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黄袍道士头冠粉碎,乌黑亮泽的长披散下来,覆住了面庞,随后便是如雪的剑光,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彷佛瞬间拔起了一座冰山,刺骨寒气漫入四肢百骸,视李珣护体真息如无物。
燃血元息受此刺激,愤怒地咆哮起来,暗红的雾气涨开,将寒意消融干净。
与之同时,血光与剑气碰撞,一连串有形无形的波纹在大气中扩散,嗡嗡颤鸣声里,周边仍未来得及散开的十几个修士忽地齐齐惨叫,护体息转眼破碎,暴露在空气中的肌体以可以目见的度干枯、萎缩,随即剧烈抖动,好像刚被铁刷子刷过,又被重锤砸中,瞬时崩裂分解。
双方初一交手,便是毫不留手的正面撞击,较之东海上众多真一宗师,态度自有天壤之别。
只苦了周围那些修士,血腥的场景刚烙在眼底,第二波冲击已随之而来。
二次震荡悄然无声,然而冲击力度之大、波及范围之广,却又远在第一波之上。
以李珣和青吟为中心,方圆两三里范围内,海风骤雨齐齐一滞,随即水雾蒸腾,不知有多少雨水在瞬间蒸殆尽,较外层的雨水亦四面飞溅,打在人身上,如中矢石。
中心处,炽白剑芒与黯红血雾交织在起,将两个人影完全遮蔽,连串嘶啸震鸣声彼此交迭影响,扩散开来后,已变成扭曲刺耳的尖音,且更有无限拔高的趋势。
看到此幕情景,那些正逃命的修士更是有多么远躲多么远,那不住拔高的尖音鸣爆,便好似催命的无常,在他们背后弄影。
不过数息时间,尖音已经要出人耳所能接收的极限,附近的修士恨不能捂住耳朵,来阻挡音波的穿透。
便在此刻,海天之间,光明大放!
周围百余里范围内的人都看见了那道扭曲的紫电雷光,这叉状的闪电撕裂了半边天空,像是天神挥动的长剑,正劈中交手中的二人。
直到这个时候,大气中才响起惊心动魄的轰鸣,闷闷的震音几乎要将人的五脏六腑挤出来。
李珣嘿了一声,放下遮脸的双臂,外烁的血雾中间,仍有无数细小的电光游走,却无法伤及他的本体,刚刚的紫电雷火,就这样轻松抗过。
他睁眼去看,不出所料,茫茫大海之上已不见那个人影,他并不着急,只是抬起右手,看指尖上挂着的一幅黄衫。
这是青吟胸前的衣料,在雷光临头之际,被李珣劈手撕下。
他松开手指,海风立时将那黄衫带走,这时也就能看到,他指缝中残余的血迹,甚至还有些许肉屑。
他目光在这上面扫过,继而一笑,手上燃起火光,将血迹清洗干净。
让青吟再度脱身,李珣却并不急躁,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有信心,只要青吟还在东海之上,便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倒是刚刚天雷一击,证明了两件事情:先,青吟对斩空神剑的控制力越来越强,无论是剑诀运用还是体气互动,都远比之前圆融流畅,否则,天雷之下,她绝不能说走便走,且付出的代价轻之又轻。
此外,便是这鬼天气。
早在混战之初,李珣便觉得这雷雨的场面太过蹊跷,隐然有天人感应的味道,而刚刚雷光迸射,恰应了他的感觉。
在他与青吟正面碰撞的刹那,涌生的巨力好像撞开了一个关窍,巨大的磁力瞬间贯通了海天之间,直至雷光劈下,中间几乎没有半点儿间隔,而其中灼然炽烈的能量以及震魂荡魄的冲击,怎么看都是传说中的劫雷模样。
「总不是针对我一个人吧。」
李珣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纵然天心难测,可老天爷也不至于为他一人摆下如此的大场面。
况且,在与天雷正面撞击的刹那,他也隐约感觉到了,这里面似乎还有些法度存在,非是天心流动的自然状态。
或许,又是古音搞出的名堂?
李珣不好判断,又因青吟之事,此际要他细心辨识,却也不能,他环顾四周,停了数息,终究还是冷笑一声,抛下这点疑问,就在汹涌的海面上,安步当车,不紧不慢地走到纷乱的人流中去。
海上忽地响起了一声荒腔走板的尖叫,在这不似人腔的杂音里,一个散修大概是被之前的惨烈场面镇住,又见李珣朝他这边走过来,心胆俱裂之下,竟是倒插入海,天知道是骇得站不住脚,还是要从海底逃遁出去。
有一便有二,旁边这些散修见有了先例,当下飞天的、下海的、翻身的、闭眼的,乱成一闭,李珣所过之处,真如飓风过境,一片狼藉。
对此李珣全不在意,他双目微瞑,似乎没有用眼看路,实际上他前进的方向正不断地进行微幅的调整,所根据的,正是青吟气息闪没的路线。
有了此次灵觉感应的全面提升,李珣才现,前些日子,屡次被青吟在眼皮底下逃脱,非是无因。
青吟一身修为实是精湛,太虚元化神光可说是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周身气机几乎完全化入虚空之中,又有斩空神剑的灵光,流动环绕,与天地元气交互往来,消融一切气机探测,也亏得李珣,换了旁人,恐怕此女站在眼前,也未必能感应得到。
只是现如今,形势已与先前完全不同了。
李珣以天心灵犀为根基,以对生机脉动的感应为补充,前者进行直觉判断,而后者则顺势追踪锁定,两相结合,虚实兼备,天地万物,凡有生机灵气者,皆难逃他的追索。
就算青吟上天入地,他也有信心追至碧落黄泉!
海上的风雨来势似乎减弱了些,云层却压得更低,黑涌涌的,时有电光游走其间,倒似个厚重的盖子,将海上的厮杀叫嚷之声封堵在狭小的空间内,闷浊若有回音。
电光闪动间,众修士的面孔均显得光怪6离,千百个面孔交织错乱,或狰狞、或恐惧、或冷漠、或悲哀,正如眼下的局面,混乱到了极致。
这些众生相落在李珣眼中,只若过眼烟云,他信步走动,似缓实疾,数息间便是数十里路过去。几个不开眼的散修乱兵还要挡在眼前,都被他随手击杀。
几次三番下来,更没有人敢上前送死,他一人造成的影响,似已与十九宗修士的合力差相仿佛。
李珣刚走过一段路,忽地回,目光所至,当真是寒彻骨髓,当面的一群诸散修妖魔更是溃不成军,一哄而散。
在这人流将散未散之际,李珣已经一步迈进来,也不搭话,手刀横空,虚斩而出。
刀芒所过之处,两个散修走避不及,被芒尾扫中,连惨叫声都不出来,遍体血肉瞬时崩解销蚀,更连元神都走不脱,被血光收去,在虚空中蠕动挣扎,惨不忍睹,海上凶戾之气一时大盛。
借此狠辣手段,李珣血影妖身的威力更增三成,然而天上雷劫反应,却是毫不含糊,海天之间再现光明,又一记雷光撕裂云层,当头劈下。
李珣的眼神毫不动摇,他甚至没有朝天上看,只是扬起另一只手,方过头顶,便迎上了雷光的正锋。
嘶啦啦的怪响声中,李珣像是击碎了一个鼓囊褒的水袋,里而满溢的电火四而迸射,方圆里许,便似炸开了无数烟花,一时间光芒璀璨,极是美丽壮观。
光芒明灭中,一个近乎虚无的影子从虚空中穿出来,绕了一个短小的弧线,贴着海面射向与李珣相反的方向。
李珣脚下不动,只是侧了下身,前臂的掌刀回收,另一只刚刚击碎雷光的手掌虚空一按,指间仍带着残留的电火,引的却是地狱群鬼的嘶啸。
鬼声方起,那边人影便猛地一震,虚无的影像立时清晰起来。
弥漫海上的煞气登时抓牢了目标,啾啾鬼声更是尖锐刺耳,环绕剑光下的人影,此起彼落。
李珣这一手脱胎自幽魂噬影宗的「鬼火引」,又结合血煞之术,当真妖气森森,又如附骨之蛆,死缠不放,可说凶戻到了极致。
而如此手段,杀敌的作用且不去说,只凭其阴毒质性,几可视作对头顶雷云的挑衅。
当下,云层中金蛇狂舞,粗大的雷光电火接连劈下,一横扫过来,如帘如幕,直令观者牙酸背寒。
在这雷火织就的帘幕中,李珣却似当它是雨丝水链,并未展现出血影妖身独步天下的度,只是盯紧了前方越来越接近的人影,一步步走过去,漫天雷光劈下,均被他随手拨挡开来,视天怒神威如无物。
外面星星点点几个胆大的散修看到此情此景,均是瞠目结舌,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血魔怎能如此轻松地抵御天威雷火。
当然,李珣也没有解释的义务。
他已经来到了与前方人影仅三十尺的距离内,双方恶意的气机开始尖锐碰撞,那人再躲不下去,只能侧过身来,右手上一点剑芒弹射,在虚空中炸碎成万颗星点,明灭不定。
李珣毫不犹豫,身形化雾,直接冲进剑幕,再度展开了凶险至极的近身格斗。
没有了那些过于阴毒的手段,触式的雷火也渐渐平息下来,只有跚跚来迟的轰声雷鸣,一遍又一遍地碾过海面,掀起阵阵回声。
便在雷声震耳欲聋之际,李珣忽地笑了起来。
「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
随着话音,大海上滋滋怪音不绝于耳,李珣的掌刀每一记都蕴含着阴毒的吸蚀之力,攻势如狂风骤雨,丝毫不因开口说话而有所减弱。
青吟此时的形貌颇有些狼狈,她仍披散着头,外面罩着的明黄道袍,当胸处被扯开一片,露出里面青色的衣衫,那上面也裂了一条大缝,被海风一吹,隐约可见亵衣雪肤,甚至还有几点血珠。
不过,在鸦羽般的幕之后,有一对幽深的眸子,光芒闪动,其间凛冽寒意,使人不敢轻侮。
她此时算是守势,那剑势运转,分明就是青烟竹影的路数,此剑决,李珣可说是熟极而流,眼下看女修使来,却是厌恶之至,手上更紧三分,然而青吟深得剑诀其中三昧,剑气流动中,其徐如林,偏又如铜墙铁壁一般,任李珣声势惊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剑幕。
或许是满意于眼下的境况,剑幕之后,女修似是轻笑出声,只是一阵风雨扫过,那低低的笑音也都模糊掉了,唯一抹不去的,只有那刺人心肺的轻蔑之意,在海天间缭绕不散。
李珣不怒反笑,他的笑声却要清朗得多。
便在笑声里,他狂暴的攻势为之一收,转而一记平实的拳头轰出去,直面斩空神剑无坚不摧的剑锋。
与青吟交手多次,这还是李珣次硬撼斩空神剑的锋刃!
这一回,青吟没有再退避,手中神剑锵声震鸣,剑刃上似乎荡起一层轻纱薄雾,与李珣拳头之前吞吐的血芒碰撞在一起。
两人耳边均响起丝丝的漏气声,其中真息交错撞击的频率,已出彼此所能感应的范围,瞬息变化的结果,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料。
此局面,正是有进无退!
李珣先是觉得手上微凉,下一瞬间,青蒙蒙的剑光便撕裂了血色的壁障,直透中宫。
那剑光来得太快,李珣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头面上便有一线冷意自顶门飞流下,正在四肢百骸跃动不休的燃血元息,陡然一滞,随后以更为暴烈的姿态喷出来,势头之猛烈,竟让李珣脑际有些眩晕。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天地都模糊了一下,李珣的身体膨胀了一下,又马上收缩,等到感觉真的稳定下来,他与青吟的位置已经掉了个个儿。
深吸口气,李珣现身上出现了久违的虚弱感,像是用过了力,空荡荡的十分难受。
刚刚那一刹那,斩空神剑锋芒毕露,先斩断手掌,随后将他的身体中分两半,堪称势如破竹,还好,他的血影妖身水平足够,及时化雾,躲过这必死的劫数。
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回来,李珣心中却没有半分惧意,战意反倒越地强了。
是的,这几十年来,他在生死在线挣扎的次数还少吗?
他并不害怕危险,只怕而对的是无可抵御的绝望,而事实证明,钟隐为青吟留下的斩空神剑,还没有强大到让他绝望的地步。
只要有机会,他便无所畏惧!
李珣又开始呼气,直到将浊气吐尽,这才转过身,青吟再一次失去了踪影。
也许,刚刚生的一幕,对她心中的冲击也是不小,李珣在这里就能感觉到,那飞移动的气息,与先前相比,有些许的紊乱。
「我相信,你还有后手,对不对?」
李珣并非自言自语,却也没有刻意使人听到,在这言语逸出唇边之后,他哈地一声笑,之前一直克制的能量无所顾忌地喷出来,整个身体化为刺目的血色虹光,冲着一个方向,破空而去。
他这边高调的行事,早引得人人侧目。
在李珣化虹飞起的的时候,更有两三道气机探过来,似乎想交流一二,却被他干干脆脆地屏蔽掉。
青吟潜行的方向,正是散修盟会的内层防御圈,这一层防线之前被厉斗量和洛歧山连手敲掉一角,正处在风雨飘摇的窘境,青吟所修炼的太虚元化神光,正是以和光同尘著称,竟是趁此机会,轻轻松松穿越了最外层的防线,消失在一簇簇的人群后面。
「要是她肯搞匿形刺杀的生意,什么落羽宗、朱勾宗都要靠边儿站。」李珣嘿了嘿两声。
现实摆在眼前,他没有青吟的本事,能无声无息地潜进防线,不过,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刺目的虹光完全无视千百飞剑织就的大网,就那么硬生生地撞进去,正面硬撼散修盟会的坚韧防御。
没有想到,第一个毫无保留的家伙,竟然就是血魔。
在血光与剑网碰撺的刹那,海天之间所有的乱战冲击,都成了眼前一幕的荒谬背景。
没有人可以探明双方高层此刻的心理,只是,随后的短暂时间内,东海之上,未免有些荒腔走板。
这些对李珣来说,已没有意义,目标已定,他就是当一只追逐肉骨头的恶犬又如何?
在人群中,青吟的移动越难以捉摸,散修盟会的内层防线,也施加了更大的压力,毕竟血影妖身再强,众矢之的的体验也绝不好受,隐约间,他与青吟的距离还有拉大的趋势。
以血影妖身的绝世度,这种阵势本不至于将他困住,却因为前方青吟的牵制,让他的度无法充分挥,才落到这般境地。
就在这时,前方的青吟又是一拐,瞧方向,竟似又要拐出阵去。
相较于李珣,她所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少之又少,因此进退自如,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抢出数里,再有三五息的时间,她完全可以从侧方穿插出去,那时候,李珣就等于彻底被她耍了。
「哞!」
低沉到了极点的闷吼声突然迸,音波传得极远,与天上的沉郁雷音不可避免地交缠在一处,同样震动肺腑的低音轰隆碾过,激荡传递中已分不清边界。
海上诸修士闻得此音,胸口都是一震,修为不够的,心脏更是狂跳,大有心慌意乱之态。
分布在青吟周围的散修盟会修士感觉更加明显,疯狂跃动的心脏带动心窍血液,如煮如沸,染得体如火燎,不知不觉间便流出好多汗来。
这热汗一出,便似带出了全身的力气,几个先前虚耗过多的,干脆身子软,一头栽进海里,再冒不出头来。
这是李珣出的「空狱血杀」,专以音杀之术,控制敌人心窍,蒸精血,十分狠毒。只是,前面的青吟似乎不为所动,反而是借着周围修士瞬间的混乱,度再增,眨间眼已是破阵而出,再一闪,便消失在李珣的视野之外。
李珣神色冷淡,并不因此而急怒,以他如今几至入微的控制力,打出这样大范围的杀招,自然也有其它的想法。
果不出他所料,仅过了数息,周边围杀的飞剑强压陡然下降了好几个层次,附近的散修更是不顾维持阵型,成片地后移。
「那女人好大方。」
李珣虽已想到古音或许会卖这个顺水人惜,却想不到对方竟干脆如斯。要知道,散修盟会的内层防线,完全是靠诸散修不畏生死的拼劲以及严谨的阵势来维持,周围的散修一退,由此导致的混乱,非但是李珣,便是后方跟上来的几位真一宗师,也因此受益。
也许,古音那边,真有一个隐而未出的绝妙后手?
这个心思在脑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存留太久,李珣长笑一声,算是答谢,身子平移,瞬间又由实转虚,化为朦朦血雾,追往青吟消失的方向。
至于后面十九宗与散修盟会战况如何,早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了。
喊杀声、惨叫声、气爆声渐渐远去,不过十余息的时间,李珣已经抢出百里之外,算是远离了那片战场。
青吟却飞得更快,瞧方向,是朝西南去了,按着这个方向,再有一段路程,就要踏上6地,那里也恰好避开了东南林海的覆盖范围。
「这贱婢真是要远遁吗?」
李珣觉得有些古怪,这时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直觉感应突然升阶,也与青吟有关。
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被青吟以某种方式牢牢锁定,李珣本人没有意识到这点,可是沉潜的本能却感受到这一压力,在过某个承受极限之后,终于反弹回去,造成境界的突破。
当然,现在再追究其中的细节,也没有意义。
关键在于,青吟既然花费心思,游荡在他周围,必然有所图谋,怎么都不至于在事态未明之前抽身离开。
事情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
正如眼前东海之上的大场面,也绝不是纯凭某些人的和手段,就能拉得起来。
尤其是这重重关联之后,不可忽视地存在着钟隐的身影,那么,与钟隐关系最为深切的青吟,就很难独立于这局面,而别开天地。
「你究竟在盘算什么?你的目标、、冲动……什么都可以,露出一些来瞧瞧?」
心中的呓语只有李珣本人能听到。
他现自己终于生出了些焦燥的情绪,当然,也许这类情绪一直存在,只是被他埋藏在心底,直到现在才翻了出来。
青吟依然不见踪影,其生机脉动倒还算清晰,没有脱出他的感应范围。
然而其移动的频率太快,像是一条狡猾的泥鳅,虽只在一个有限的池子里游荡,却怎么也捞不上来,极度挑战人的耐性。
不知不觉,又是千余里过去,远远的已经可以望见地平线的影子,李珣锲而不舍的追索终于见了成效。
他已经逐步把握住了青吟潜形匿迹的规律,并且开始考虑如何设局,将女修套死在附近。
「将她逼入东南林海的范围自然最好,只是贱婢狡猾,不好设计,要么,让阴重华……」
正想着,李珣背后突地凉,尖锐的杀气恍若从海底升起的风暴,呼啸而来,他陡然一惊,远方青吟灼灼燃烧的生机之火,已被这突来的风暴遮蔽干净,想要再凝神感应,在杀气的干扰下,一时又哪能轻易达到之前有若天助的心境?
心中邪火「蓬」地一声点燃,他的身体瞬间化虚为实,对着海上那个刚刚升起来的人影怒喝道:「天芷,你搞什么名堂!」
「我还要问你。」天芷上人依然是一身黑袍,兜帽罩头,语音便如北极的冰雪,阴冷寒冽:「你不守约定!」
「约定?」
邪火上脑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李珣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听到天芷这样说,他又笑了起来:「我与上人约定了什么?上人要取古音性命,我说过要帮忙、要合作,但可曾说过一定要分一杯羹?你回头瞧瞧,十九宗连手,大战散修盟会,这种场而,是谁一手促成的?上人难道还不满足,非要把我也扔进去凑数?」
似乎是响应李珣的言论,东海之上,再次掀起了一波巨浪,二人虚立在海而上,都能感觉到海床在微微颤抖。
千余里外的震动传到此处,威势仍然如此,可以想见,中心区域会是个什么模样。
李珣暗自调理心情,试图再次进入到之前的境界中,也不愿与天芷再纠缠下去,只是劝道:「各宗高手,再加上鲲鹏老儿,还有上人自己,足有十三位真一宗师齐聚,就算心思各异,但实力摆在那儿,多我一人,少我一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上人何必斤斤计较?」
「那不过是想当然。」
冷笑声中,天芷将兜帽掀起来,露出冷艳的面庞,她秀披散,乌黑中隐透莹红颜色,而随着她的心情波动,妖异的红光有如活物,在间游走,灼灼如火。
「你不要说,你没有觉这天象的古怪。郁气贯于天上,雷火行于云中,牵魂摄魄,勾连人心,这分明是雷劫之相!」
嗯,我刚刚还被雷劈过。
这话李拘当然不会说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刚刚自家的所作所为,东海上的修士都看在眼里,要撇清也不容易,所以,他只是伸出手,张开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有距离」的动作。
「你我终究有差别,至少,境界不一样。」他笑呵呵地话,一点儿都看不出刚刚急怒的模样,「真人、真一,或许只有一线之隔,所见所闻,便是两个天地。更何况,我在世数十载,刀兵水火的劫数倒也过了些,可所谓雷劫天刑,却是少见,一时分辨不清,也是情有可原。」
不等天芷再说,他摊开了手:「其实就是雷劫又如何,四九重劫上人也是见识过的,这小小一团云彩,能将诸位宗师怎样?」
话音方落,天际喀剌剌一串轰响,便似天空被撕成两半,那出奇脆裂的声音直让人听了牙酸。
更早些,应该又有雷光劈下,只是这闪光与声音传播的错位,未免有些古怪。
天芷闻声皱眉,又扭回头去看,这时候,海面又出现了一波人马,却是一群溃散过来的散修。
在对方还没进入视线之前,天芷便再将兜帽戴上,而随在这群散修之后,是一波更大的人潮,显示出散修盟会周边阵线已经彻底失控,回天乏术。
李珣朝天芷瞥去一眼,想看她现在还能怎么说,哪知天芷的注意力却完全不放在这儿,而是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
见她如此,李珣也生出好奇心,同样集中注意力,过滤掉那些无意义的杂音,果然,他也听到了,由远方传至的一缕音波。
那声音初时非常模糊,察其源头、线路,并非是朝这边而来,只是余波所及,漏了些残渣余沥,断断续续,弄不真切。
「战魔……宗,怎地?」
他知道刚刚漏了一两处关键词,便看向天芷,哪知女修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的强烈。
还不等李珣询问清楚,天芷便已驭气飞空,径直劈开海面,朝混战的最中心飞过去。
这原本是李珣最期待之事,不过看到天芷这般反应,他反倒有些吃不准了。
他的目光在地平线与海平面之间转了一圈,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在此时,他耳中又灌入声音,这声音远比之前要响亮太多,只是,里面却毫无信息可言。
这是一股可以撕裂喉咙的欢呼声,最初从海上传过来时,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但紧接笫二波、笫三波……几乎无穷无尽的呼啸声己经压过了海浪狂潮,真真正正地声动千里。
小的时候,李珣也曾听过百姓臣工齐呼万岁,那万众一呼的场面,确实令人热血沸腾。
不过,眼下的情形却是完全不同的。
所谓不同,并不是指诸修士的嗓门更大,中气更足,而是说,那种由心底迸出来的激烈情绪,合流在一起,由一只无形的巨手导引方向,根本就已经出了音波所能涉及的范围,以至于直捣进听者内心的最深处去。
势不可挡!
这惊叹的念头如巨石砸落心湖,溅起的是混乱而战栗的水雾。
那边究竟生了什么事?
李珣放眼去看,却见天芷并没有飞出视线范围,而是停在海天交界处,那背影倒似在怔,他很奇怪,干脆追上去问了一声。
「又怎么了?」
天芷没有响应,不过,随后而来的狂呼声已经说明了一切:「仙路无凭,天道最公!」
「归义昭阳泽,鼎灭战魔宗!」
不知道是谁策动的,将两段似通非通,却又十分顺口的言语扣在一起,由这成千上万人呼号喊叫,震得海天连晃,雷滚潮涌,但比这声音更惊人的,还在于其中的内容。
李珣的脸色也变了。
昭阳泽位于通玄界北部偏西,乃是战魔宗的根基所在,本身倒不是什么一等一的洞天福地,只是它背靠北齐山,西接极西瀚海,正卡在无回境通往西南通玄界的咽喉上,自从百兽宗被剿灭,它几乎就等于是而对散修盟会西南攻势的最前沿。
也因此,战魔宗对自身的定位相当谨慎,直到近期大势渐成,才倒入西联一方。哪知道,效果竞是如此立竿见影……
战魔宗,没了?
李东觉大概要上吊!
李珣竟有些幸灾乐祸,不过,更多的还是吃惊。
他并不奇怪战魔宗步百兽宗的后尘,而是震惊于散修盟会难以测度的实力。他本以为,东海之上的局面,已经是古音尽起散修盟会的精锐,才堪堪造就,哪知,这女人还扯出一支偏师,翻手间便把一个已屹立万载的宗门灭掉。
这里面纵然有战魔宗精锐齐聚东海的缘故,但那只「偏师」的杀伤力,也实在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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