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妃没说话了,重新闭上眼睛,却死死地攥住皇贵妃,不许她离开。
穆如公公给明元帝把伤口清理了一番,这一口咬得实在是用尽了他吃奶的力了,有两个牙口处都皮肉翻了出来,咬伤的痛却也不如明元帝心底的痛,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这般宠着的孩子,竟会咬他一口。
他这么多儿女,便昔日宇文君年少的时候,他偏宠着,言语上都不敢放肆,更不要说伤他。
烧艾的气味在殿中散发,呛得皇贵妃一阵咳嗽,扈妃忙放开了她,“您身子也不好,快出去,别熏着了。”
皇贵妃摇摇头,“不打紧,本宫在这里陪着你,你便心安了。”
扈妃对她的依赖,皇贵妃是知道的。
扈妃让宫婢给她拿了手帕,捂住口鼻,免得又再呛着。
熏了艾之后又喝了药,扈妃感觉是好些了,但是腹痛依旧有,明元帝见她脸色似有好转,也放了心。
皇贵妃放开她,让明元帝陪着,便叫了御医出去问话。
“你如实回答本宫,扈妃的胎到底怎么样了。”
皇贵妃问道。
御医无奈地道:“皇贵妃,扈妃娘娘这几天肠胃本就虚寒,泄了几日,动了胎气,如今被重重撞了一下,虽烧艾止痛,却怕也是危险得很啊。”
皇贵妃心头微沉,“危险?
你的意思是孩子有可能保不住?”
御医道:“娘娘,是很大机会保不住。”
皇贵妃闻言着急地问:“但她方才说已经好些了。”
御医沉声道:“喝了药,熏了艾散淤温宫,才会叫娘娘觉得舒服一些,可只怕不到半个时辰,又得痛起来,如今滑脉已经微弱,意味着龙胎已经是生死一线了。”
皇贵妃微愠,“既然如此严重,为何不马上禀报皇上?
非得叫本宫问才说?”
御医更显无奈,“微臣已经请皇上出殿外说话,但皇上发怒惩处宫人,盛怒之中,微臣只能先上药了。”
皇贵妃忧心忡忡,大概是皇上还以为能保住,殊不知却已经这么严重了。
她顿了顿,问道:“是和十皇子撞她这一下有关吗?”
御医道:“若说全然关十皇子这一撞的事,也过于严重,其实扈妃娘娘这一胎着实有些不好了,微臣一直是护着娘娘的胎,从上月开始,这脉象就不对了,千叮万嘱叫小心饮食,结果还是吃坏了肚子,动了胎气,只是,若无这一撞吧,微臣也有四五成的把握可以保得住。”
皇贵妃心惊,“怎不禀报本宫?
皇上知道吗?”
“微臣有罪,答应了娘娘,若是保两月实在没有起色,才禀报皇上的!”
御医忙跪下请罪。
“为何啊?”
皇贵妃疑惑地问道。
御医摇头,“娘娘没说,只求了微臣这样做。”
皇贵妃不知道扈妃为何要隐瞒胎儿不稳的事,按说她就算是告知了皇上,她的胎儿有可能稳不住,皇上只会更加的疼爱怜惜,绝不会因此责怪或者疏远的。
“娘娘,是否该请太子妃过来看看?”
御医见皇贵妃没说话,便建议道。
皇贵妃没应下,只是缓缓地皱起了眉头想了想,然后问御医,“扈妃这一胎,你们太医院若是用尽浑身解数,可有一成两成的把握?”
御医怔了怔,却是缓缓地摇头,“微臣没有把握!”
皇贵妃虽是难受极了,却也立刻吩咐,“不可在皇上面前提起要请太子妃过来诊治的话,首辅如今伤重,太子妃必须要在那边守着,除非扈妃胎中的孩儿真是有个好歹了,那才能请太子妃过来。”
御医不解,“娘娘,这是为何啊?
如今叫太子妃来看,兴许还有一分希望。”
皇贵妃眸色一冷,“就按照本宫的话去做,除非皇上问起,否则你不可主动说请太子妃来!”
御医还没应道,便陡闻明元帝的声音夹着怒气炸了过来,“真让朕不敢相信,如皇贵妃这般淡泊恬静,却也功于心计,干起那暗害龙胎的阴鸷事了。”
皇贵妃大惊,猛地抬起头,只见明元帝满脸冰色地站在了廊下,眸色震怒之余,更有那无尽的失望与不可相信。
皇贵妃心头一缩,“皇上!”
明元帝裹挟狂怒大步走来,大手抓起了皇贵妃的手腕,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把皇贵妃给烧成灰烬,口气冰冷,“枉她如此信你,依赖你,你却欺她单纯可骗?
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为何要害她?”
皇贵妃眼底顿生雾气,却死死地逼退不落一滴眼泪,颤声道:“皇上,你竟是这么想臣妾的么?
臣妾没有要害她的心。”
“既无害她的心,为何却不许御医跟朕提请太子妃过来的事?”
明元帝这般说着,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放开皇贵妃转身盯着吓得脸色苍白的御医,“扈妃的胎怎么样?”
御医噗通一声跪下,颤抖着道:“皇上,娘娘的胎,兴许是保不住了,微臣已经尽力,但是,十皇子这一撞,让娘娘的胎像更加不稳,若见红,只怕就……就保不住了!”
“混账!”
明元帝骇然大怒,“为何不早说?
若扈妃有什么事,朕要你们的人头。”
他一转身,狂怒下令,“来人,快去请太子妃来!”
皇贵妃陡然抬起头,“慢!”
“你……”明元帝没想到她被识穿了竟还敢阻止,不由得狂怒至极,竟是一巴掌就甩在了皇贵妃的脸上,“你这刁毒妇人!”
皇贵妃头一偏,脚步差点不稳,身边的宫女急忙扶住,才不至于叫她摔倒在地上,却已经吓得殿前的人魂飞魄散。
皇贵妃伸手压了一下歪倒的发髻,抬起头直视着明元帝,眼底里有不管不顾的怒火,“臣妾这刁毒妇人便告知皇上为何不可请太子妃。
第一,首辅情况危急,身边不可离开太子妃,若太子妃离开期间,首辅出事,太上皇定必受不了这个打击。
第二,皇上是否能保证,太子妃来到若扈妃的胎儿还是保不住,您不会迁怒太子妃?”
明元帝盯着她,“你还敢狡辩?
朕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太子妃若无能为力,朕会迁怒她?
朕何时迁怒过她?”
“旁人或许不会,但若是扈妃出事,您就一定会,一旦涉及扈妃和小老十,在您这里是没有情面可讲,”皇贵妃退后一步,眸色决然,“臣妾在后宫多年,孤独一人,皇上看似偏宠,但也不过偶尔来闲聊几句,臣妾像死了的人似的,活在这深宫里头,等着不知道您何时来一来。
但太子过继在臣妾的膝下,臣妾有了儿子,有了儿媳,有了孙子,这日子才有盼头,所以,臣妾会不惜一切地护着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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