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娃娃的这声尖叫,对于道士来说不亚于天降甘露,尤其是这短手短脚扑腾起来,小哥们好强的活力。
“嘿,小子,知不知道要没道爷,你在肚皮里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呢,就冲这个,你也得叫道爷一声爷,那个产鬼,你家娃娃给道爷我救活了,”李道士转过头去,却见这女鬼的身影时明时暗,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喂喂喂,你这又是什么情况,道爷我只是妇科圣手,又不是急诊室专家,怎么尽给我出幺蛾子!”
李道士脑袋急转,突然醒悟,刚刚产鬼是在用它积蓄多年的鬼精给白毛娃娃疗伤,而这鬼精就跟道家的真元相似,只不同的是道家真元耗尽,顶多变成普通人,而鬼物在把此物耗尽之后,形体不存,灰飞烟灭!
“你这又是何必呢,”李道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爷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如果一尸两命你不就赔大了。”
“妾、妾身多谢仙长救我母子之恩,”产鬼忽然口吐人言,而原本骇人的面孔也变的柔和起来,看着怀中的娃娃,抿嘴微笑。
“你恢复前世的灵智了?”李道士一愣,这种情况倒是少见。
“妾身生前乃洛都贾家女……”
“等等,贾家女,被满门抄斩的那个贾家?”李道士面色古怪,要不要这么巧合,感情这产鬼还是自己上一位屋主。
贾氏只是微微一叹,专注于逗弄娃娃,似乎别有隐情。
“你们家,不是因为信奉莲花教获罪的?”李道士试探性的问。
“我父乃饱学大儒,身有正气,素不信鬼神,我母亦是饱读诗书,怎会不知邪教破家害人的旧事。”
“这就怪了,”道士喃喃道,街面坊间的传闻可是恰恰相反。
没等他再问,贾氏女道:“妾身自知命不久矣,恐有一事相求,我贾氏上下九族同遭厄难,再无亲属,我这孩儿又是非人非鬼,恐难容于普通人家,恳请道长把他收养长大,大恩大德,贱妾下辈子做牛做马……”
“等等等等,敢情我把这兄弟接生下来,这锅还得我来背?有没有搞错,人家是泡妞泡成老公,我是助产助成备胎?大姐,你是想玩死我!”
“妾身,妾身是实在没得法子……”贾氏女掩面低泣,小腿以下已然化作飞灰,眼看着就要死不瞑目。
“我、我靠,道爷答应还不行嘛,你也不要做牛做马了,下辈子投个好胎,给道爷做小妾就行了,儿子就当是提前帮你养了,说好的啊,”李道士纠结道,虽说他在床上没有出什么力,但是这娃娃能生下来,也有他一半功劳,随地丢大街貌似也挺不负责任的,回头让丑娘带好了,但总感觉有点亏啊,要不死前亲一个?
“多谢,多谢——”
李道士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我怎么定不准贾府的风水?”
“奴家、奴家亦不知,”贾氏女身影已消失了大半。
“还有,你是怎么形成鬼域的?”
“贾家祖先……血脉……祠堂……”
这话终是没有说完,这女人魂飞魄散,半点痕迹也不落于世间。
人生人,鬼不能生鬼,逆转世间规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道士咂咂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骂了声:“他娘的。”
随着产鬼的消失,这低配版的鬼域也缓缓褪了回去;红日初升,众恶驱散。
而在十几里外,有一道巨大的身影撒欢也似的往这个方向奔着,带起滚滚烟沙,在鬼域消失之前停了下来,摸了摸凸额,喃喃道:“奇怪,这孕妇的气味怎么消失了?难道俺投胎又误时了?”
隔了数日——
“弟弟,弟弟吃饭,别跑,”丑娘左手拿着碗,右手捏着勺,小心翼翼的跟在满地乱爬的白毛婴身后,而面前的小东西跑的比猫狗都快,脑袋一不留神撞在亭柱上,发出‘咚’的声大响。
白毛娃娃摸了摸脑袋,咧嘴傻笑,只是柱子却多了个凹痕。
“外面的搞什么鬼?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道士吼道,被单一蒙,继续在床上躺尸,三尸神日时,消耗精血和过度施法的恶果终于开始显现,最近几日都是四肢无力,精力不足,重病初愈也似的。
一听这话,门外的白毛娃娃红眼一亮,短手短脚好似加了发动机,正冲着门口冲去,灰光一闪,穿墙而入。
李道士躲在被窝里刚有点睡意,迷迷糊糊的睁眼,就见一对红眼珠在被子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啊!!”道士一蹦三尺高,白毛汗都吓出来了,刚准备抄起黄纸符拍他丫的,就见白毛娃娃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嘴巴咧开,摆手摆脚,仿佛见了道士很开心。
“小子,知不知道道爷起床气很大的啊,”道士满脸黑线,把对方的脸蛋扭成团,这白毛娃娃却也不哭,依旧瞪着大眼珠望着对方,这小子半人半鬼,人的本领也会,鬼的手段也行,什么穿墙附体,鬼压床,把贾府弄的是鸡飞狗跳,要是外人见了非被吓破胆不可。
“先捡了个丑萝莉,又养了个白毛娃,道爷的职业是降妖伏魔,不是养鬼娃妖女的,这日子没发过了,”李道士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穿衣起床,正好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苗三四和城门官同时到来。
“呦呵,什么风把二位给吹来了?”李道士打了个哈切,漫不经心的道。
“师兄,这不是来看你恢复的怎么样嘛,最近街面上的同行可是少了不少,行情见长啊,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推了多少单好买卖,”苗三四腆着脸,他和朱豹子运道还算不错,熬到了产鬼死去,鬼域消失,保住了条小命,不过死性不改,依旧见钱眼开。
“说了多少次,道爷我不接危险的活,再说了,现在风头这么紧,道爷我身为待罪人员,还是消停点好。”
李道士斜了一眼城门官,话有所指,自从那日群殴到追杀,干架的双方倒是一个没死,只是可怜追上来的十几个衙役,除了眼前这家伙外,在妓寨中死了个干干净净,死了那么多官方人员,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相当严重的案情,好在他理直气壮,人不是他绑的,也不是他杀的,道爷可是良民。
不过虽有人证物证,但是衙门的效率还没是那么低,到目前为止,他还属于嫌疑人范围内。
“道长,这次过来,就是请你去府衙签字画押,此案已终了。”
李道士闻言顿时一振,这是个好消息啊,连忙跟着城门官出了门;另一个家伙贼心不死,依旧想帮道士拉活,边走边劝,道士被惹的烦了,便骂道:“你就这点出息,当临时工有毛线的干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想赚大钱,得找准商机,商机懂不?”
“可是我没看到有什么商机,”苗三四小声嘀咕,正好被道士听见,给他个脑袋瓜,恨其不争道:“想想看,最近什么最火?”
“什么最火?”
“是府试啊老兄,下个月就开始了,你看这满大街的书呆子,怎么这么笨的呢!”
“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苗三四依旧不服气。
“那我问你,这文曲星是不是天上的星宿,文昌帝君是不是神仙,掌管文运的又是谁,读书人考试前是不是得烧香拜神?这是不是商机,是不是跟咱们有关,拜托,我们道门中人是靠脑袋吃饭的。”
苗三四仿佛被点化了般,恍然大悟,“师兄我懂了,你就等着瞧吧,”语罢掉头就走,就连道士都搞不清这家伙要准备干啥,不过能打发走就行。
“城门官老兄,咱去府衙是不是只签个字就行,不用在开堂审案了吧?”李道士对府衙有些发怵,主要那里官气很重,他的法力容易被克制。
“我已不是城门官了,现在只是差役,”对方闷声闷气道。
“呦,掉编制了啊,”李道士有些幸灾乐祸,城门官再小也是个官,而差役则属于吏,不在编制内,顶多算是合同工。
见对方不言不语,道士反倒是起了逗弄的性子:“到现在还不知老兄你是何姓名?且让道爷给你算一算,为何近来运气如此不好。”
“姓周,周老实。”
“……”
到了府衙,接待李道士的是一位蔡姓书吏,官职又称署吏,一般是由科举不成的读书人担任,他倒是对道士很客气,还让周老实给二人倒了壶茶,道:“没想街面上这些假神半仙竟真有胆子干出绑架勒索之事来,若非道长法力津深,险些就着了道,道长有如此本事,怕也是玄都司敕封的仙长吧?”
李道士打了个哈哈,“虚名而已,虚名而已。”好在对方也不细究,又谈起了其他话题,这才悄悄抹了把冷汗,道爷也是个黑户,哪来的从业资格证。
不过从对方的口中,他得到了个坏消息,据说朝中已有人上书,想要察核天下僧道,凡是无有玄都司颁发道牒者,不得行神仙术,也就是算卦定宅、风水送葬等等;按照他的理解,朝廷是想用行政手段来规范市场,不过他却是被规范的对象,看来还是得尽早弄本证书啊。
等签字画押之后,李道士忽然道:“不知那些闹事的人现在关押在何处,贫道能否去看上一看。”
蔡书吏愣了愣,忍不住问:“道长所为何事?”
李道士微微一笑,在桌底上递过一个五两左右的小荷包,“麻烦行个方便。”
无论是哪个地方的监狱,环境都好不到哪去,这府衙的也不例外,除了木栏杆内有粪桶、稻草铺外,依旧狼藉一片,甚至还有鼠虫在地面上爬动,里面的犯人并不算多,但一个个手上脚上靠着镣铐,看起来把守很严。
按照本朝律例,打架闹事是用不着坐牢的,但是这些人倒霉就倒霉在一下子死了十来个衙役,这属于大案,而凶手被认定为是逃走的昆仑派白沙子,那么这些人就是帮凶,牢狱之灾已是难免的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的就是眼前几位。
“好久不见,各位道友,”李道士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同行,毫不同情,正面斗不过玩阴的,活该有这下场。
“你来这里做什么,幸灾乐祸么,”有人不忿道。
“非也,非也,道爷此次来,是跟诸位做一笔交易,这狱中吃住应该不咋地,环境也不会有多好,蛇虫鼠蚁乱爬,生了什么病更是无药可医,运气不好更是要挨狱卒的拳打脚踢,但若是有贫道花钱上下打点,诸位的日子应该能过舒服点,早点出狱也不是不可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有人问,这上上下下的打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他们还算是仇人,能不伺机报复就不错了,雪中送炭的事怎么可能?
“这个嘛,实不相瞒,贫道对于各位的本事,是很感兴趣的……”
师傅老头在尸解前,特意传下包含他一身所学的《天青宝册》,里面共有46种符咒、步罡斗、法术、炼丹术,无不是精品,只有一个问题,这些玩意都是要用妖魔鬼怪之精魄解封的;毫无疑问,道行越高的妖魔,危险程度就越大,这可是要玩命的,指不定哪一次就玩完了。
但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道爷我为什么要玩命了,李道士就看上了正在被关号子的几位,虽然他们本领不济,但有道是烂船也有三分钉,把他们所学所会整理整理,不比冒死打怪升级较强,哼哼!师傅老头,你太小看你徒弟的智商了。
事实证明,在监牢的压力面前,没有什么手艺是不能传的,这十几个人紧紧凑凑,传了道士七道法术、符篆,分别是净坛咒、取笔咒、敕墨咒、扬沙术、传声符、飞弹术、更衣法,虽说都是下乘符,而且以辅助性质的居多,但是架不住量多啊,要是以正常手段,道士少说得硬肛十来个妖魔鬼怪,而他这命可就一条,用完就没有了。
不过为了这些本事,李道士从狱卒打点到牢头,又从牢头打点到刽子手,可是花了大量的银子,几乎把这些天的积蓄都掏空;不过李道士有信心,花掉多少钱,他都能赚到更多的钱,没办法,这就是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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