而晚上拿人。
简直岂有此理!
再一听说,他一夜间横扫了十四五家官员家,还抄了五六家东城巨富家,强行带走了这些人,神京官场,登时就炸锅了。
无法无天!!
周雨时堂堂翰林学士,执掌翰林院,一只脚已经迈入内阁。
这样的大员都被贾环带兵抓了去,还有没有王法?
别说寻常官员,就连内阁都炸了。
次辅杨顺须发皆张,怒视拦住他要去上书房立刻陛见的张廷玉,声如洪钟道:“张衡臣,你敢拦我?”
张廷玉面色淡淡,看着面前面色黝黑,恍似老农,但气场强大的杨顺,劝道:“苍岩公暂且息怒,要不了一会儿就要大朝了,昨夜陛下和王爷忙了一宿,这会儿刚才歇息下没片刻。
没甚大急事,我等还是再等等……”
话没说完,就见对面杨顺眼睛鼓起,厉声咆哮道:“张衡臣,在你眼里,到底什么事才是急事?
堂堂一翰林学士,贾家子说抓就抓,如此还不算急事,是不是非要等他将我等都抓起来砍了脑袋,等他坏了圣道,领着一群武夫当国时,才算急事?”
张廷玉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下,看着杨顺,依旧平和劝道:“苍岩公,我并非常此意。
只是纵然你现在闯进去,扰起陛下,告了状。
可具体该怎样处置,不还得等朝会上再议?”
陈壁隆奇道:“这还用议什么?不经过廷推议罪,纵然陛下的中旨都不能随意拿下一翰林学士。
贾环胆大包天,跋扈妄为。
就敢带着人去抓人,这还要议?
元辅,我知你看重此子,这些年,他也的确立过不少功劳。
可一码归一码!
若再让他这样跋扈妄为下去,等有一日,出现了不忍言之事,元辅莫非还要宽纵下去?”
张廷玉淡淡道:“我何时说要宽纵他,只是,总要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既然杨相和陈相认为贾环论罪当诛,就请在朝会上光明正大的定罪。
否则,岂不是与他一般行径?”
“哼!”
杨顺见张廷玉只是不放人,怒哼一声,一甩袖,折回内阁。
陈壁隆也随其身后而退。
张廷玉看着两人的身影,眼睛微微眯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