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洲从病床上醒来,助理一发觉他的动静,就立刻探过头去关切询问:“boss,您怎么样,哪儿还觉得不舒服?医生说好在东西砸偏了,没什么大碍。对了,我先去给您叫医生!”
他的助理性格活泼,说风就是雨,说着就要去按床头铃。好在顾元洲及时把人拉住了。
“没事。”他的语速缓慢,头还有余疼,“我隐约听见女人的声音,谁帮了我?”
“哦,是一个叫沈叶的姑娘,她当时正好经过。据说因为她的母亲久病在床,她学过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就进来帮忙了,挺热心肠的。”
“是吗?”
“对啊,她的工作单位就在大楼附近,小公司吧,没听说过,但姑娘人挺聪明,我和她聊了几句,脑子挺活泛的,可惜了,就是被她母亲的病拖累了,明明考上了重点大学,愣是因为没法照顾她妈,就留在本地了。”他滔滔不绝的往外蹦字,可见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人的魅力就把她收服了。
“人还在吗?”顾元洲打断了他。
“还在呢,刚跟我聊天,被我给留下了,您是想当面道谢?”
助理说完见boss点头,就去外面将人叫了进来。沈叶的面容清丽姣好,身上穿的衣服虽不名贵,但穿在她身上就有一种大牌的效果,气质出众。在得知顾元洲的身份以后,对着他也没有任何局促的表情,举手投足间大方有礼,很能博得人的好感。
顾元洲已经被助理扶着坐起了身,他的眼睛在她进来以后微微一黯,随之向她道了谢。
沈叶摇头,“凑巧而已,我想如果今天是别人路过那里,也会和我一样的。而且,我也只是提醒了一下他们,没有做什么。”
“怎么没有!”助理插话道,“虽然没砸到伤口,但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最关键的问题是,幸好当时我们也都没人去碰您的脑袋,医生说如果当时处理不好,反而容易出问题,这都多亏了沈叶的提醒。”
“谢谢你。”顾元洲真心实意地说,“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作为你救助我的谢意。”
沈叶拒绝了。
“我真的没做什么。”她说。
最后她在顾元洲的恳请下,留下了联系方式。而在沈叶离开以后,顾元洲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去问助理:“救我的人只有她吗?”
助理给他摆上一杯水,听了他的话之后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啊,您是说闻总吧。我差点忘了她。”
顾元洲心里一跳,“闻总?她也在?”
“临时去的,当时和您一起参观工地的不是还有位政府官员吗,她找他有事,结果正好碰上了。说起来也要谢谢闻总,当时工地一片兵荒马乱,大家都没有头绪,只知道打急救电话,一人一张嘴还说不清楚,是闻总联系了就近的医院,还替我们暂时封锁了消息,这才没有媒体过来打扰,她说等您醒了再做决定要不要把消息放出去,在公司层面也是,她叮嘱我了很多细节问题。不过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以后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替您跟她道谢。”
顾元洲的脑海里重新回想起某些声音,当时他没有全然昏迷过去,对周围发生的事还有迷糊的印象,只是睁不开眼睛,意识混沌。起初是有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出现,而后有冰凉的手指在他头部颈部和身体上掠过,似乎是在做检查,但周围仍然嘈杂烦乱,令他想要叫他们统统闭嘴。
就在他为此愈发痛苦之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女人声音,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下,她指挥从容,就像每次她在谈判桌上所表现出来的。而本来使他头疼欲裂的人们,在她出现之后,出奇的平静了下来,被她指挥着各自分工,忙中有序的做好她分配下的工作。
期间,他时常还能感觉到她在他身旁出现,为他询问病况,为他上下打点,为他来去奔波。
他神思恍惚之时,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个念头,突然觉得结婚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差,如果能娶到像她这样的妻子,观念合拍,思维同步,在遇到意外的时候,还能让他产生格外安心的感觉。
助理在旁边感叹:“闻总人挺不错的,之前两家公司一直作对,我还以为她不好相处呢,没想到不过就是先前合作过一次而已,也可能是人命关天,她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替您都考虑周到了。果然都是到了关键时刻才看得出一个人的人品。”
闻樱接到顾元洲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和阎正奇吵架。
一开始两人相处的气氛还不错,基于阎正奇近来的表现,她待他也温柔了许多,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有所缓和。这天吃完晚饭又一起看了部经典老片,是他们在学生时代喜欢的影片,勾起了两人的许多回忆。
当片中的男女主拥吻时,他也倾身在她嘴唇上啄吻。她仰在沙发椅背上,纵容他的亲昵,手攀爬上他的背。
就在这时,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而他没有察觉。她问也没问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沈叶给他发的信息,为了感谢他为她提供的学习机会,末尾还有一个羞涩的表情符号。
只从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到她对他的好感。
热情从身体里如落潮一般退去,她将手机丢在了他身上,阻隔开他的动作。
“什么东西?”他有点懵,随即看见了屏幕,表情不以为然,笑笑道,“没想到闻总也会有偷看我手机的一天,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呢。”
他本意是玩笑,然而在看见她冷若冰霜的表情时,才察觉到了不对。
“我那是偷看?ok,就当我是偷看,当女人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她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她坐起身,趿了拖鞋走下沙发,“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问问男人做了什么让她没安全感的事吗?”
他摊开手靠倒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揉了下眉骨,“我能做什么,别这么敏感行吗?”
“是我敏感?”
“难道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他猛地皱眉,把罪魁祸首的手机扔到一旁,情绪同样糟糕,“我这段时间按时上下班,准时回家,不参加任何活动,都是为了让你高兴,你还是不满意,我还能怎么办?就是一条感谢的短信,你至于吗?”
“你为他提供了什么学习机会?”
她去倒了杯热水,走回到他面前。
“我看她挺有天分的,是被家里拖累了,就给她报了一个国外的课程学习班,让她去进修一段时间,对她未来的职业发展有好处,她不应该永远被埋没在底层……”
“阎正奇,你还不明白吗?你是她的什么人,能够为她构建未来,她妈都没替她打算到这一步吧,你操什么心?”
“我不明白什么。”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是你不明白,我只是惜才好吗!你偏要想这么多。你不知道,她和你很像,有能力也要强。如果你和她位置对换,难道不希望有人能够这么帮你吗?”
她攥住了马克杯的杯耳,盯着他半晌,轻笑了声:“男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难道以为这么说,我会为此感动流泪?这个世界上像我的女人那么多,你都要一个个帮过来,然后娶她们回家?”
“你别偷换概念!”
“如果她真的很像我,那她就不会接受你的帮助,我的每一分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赚回来的,不是靠男人。”
他扭曲了她的说法,冷嘲道:“对,你不是靠男人,是我靠女人。要不是有闻总提点,这家公司早就被我经营破产了,还要感谢闻总对我的帮助。”
“阎正奇!”
眼看就要爆发更大的战争,他深吸一口气,“让我一个人冷静。”
闻樱走向阳台,路上回头看了一眼,男人正将头埋在掌心,看上去十分挫败,也许这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冬天的阳台寒风如刀片刮过,她罩了件厚外套,身体保暖,脸上却仍旧被刮的刺痛。
但对着夜月,心里能够平静许多。
离婚,她当然可以轻易的说离婚,轻易开始另一段人生,因为她不是原主,她是一个局外人,她可以随时抽身。但她选择做任务的一个理由就是体验不同的人生,而这段日趋消亡的婚姻生活究竟能给她带来什么?也许是让她明白,婚姻在变质的时候就像是泥潭,将夫妻与夫妻双方所有有关联的人都拖进淤泥里。他们在缔结婚姻的时候有那么多的牵绊,将彼此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女方亲人的认可,男方对家族的抗争,和他们曾经为未来做出的奋斗,离婚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如果她是原主,那么这对她来说就是唯一的一段人生,所有的选择都要再三斟酌,小心翼翼,离婚会比离婚前更幸福吗?也许这段婚姻还能够挽回呢?没有人不会犯错,他虽然现在个性幼稚,缺少担当,但未必不会变好,再找一个人重新适应,对方同样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她又能够忍耐吗?又或者不再结婚,自己与父亲为伴,等父亲死后一个人终老,她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两人在一起分明不快乐,却又还没到全然走不下去的地步,于是只能彼此互相折磨,期待有一天豁然开朗,峰回路转。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过去又曾经那么甜蜜,她找不到一个能让她狠心的做出了断的理由。
在四下里静无人声的露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将头发捋到耳后,接起了电话。
“我是顾元洲。”男人磁性的声音如电流一般传入她的耳朵。
“顾总,有什么事吗?”
“我想为了上次的事谢谢你……”他话到一半,忽而顿了顿,问道,“你怎么了?”
“嗯?”她道,“谢就不必了,想必以后顾总会因此多留两分情面,对我们手下留情,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绕过了敏感的问题,他也像是意识到什么,没有追问。
他的手边放着几张资料纸,上面放着沈叶的照片。因为沈叶不肯接受他的谢礼,所以他准备在她需要的地方帮一把手,权作还了人情。谁知查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事情,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和她的丈夫有所牵扯,曾经助理口中的“被包养的女人”就是对方。
闻樱电话中不寻常的声音变化,也让他意识到她现在正在经历什么。
在原轨迹中,他曾因此对沈叶产生误解,误认为她插足她和阎正奇的婚姻,从而引发诸多纠葛。但这一次,比起沈叶,他的关注点显然有所偏移。
“不愧是闻总,任何时候都不忘为自己谋求利益。”男人的语气中多了两分轻柔,道是,“还是要谢谢你。我可以任你提一个要求,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都能够为你达成。”
顾元洲已经准备好了她会在商业竞争上有所要求,比如让他在重要项目上做出退让,但谁知会听见她问:“那么,顾总能告诉我,你们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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