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人人都知道,齐王府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齐王的私人官邸,另一个意思就是北隋军队的官署,原来叫做大将军署,现在也叫做齐王府,这个年轻男子显然说得是后一种意思。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卢瑀又紧张地问道。
来人正是刘兰成,当他们剿灭了北海郡的突厥骑兵后,张铉意识到北隋疆域内部面对的各种威胁,他需要一支专门作为内部应急的精锐之军,也就是内卫。
张铉考虑再三,终于决定将风雷军从斥候卫调到了齐王府,作为齐王府的直属内卫,负责执行疆域内的应急任务,并同意扩军到三千人,不从外面招募,而是从各军抽调精锐,今天刘兰成就是奉杜如晦之令前来调查粮食涨价的真实原因。
刘兰成笑道:“前面堵了这么多人,我们当然是从后面进来,找卢大管事有点事情。”
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击打声,紧接着窗纱被砸烂,几块拳头大的石头飞了进来,这是外面的人群再次向店铺扔石头了,吓得所有人脸色大变。
刘兰成回头对手下令道:“去制止一下。”
十几名手下各从箩筐里抓了几贯钱,大步向外面走去,只听外面一片惊叫,人群似乎混乱起来,一名伙计跌跌撞撞跑来,“大管事,外面人都在满地捡钱,乱成了一团。”
刘兰成笑道:“这下子我的手下就能占据有利位置了,后面人自然会听他们的引导,不会闯店铺了。”
卢瑀佩服,几十贯钱就占据了主动,果然出手不凡,他连忙摆手道:“刘先生里面请!”
刘兰成跟了他进了里屋,两人分宾主落座,刘兰成做了自我介绍,卢瑀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是刘将军,久仰大名了。”
“不敢当,今天我是奉命来调查一些情况。”
卢瑀对刘兰成的公务不感兴趣,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粮铺的安危,他低声问道:“刚才刘将军说,官府不会来人,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大战当前,你们却挑起了粮价的剧烈波动,引起中都混乱,让朝廷极为不满,所以当你们遇到麻烦时,官府一定会袖手旁观。”
卢瑀顿时急了,“涨价并不是我们店铺决定的,我们也是看别人涨价,我们才涨,责任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紫微阁一定要查清楚涨价的真实原因,分清责任,我知道燕山粮铺是卢家的产业,不会出卖北隋的利益,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告诉我涨价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卢瑀叹了口气说:“涨价是从哪家先开始已经搞不清了,我们其实都不想涨价,但今天上午米行内部忽然传出一个消息,让大家都乱套了,几家小粮铺率先囤货涨价,我们也只得跟上了。”
“是什么消息,皇宫刺杀案吗?”
“不是!是前军战局不利,善阳县已被突厥军攻破,尉迟恭将军和三万守军全部阵亡,突厥大军已攻破楼烦关南下了。”
刘兰成愣住了,这是个很高明的谣言啊!把真消息和假消息混在一起,一旦前军消息传来,大家就不会发现这个消息在造假了,而且把握时机非常巧妙,就在刺杀案出现的第二天发布,使朝廷还以为是皇宫刺杀案导致的粮价暴涨。
更重要是,传播谣言的人怎么会知道善阳县主将是尉迟恭?那可是极为重要的军情,属于隋军的战略部署范围,只有军方高层和兵部才会知道。
刘兰成立刻判断出,这绝不是普通的谣言,而是敌对势力在刻意制造恐慌,企图引发中都的动荡。
“如果我要查这个消息的源头,可以从哪里着手?”刘兰成又追问道。
卢瑀回头看了一眼大堂慌乱的手下,吞吞吐吐道:“如果我提供一点线索,刘将军能替我将外面的闹事者赶走吗?”
“这是大管事的条件?”
卢瑀苦笑一声,“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都要求退钱,我不是不肯退,只是退钱就乱套了。”
“这样吧!我给大管事出个主意,或许能解决今天的麻烦。”
“将军请说!”
“大管事可以让他们先登记,然后和粮铺出售记录核对,如果核对得上,那让他们把粮食拿回来按原价退。”
“可如果核对不上,他们又要无理取闹呢?”
“我的手下就在一旁维持秩序,我让他们换上盔甲,如果无礼取闹,那我的手下负责抓人。”
这个办法使卢瑀眼前一亮,他的粮袋左下角都有店铺印记,而且十石以上购买都有记录,完全可以核对后退货,他就怕有人浑水摸鱼,买常平仓的粮食来他这里退货,如果旁边有士兵维持秩序,那就没有问题了。
他连忙起身行礼,“多谢刘将军仗义相助!”
刘兰成淡淡道:“这只是卢管事的条件。”
卢瑀拍拍额头,歉然道:“将军不提醒,我险些忘了,”
“我洗耳恭听!”
卢瑀压低声音道:“将军不妨去查一查河洛米铺,我听双城粮铺的崔管事说,隋军兵败的消息就是这家米铺传出来。”
刘兰成大喜,按照约定,他吩咐手下协助卢管事办理退粮事宜,他自己则立刻返回紫微宫汇报情况
刘兰成赶到紫微宫时已经是临近黄昏时分了,但杜如晦并没有下朝回府,他还在官房等待刘兰成的消息。
官房内,杜如晦请刘兰成坐下,又让人上茶,这时,录事参军凌敬也匆匆赶来,他在一旁坐下,刘兰成这才把他拜访燕山粮铺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凌敬眉头一皱,“河洛米铺,难道这是王世充开的米铺?”
杜如晦笑道:“从名字来看确实有点像,其实我也怀疑和王世充有关,或者是萧铣,他们两人是最大的嫌疑,也有明显的动机,不过没有线索,光猜测没有意义。”
“现在我们有线索了,该怎么办?”刘兰成问道。
以刘兰成的风格,这家粮铺不是敌对势力的情报点就是分支,应该以霹雳手段拿下,以免夜长梦多,但现在不是他说了算,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是他的上司,他必须听从上司的安排。
杜如晦沉吟片刻道:“如果我是情报头目,我绝不会从自己总站传播消息,要么找一个分支点,要么就是通过人情来利用这家粮铺,所以我们不能贸然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凌敬曾是窦建德的军师,也是足智多谋之人,他笑了笑道:“那么办法很简单,从店外秘密抓他们掌柜就是了,不会打草惊蛇。”
两人向刘兰成望来,刘兰成笑道:“今天晚上卑职会把所有相关的人统统抓捕。”
由于目前是战争时期,虽然战争是在并州爆发,但也同样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中都的生活,主要是天黑后就必须关闭城门,中都和安阳县都必须严格执行这个规定,所以西市也受到了相应的影响,大部分店铺在黄昏时分就必须关店,才能抓紧时间在城门关闭前回城。
河洛店铺也是一样,店掌柜叫做沈春,荥阳郡人,目前住在安阳新县,黄昏时分,在各家粮铺前闹事的人大都回城了,在燕城粮铺成功地解决了矛盾后,大家纷纷效仿,使得这次涨价冲击有了解决的希望。
河洛米铺也关了店铺,留两名伙计看店,掌柜沈春骑着一匹毛驴向安阳新县赶去,他必须在天黑之前进城,否则今晚他就得呆在城外了。
大路的行人很多,基本上都是和沈春一样,急急慌慌赶回县城,马、驴、骡子、马车、牛车,各种交通工具在大街上汇聚,颇为壮观,但更多是步行的苦力挑夫,挑着担,大步流星迈步疾走。
夜幕刚刚降临,关闭城门的鼓声便敲响了,城外的行人向城门蜂拥而去,沈春也及时进了城,他的家离城门不远,在一条小巷子里,沈春刚到巷子口,一辆马车在身后骤然停下,一名黑衣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了马车,另一人则骑着他的毛驴走了。
车厢里,一把锋利的匕首顶住了他的咽喉,一人冷冷道:“说实话就饶你一命,否则就直接把你的尸体扔进护城河。”
“你们要我说什么?”沈春冷冷问道。
“好一个镇定自若,看来我们不用互相猜谜了。”
刘兰成匕首一收笑道:“我便是虎贲郎将刘兰成,你应该很熟悉这个名字,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叫你沈掌柜,还是沈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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