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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采妩和龙永,画楼拿着那碧玺扳指把玩,怪白云归:“收他这么重的礼,回头他有事相求,还不清的……”
白云归接了过去,在灯下有幽暗光泽流转,装饰着古朴的龙纹,用肉眼看着,不见其特殊之处。可细细摩挲,有暖玉般温润质感,那龙纹分明,在指端形成了腾云驾雾般触觉。
“这东西不错,你很有眼光。”他故意转移话题。
画楼不语。
白云归将那扳指递给她,她斜倚着沙发靠背,身软软深陷,道:“将军不说为什么接下,我就不要。”
白云归深邃眼眸微睐,片刻才将她搂入怀里,低声咒骂:“你这样聪慧做什么?”
画楼依旧沉静不言。
“画楼,国内政治越发混乱。”他正色道,“我想谋划一番,辞了陆军总司令,阖家迁往南洋。去南洋买几座庄园,再买几千亩地,在香港置办些房产,办几家实业公司,日不会比俞州差……”
画楼心中微动。
她缓慢思量了许久,把记忆中的二战勾起了,依稀二战时,新加坡等地也有战火吧?
她对世界历史的了解不算深,只记得当时南洋大多数是英国殖民地,而英国对抗日很不积,日本人肯定是侵占了新加坡等地的。
什么时候侵占的,她又不是很肯定,不免犹豫起来。
她和孩们走,不管去哪里,生活总能安逸;可白云归还有一大家族人,最多十五年后,日本人就会占领广东,那么俞州定是势如破竹,这些族人怎么办?
倘若白云归能丢下他们,独自躲起来享受安逸,他便不是白云归了。
全部把他们带去美国不现实,最好的结果是南下香港,然后去南洋。
等到真的发生了动乱,亦能最快的速回国,把人全部接走。
南洋……
画楼沉思着,耳边响起白云归低醇的声音:“你最是爱享受,我知道你不愿。可如今这局势,我看不下去……我是军人,不想跟他们斗智斗勇玩花枪,这些政治的把戏龌龊。画楼,你若是不喜欢南洋,我们住在香港也未尝不可。夏采妩在香港,还有高夫人和高小姐……”
画楼回神,笑容恬柔,道:“所以你接下了奥古斯丁的扳指,便是有意结交他,好谋划南迁之事?”
语气柔婉,没有半分不悦。
白云归眉头微松。
他讨厌政治的倾轧,因为他是军人。他也擅长谋算,却不能因为这些谋算,毁了军人的铮铮傲骨。
他宁愿放弃。
去年他便生了隐退之心,却放不下自己的嫡系部队,放不下东南的姓。如今才下定决心,是出了何事?
不过,他有心归隐,不会触犯旁人的利益,就算出了事,也伤不到他和白家,画楼便没有问。
“既然你定了主意,我听你的,你做主吧。”画楼道。
南洋也好,俞州也罢,等到时局一乱,以白云归对孩们的爱护,第一个念头便是送他们走。到时再说去美国,也为时不晚。画楼知道动乱的大约时间,她可以暗中未雨绸缪。
哪怕现在去了美国,日本侵华时,白云归也会飞跃重洋回国的。
画楼难以想象白云归看到报纸上日本人在华夏土地上狂轰乱炸,他能悠闲坐在庭院茶。
南洋、美国,对于他们都是背井离乡,唯一的差别便是香港虽然是英国殖民地,却到处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
白云归见她不是敷衍,语气很真诚,便微笑着吻了吻她的鬓角。
下午的时候,易副官回来禀画楼,他这两天查了谁跟慕容花影来往密切:“舅奶奶和表小姐来俞州时间不长,跟六小姐的婆家张氏走的最亲近,二舅奶奶也常去张家。
张四小姐张妍才艺出众,慕容表小姐跟她游泳和打网球,两人关系很密切。其他的,就是齐家五小姐、高家大小姐跟慕容表小姐关系要好。”
都是一个圈里的。
画楼还记得白家刚刚来俞州时,张妍那总是在她身上打转的眸光。
可那次宴会,张妍在日本,她不可能亲眼见过自己穿那件旗袍。
她若是有心打听画楼的爱好,那件旗袍的款式做工也能打听出来,可她那般聪慧,想要抓住她的把柄不容易。
她在日本,这是最好的反驳证据。
倘若不是她,那么还会有谁告诉慕容花影?
想起这些,画楼便暗自好笑,她如今真的要面临云媛当初的处境,替白云归挡住外面心怀不轨的女人。那些女人,白云归可能看不上,可公共场合,还是需要夫人出面挡一挡,他才能顺利脱身。
她会不会也落下悍妒的骂名?
“你继续叫人盯着慕容表小姐,看看她最近又和什么人走得近。”画楼道。
但愿不要是张妍,否则她真不管了,交给白云归去对付。两家是姻亲,她跑来给自己添堵,画楼收拾她,只怕没有收拾慕容花影那般痛快了。
没过几天,总统夫人带着女儿来拜访画楼。
画楼想,大约跟政务相关吧?听白云归的口气,南边政府如今又是几派纷争。这种事情在民国期间屡见不鲜。
能争取白云归的支持,胜算会高出一筹。
画楼装作不知,见了总统夫人。
知道总统夫人年过四旬,见到她时,画楼暗暗吃惊。她穿了件碧湖色旗袍,苏绣并蒂莲花纹,花蕊暗藏金色丝线,淡雅里透出雍容;披了银狐坎肩,时髦又高贵。
不过十出头模样,妆容精致,笑容温婉。
她身边跟着个十五六岁的花蕊般娇艳少女,乳白色大风衣,清纯妩媚。
“内阁那些人,整日只知道安守一隅。可不打过长江,北方迟早要南下,何不抢占先机?”总统夫人毫不避讳跟画楼谈起政事,一副女政客的犀利言辞,画楼微讶。
她故作迷惘,不解看着总统夫人:“要打仗啊?还是不打的好……”
总统夫人才发觉,白夫人对政务一窍不通。可外面的人不是说她凶悍霸道,腹中有乾坤,是白总司令的贤内助吗?
怎么这点基本的政务都不了解?
还是故意装作不了解?
“以战止战嘛!”总统夫人亦放松了口吻,好似两个妇人闲话家常,“战争便是为了防止更多的动乱……其实我也不懂。总统很倾佩白将军,还说内阁倘若由白将军执掌,如今的局势会大不相同……”
更大的官位抛下来了。
居然许诺了白云归总理之位,画楼暗暗惊叹。
南边把他看得这样重要啊?
画楼不接腔。
正好慕容半岑进来,情绪很低落。前几天清歌和素约的满月礼,白云归把半岑养着五彩燕鱼的鱼缸给砸了,那条鱼便窒息而亡。
半岑当时脸色铁青,白云归被他的模样吓一跳。
昨天叫人买了条一模一样的,半岑却看也不看一眼,整日失魂落魄的。画楼一打听,才知道那晚慕容花影被张君阳和白云灵从花厅抬出来,想必是慕容花影勾引白云归,惹得他大怒,手边的鱼缸的就随手砸出去。
她有些懊恼提醒白云归:“那鱼是高小姐送给半岑的。”
时隔将近一年,白云归真的忘了那鱼的来历,只当是普通的鱼。事后他也懊恼不已。
将近十个月了,画楼以为半岑忘记了,可在他心中,仍有着这般深的伤痕,无法愈合。
高平莎大约是他情窦初开喜欢的第一个女孩,所以格外珍惜。
画楼正欲把半岑介绍给总统夫人,一旁安静含笑的总统千金忙站起来,脸颊羞赧微红,强撑着笑容跟半岑道:“你好。”
慕容半岑不记得她,却瞧着她穿了件乳白色风衣,脸颊艳若灿霞,隐约想起清歌和素约满月礼那日,有个女孩红着脸,问他能不能陪她跳舞。
他当时见她窘迫得厉害,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试图与人交流,却心中怕得紧。倘若别人拒绝,就更加害怕了。他当即牵了那女的手,蹁跹入舞池。
后来方副官说,那个女孩姓祖,是总统府的千金。
他就有些懊恼了。
“夫人,小姐!”慕容半岑恭敬跟总统夫人和总统千金问好,语气客气而疏远。
祖小姐眼眸微黯,她瞧得出慕容半岑故意的疏离。
而总统夫人拉了女儿的胳膊,让她坐下。她八面玲珑,偏偏生了个腼腆的女儿,叫人生恨。
哪怕她看上了白总司令的妻弟,也要藏着掖着,端着总府千金的矜持。
可是……
总统夫人心中骂她不争气,表面上还笑盈盈同半岑寒暄。
“姐姐,我上去做功课!”慕容半岑闲坐了会,便起身告辞。
次日,总统夫人再次拜访画楼。
这次,她还是带着她的千金,却字字不提政事,只是问了些家长里短,话题围绕着儿女婚事打转,画楼不由警铃大作。
生了隐退之心的白云归,是不可能希望和总统府有任何关系的。
可怎么拒绝,又是一方谋算。
总统夫人却说要在俞州过年。她娘家也是俞州人士,家里是世代书香门第,出门交际少,画楼不认识。
这样,她便日日来看望画楼。
她原本是总统夫人,又这样主动,画楼有些骑虎难下。
她心中盘算着如何让总统夫人打消念头,副官说高市长的夫人带着孩们,提前回俞州过年了,派了管家来问,能不能明日来拜访夫人。
“高二小姐回来没有?”画楼问,眼前浮动着半岑那失落哀痛的眸。
“回来了!”易副官道。
“告诉高夫人,我明天有空,让她带着高小姐来官邸玩。”画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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