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京西阮府文孝公的孙女,阮碧。”
谢明珠说完,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婳。
沈婳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依然脸带微笑地说:“原来也姓阮,方才那位是阮二姑娘,那这位就是阮五姑娘了……”
谢明珠愣了愣,阮府和沈府的过往在京城世家里不是什么秘密,她以为沈婳会知道,才特意拉了阮碧过来下她的面子,却没有想到她好象根本就不知道。
沈婳又好奇地问:“谢姑娘,你说其他人可以不认识,阮五姑娘必须要认识,可是有什么原因?”
谢明珠和二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倒底都是闺阁千金,皮里阳秋地玩一下小阴谋可以,却不能失掉身份。当即,二姑娘正色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便是我家五妹妹久仰沈姑娘的大名,有心想结识,明珠豪爽,说包在她身上。”
沈婳微微红了脸说:“哪有什么大名?姐姐们不要说笑了。”
二姑娘轻推阮碧一下,半真半假地说:“天天听你念叨,怎么当真见到了,又成木头人了?”
阮碧笑呵呵地说:“该说的都让姐姐们说了,我只好做个木头应个景,要怪就怪姐姐们嘴巴太巧了。”
旁边站着的另一位姑娘听到这话,“咦”了一声,仔细地看着阮碧。
阮碧看看她,正是那个说欠着谢明珠一盆魏紫的姑娘,细眉圆眼,也不知道她是谁,便颔首一笑。那个姑娘就更加诧异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绮妹妹,你们五姑娘怎么跟从前不一样了。”
这话可不只一个人说了,二姑娘心里一动,转眸看着阮碧。
阮碧笑了笑说:“姐姐们,今日来可是为了赏荷,不是为了赏人,再说要赏人,也要赏沈姑娘才是,看着我作什么?我可不陪你们,白白辜负了眼前好景。”说罢,行个礼就退出凉亭,听得那个“魏紫”又吃惊地说:“她几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沿着曲廊走了十来步,听到后面有个柔美声音响起:“阮五姑娘,请等等我”
阮碧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沈婳,她走着有点急,却更显衣袂飘飘,似乎整个人马上就要飞起来了。
“沈姑娘叫我有何事?”
沈婳看着阮碧沉吟片刻,问:“五姑娘……方才她们是何意?为何一定要介绍你与我认识?我们之间是否有什么渊源?”
“方才我家二姐姐不是告诉你了?”
沈婳笑了起来,说:“阮五姑娘何必也拿这些虚言搪塞我呢?”
阮碧说:“我要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那沈姑娘信吗?”
沈婳看着她,微微疑惑。
阮碧向她行了个礼,带着秀芝扬长而去。虽然这个沈婳貌似性情不错,但是她们俩的出身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的,阮碧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沿着水上曲廊漫步走着,微风吹来,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的荷花荷叶都摇曳不停,碧色如浪连绵不绝,阮碧只觉得心里一片飒爽,什么嫡女庶女,什么侯府世家,什么营营碌碌,什么勾心斗角,全是浮云一片。
秀芝感叹地说:“姑娘,要是我们日日住在这里多好。”
阮碧笑着说:“我是没指望的,你若是想,我便去求谢姑娘,让你留在她身边。”
秀芝知道她说笑,笑答:“好呀,呆会儿姑娘可要记着了。”
临着正午,阳光有点晒,阮碧微微汗出,说:“走吧,咱们还是去找个阴凉的地方先歇会儿吧。”
秀芝眼波一转,说:“姑娘,咱们去看看白果树王呀?”
阮碧怔了怔,问:“什么白果树王?”
“我娘说的,就在荷塘的西边,有一棵白果树王,有一千年了,都成了精了,据说对着它许的愿望都会实现……”
阮碧越听越纳闷,问:“你娘怎么知道的?”
“从前我娘在梁王府里当过几年的厨娘,后来她怀了我哥后,就辞了差事。她从小就跟我说梁王府有多美多好,那个时候我就想着长大后也要去梁王府当差……再后来,梁王没了,府也封了,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了,没想到姑娘带我来了。”
阮碧想了想,后花园是清过场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倒是跟二姑娘她们呆在一起,容易出事。“那好吧,咱们也去许个愿。”
一路往西,出荷塘曲廊,岸边一排杨柳依依。柳树后面,穿过一条碎石花径,是假山修竹,几排蔷薇架,枝叶葳蕤,花开如锦。再远点,便是不高的灌木,后面隐隐露出楼宇的飞檐和粉墙,不要说上千年的白果树王,便是连棵白果树苗都没有。
“秀芝,白果树王呢?”
秀芝也纳闷,说:“姑娘,我也不知道。”
两人沿着花架慢慢地找着,忽然听到有个低沉的男声传来:“谁在哪里?”
阮碧和秀芝连忙停住脚步,又听到一个喑哑的女声响起:“晋王。”
男声诧异地问:“万姑姑,你怎么在这里?”
女声说:“我奉贵妃之命到侯府小住,教习谢二姑娘礼仪。方才听说晋王来了,却又不让人跟着,便猜你来此处了。”
男声沉默片刻,问:“白果树王是什么时候砍的?”
“五年前封府那日便砍掉了。”
男声冷笑数声,说:“倒跟一棵树过不去了。”
“既然只是一棵树,晋王又何必耿怀?”
“便是王叔当真把大哥的尸骸埋在此处又如何?大哥全家赐死,白王还能变成皇不成?”
“晋王。”女声略微提高声音,“官家是你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神灵之说,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当真有神灵,当年我在这里许的愿,便是兄弟和睦,萧墙无祸,为何如今大哥和王叔死、二哥软禁、四哥贬为庶民、七弟疯……”说到最后男声渐渐地哽咽了,又沉默良久,说,“万姑姑,你去吧,容我在这里站一会儿。”
女声沉默一会儿,说:“晋王,今日府里邀请各府闺秀在这里赏荷,若是碰上,易生误会……”
男声说:“知道了。”
“那,奴婢告辞了。”
一个脚步声渐渐远去。
阮碧也想走,又怕惊动晋王,只好站着。
过一会儿,隐隐有呜咽声传来,十分压抑。却也只是一会儿,那呜咽声便消失了,跟着脚步声远去。阮碧探出头,只看到一个穿着紫袍的高大背影消失在蔷薇架后。
秀芝吁出一口气说:“姑娘,咱们赶紧走吧。”
阮碧点点头,刚拉着秀芝走到碎石路上,一阵笑语声随风吹了过来。只见十来个姑娘,三三两两地往这边走来,当先的正是谢明珠和二姑娘。看到阮碧,二姑娘怔了怔,说:“你动作倒快,明明拉在我们后面,怎么又赶在前面了?”
阮碧迎上去问:“二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到现在她还没有搞明白,二姑娘死活拽着自己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走的累了,要到前面的蔷薇院打会儿叶子牌,你也来吧。”二姑娘难得的口气和善,说边拉着阮碧的手,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又让阮碧惊了一下。转头看她,她也在看她,目光里充满探究。
穿过犹如迷宫般的蔷薇花架,七转八拐,一个小巧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这是个回字型的小院落,坐北朝南的三间是花厅,木质地板,摆着小矮几,东西厢房,摆着好多贵妃榻,都用屏风隔着。看来这个院落就是供客人玩累了小憩的地方,果然,谢明珠说:“若是困了乏了,便去厢房里歇一会儿,若是想玩叶子牌的,就到厅堂里。”
二姑娘拉着阮碧说:“你也来玩一会儿吧。”
阮碧说:“不了,二姐姐,我乏的很,先歇会儿。”
二姑娘也不强迫她,带着秀云,和谢明珠等人兴致勃勃地进了厅堂。
阮碧带着秀芝进厢房睡下没多久,便被厅堂里传来的笑语声吵醒了。又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只好起来,到厅堂看了一眼。厅堂里开了四桌,似是赌钱的,各人的桌子前面都摆着铜钱。
谢明珠、二姑娘、沈婳、“魏紫”同坐一桌,谢明珠满脸笑容,面前一堆铜钱,而二姑娘桌前却是空空如一,脸色灰暗,看来是输的很惨。
至于其他几桌,输的多数都上了脸,或是沉默,或是皱眉,特别有一个输得脸红红,眼神都凌厉起来。其中倒有一个姑娘虽然面前空空,却依然神色如常,阮碧不免多看她一眼,想着呆会儿要结识一下,便走到她身后看了看。
忽然感觉有道视线盯着自己,抬头在厅堂里扫了一眼,才看见青衣仆妇站在墙角的一群仆妇里。
阮碧心里一动,这一回,莫非观察的是对钱财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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