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所有人都被万一道长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我来到三阴宗道观后门,此时十方炼鬼大阵已经完全崩溃,地下阴脉涌出的阴气和染血的阳气对冲,产生了巨大的破坏力。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手持破界符,口中诵念咒决:“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身随香云幡;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传闻古代华夏分为九州,立有九府,各地之间被城界隔开,而这九府破界神箓就是为了破除那界线所创。
符箓上一朵青莲浮现,其下神纹交织,宛如根须,而后此莲从天地间汲取阴阳二气,轻飘飘的落在了十方俱灭大阵边缘。
悄无声息,但凡青莲飘过的地方,阴阳两气尽皆避让,为我开辟出了一条只容许一人进出的通道。
“符箓化莲?”自青莲的最后一条根须从神符中离开后,我手中的上乘符箓已经变为一片空白,神纹消失,道韵消散,这张符箓只能使用一次。
“我留下来只会让万一道长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从箱子里找出假死娃娃,早在出事的时候我就将自己的头发种在了这娃娃身上:“我是篡命师,只有我死,才能减轻万一道长的压力。可惜了,难得与他一见,若是没有发生这些意外,说不定我能从他身上获知一些天地间真正的秘密。”
我回头看了一眼,烟尘雾气参杂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
“该走了。”我挥手将替死娃娃扔进阴阳两气碰撞的地方,看着它被一点点碾碎:“从现在起,江城的高健已经死了,我不再是我。”
替死娃娃身上种着我的头发,看着它被撕碎,就好像自己也经历了死亡一般。
“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们带给我的种种我都会加倍奉还!”收敛气息,我弯腰钻入破界符开辟出的通道当中。
等我走出十方俱灭大阵以后才发现,外面阴云笼罩,似乎天地震怒,空中还飘起了细碎的雨花。
“这场雨是在给我送行,也好,下的大点吧,最好能冲刷掉我存在的一切痕迹。”躲在山石之间,我回头看向三阴宗。
那里似乎正在发生地震一般,房屋倒塌,地面上布满裂痕。
这存在了上百年的鬼宗,在阴阳两气席卷之下,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万一道长和宗门修士还在背面的缺口处,不过他们的争斗似乎停止,冷青玄的师傅站在几人中间,手里拿着一个茅草娃娃,好似正在说着什么。
捆绑茅草娃娃的头发已经崩断,空中飘飞着枯黄的茅草,看了让人觉得有些凄凉。
运用判眼,俯视三阴宗,我唯独没有看到陈老的身影,那个老家伙似乎也已经离开。
“不对!”我重点观察刚才假死娃娃被碾碎的地方,就在我目光扫过的瞬间,那里好像有一道黑影闪过,我不敢确定,但是有些像是陈老的那只命鬼。
“迟则生变,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拉上箱子拉锁,我简单包扎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确定不会留下血迹以及其他容易被追踪到的痕迹后,这才一头扎入恨山当中。
逃入深山也是无奈之举,我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能撑下去全凭一股狠劲。
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压顶,渐渐的雨也变大了。
此时已经是深秋,冰冷的雨滴落在脸上,顺着脖子滑进衣领,我的身体渐渐麻木,开始机械性的奔跑。
亡命天涯的感觉并不好,疲惫、饥饿好像慢慢勒紧的绳索,我脸色发白,抓着皮箱的手臂在不断颤抖。
“不能停!”咬着牙在茂密的树丛之间艰难前行,没有任何工具,我只能根据记忆中的路线,前往恨山深处自己知道的唯一一个村庄——锁龙村。
为防止迷路,我决定先到锁龙村,然后再考虑下一步计划。
步伐越来越沉重,不得已之下,我尝试着唤出鬼环里的鬼物帮我。
只可惜鬼物需要阴气操纵才能听从我的命令,几次进入阴脉,我身体里阴气乱窜,经络本就到了承受的极限,倘若再强行使用鬼术,恐怕就会经络寸断而死。
“只能赌一把吧。”我轻抚鬼环,同时将命鬼和王师放出,他们两个都具有自己的意识,不需要我操控就能独自去做很多事情。
黑发缠绕,命鬼首先出现,它身上被染血的阳气灼烧掉了一层皮,伤势看起来比我还要严重。
“还活着就好,迟早有一天我会带着你找五大上宗讨回公道。”
听到了我话,命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它把头发轻轻缠在我腰间,似乎这是它表达亲昵的一种方式。
“好好养伤。”不顾命鬼反对,我将其收回鬼环,扭头看向王师。
被阴阳两气淬炼,王师自身又是还阳之魂,他的外表和常人很是接近,身体凝实程度超过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鬼物。
“王师,我需要你帮助。”我盯着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虚弱。
“带你逃进恨山深处?”王师很聪明,根本不用我多说,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没问题,我背你。”
他说的很果断,这跟之前的王师判若两人。
“你能背人?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还只是一道魂魄,没有肉身。”
“试试吧。”
王师的魂体比一般的鬼物凝实很多,趴在他背上,身体会感到一丝凉意。没走出几步远,我就发现他的魂体颜色变浅,胸口的魂火也暗淡了不少。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没事。”
要是以前,我根本想不到王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自私自利、多疑狡猾的人。他从来不会去帮助别人,无私奉献在他眼中应该是世界上最蠢的一件事,他的眼中只有利益。然而现在他却主动消耗自身魂体,背着我在下着大雨的恨山中前行。
“放我下来吧,后面的路还有很远,你的魂体会撑不住的。”
“不碍事。”一向善于钻营的王师,并没有对我提出任何要求,只是走着走着,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刚才在地底下,我还真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毕竟换做是我,不,就算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不会回来的。”
我沉吟片刻,半晌没有说话,其实我当时确实准备放弃王师了,只不过因为万一道长出现,机会难得,凑巧才将王师救出。
想了想,我轻叹一口气:“你别把我当做好人,我只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才去救你的。”
“好人?”王师笑了笑:“这世界上没有好人。”
“你这句话未免太极端了一点吧?”我是第一次和王师这样聊天,他说的话就和他写的书一样,永远背离主流。
“曾经我也想做个好人,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只有成为一个好的人,才能写出好的东西。”王师的声音有些低落,他的这些话应该是第一次对外人说起。
“这不是挺好吗?”我略有好奇:“后来呢?”
“后来?”王师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的话跨度极大,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吧。”
“那个女人就是我一生改变的开始。”王师好像终于卸下了伪装,直到这一刻才吐露出心底的秘密:“几年前,我的笔名并不叫尸身人面,那时我的小说里每一字都透着阳光和灵动,我娶了自己最爱的人,过着美满的生活”
经历过那么多次直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他说到这里,我几乎已经能猜出后半段来:“你的妻子背叛了你?所以才导致你文风发生巨变?”
“女人在爱你时会不顾一切,宛如扑火的飞蛾,但是当爱情的火焰熄灭后,她们会变得很残忍。”王师的声音十分平缓:“我的妻子背叛了我,她做的很隐秘,不过我跟踪过她,拍过她的照片,甚至还站在宾馆门外听过她的叫声,我知道她的一切,但我不能说。”
王师的声音很冷漠,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我给了她很多次机会,可她从不珍惜,我真的不想杀她。”
“等等,这和你在死亡游戏时说的不一样啊。那时,你说的是你自己出轨,这才选择灭口。”
“我出轨只是为了杀人,那个时候我已经动了杀心,我需要考虑谋杀失败的后果,所以我主动哄骗了妻子的学生,我甚至想好了一整套嫁祸的计划,不过最后并没有用上。”
“你勾引妻子的学生,只是谋杀计划的一部分?”我吸了口凉气,感到大脑晕晕:“你真是个疯子,为了一段无法挽回的感情,值吗?”
王师没有回答我,他背着我在山林中艰难前行,雨越下越大,慢慢将我和他身影淹没。
后来王师好像又说了什么,但是我听不清楚,听息和判眼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体内阴气乱窜,几乎失控,我无力去操控它们,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喂,醒醒!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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