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锦雅毒害皇上未遂,意图谋害六皇子,心思歹毒,戚伯翰教女无方,即日起,罢去户部尚书之职,贬为户部左侍郎,罚俸三年,闭门反省一个月,以儆效尤。另,二品诰命夫人戚徐氏,戚谢氏贬为三品淑人,勒令日后当严加管教戚氏子女,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的内容不算很多,对于戚家人而言却无异于晴天霹雳,便是往常和谢安如不太对付的姨娘们得知她被贬为三品淑人都无法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们老爷可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怎么会突然就贬职了!?
毒害皇上,谋害六皇子,短短九个字让戚伯翰浑身僵硬,脸上又惊又怒,待听到自己被连累得丢了户部尚书的官职,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好容易挨到咬着牙接了圣旨,戚伯翰才不可置信地询问宣旨的太监,“这位公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便是借小女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啊!”
宣旨太监摇了摇头,看戚伯翰这位前任户部尚书的神色颇为怜悯,“并不误会,皇上皇后,还有煜王,煜王妃,卫贵妃等亲自审问,证据确凿,之前惠美人毒害皇上一事,实则也是雅美人所为,想必很快皇上便会接见朝臣,将具体细节公布,戚侍郎你……”本来想说节哀,但又觉得不太对劲,便没继续说下去,微微一颔首,直接转身离去。
直到来宣旨的一行人走了个干净,院子里只剩下戚家人,谢安如才神情恍惚地问戚伯翰,“老爷,方才圣旨上说,你被贬职了?雅儿,竟然毒害皇上,还对六皇子下手?这怎么可能,雅儿不会的,一定是有人陷害!对,对了,宣旨的公公说煜王妃,戚锦玉那个小贱人也在,一定是她见不得雅儿好,故意陷害她,她——”
“啪——!”戚伯翰怒极转身用力甩了她一巴掌,表情狰狞:“你给我闭嘴!都是你养的好女儿!”
谢安如被打得摔在地上,手背狠狠地擦了一下,疼得她直吸气,“你干什么!?”
戚伯翰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锦玉有什么理由陷害雅儿!她现在的身份比雅儿可贵重多了,至于不惜把主意动到皇上和六皇子头上来吗!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照样能一直压雅儿一头!”
即便是他和大女儿关系不睦,心里却无比清楚,戚锦玉和戚锦雅,如果有一个可能会动这种狠毒的念头,必然是后者!
“都是你!把好好的女儿给养废了,现在还连累全家跟着吃瓜落,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爬上户部尚书之位努力了多少年,就因为她,现在什么都毁了!”
贬职容易升职难,只要新任尚书不犯大错,而他身上又有了这种洗不掉的污点,日后恐怕再没机会重新拿回尚书之位!
这是他打拼了半辈子才到手的官职,是他毕生的追求,没了,都没了!
“不。”戚伯翰忽然改口,语气阴郁而后悔,“应该说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安月生的女儿就能成为煜王妃风光无限,而你的女儿却只会给戚家惹祸,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娶回来!”
谢安如浑身一震,瞬间面无血色,如遭雷劈,不敢相信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竟然说得出如此冷血无情的话来!
“雅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怪到我一个人头上!我又不知道她竟然敢做那种事!当初把她送进宫里,你也是同意的!”现在出了事就推脱责任,还是不是男人!?
戚伯翰怒道:“还不是你一个劲儿地说雅儿不会比锦玉差,锦玉做了王妃,她就要做皇上的妃子,说到底不过就是你想和安月的孩子争个高下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吗!”
一听见这个几乎成为自己半生心理阴影的名字,谢安如眼睛更红了。
戚锦雅继续指责,“若不是你一直有意挑拨,我和锦玉那孩子就不会离了心,凭她和煜王的感情,还有我外孙也是煜王世子,何愁我们戚家不能一直兴旺下去,甚至能往上一步,偏偏——!”
谢安如对他何其了解,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是真的打从心底里开始后悔了。
正因为听了出来,才更加心寒,低垂着头遮掩下怨毒的眼神,手指却无意识地狠狠抓在地面上,哪怕指甲断裂嵌入皮肉都无知无觉。
谢安月,又是谢安月!
这时候,戚徐氏这位老夫人也回过神来,冲过来抓着谢安如的衣领对着她又是一阵捶打,“你这个丧门星啊!都是你生的赔钱货,做这种要掉脑袋的事竟然都不知道提前和家里商量,这个逆女!她是要害死全家才甘心吗!”
戚徐氏在戚伯翰发迹之前出身寻常,就是个普通老太,大字不识几个,吃了不少苦才养出这么一个最出息的儿子来,后来老二一路沾光,如今也不过只是在地方上为官,论官职,影响力,又如何能和京城的二品大员相提并论?
可是,即便如此,来到京城成为戚府的老夫人,被封了诰命夫人后,她依旧因为出身问题,以及行为举止难掩粗鄙,和其他世家权贵家的老夫人们处不来,她们看不上她,她又一向好面子,不愿意去看人脸色,这几年便是言行上已经往真正官家老太太该有的气势上靠拢,依旧不怎么爱露面。
但她不乐意露面,和被贬为三品淑人没脸露面是两码事!
临老了被孙女害得连个诰命都保不住,京中那些本就自视甚高,瞧不起人的官家老夫人还不知道会在背地里如何嘲笑她,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就气得心肝肺都疼起来了。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摊上这么个赔钱惹祸的丧门星孙女!早知道她会害苦了我们戚家,在她出生的时候就该直接掐死她!”
谢安如面色更加阴沉,一双手指不知不觉已经浸满了血痕,只可惜,此时却无人注意。
其他几房的姨娘,还有瘸了腿的戚锦荣,傻白甜的戚锦湘,此时都一脸茫然和不知所措,仿佛还无法从一家之主被贬职的噩耗当中回过神来。
他们一直以为可以享受一辈子户部尚书家眷的身份能带给他们的荣华富贵,哪知道一朝突变,富贵生活眼看着就要降一个档次了!?
戚锦荣冷不丁蹦出来一句,“既然不是户部尚书,这尚书府也不能继续住下去了吧。”
众人大惊失色。
“不会吧!”陈姨娘惶惶无措道:“我们都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就因为这点事就要搬走吗?家里这么多口人,一时间往哪儿搬啊。”
他们家是有不少产业不假,但那都是田庄,铺子之类,在京城除了尚书府,可没有其他足够容纳他们所有人的房产。
三房纪姨娘此时完全没心情和陈姨娘怼,往日里美艳的脸上满是哀愁,她叹了口气道:“牵扯到皇上和皇子,哪里是小事,何况尚书府本就是专门准备给尚书住的府邸,并不是送给了老爷,官职一旦出了问题,就只能给下一任尚书腾地方。”
新的户部尚书还不知道是谁,和老爷关系如何,万一是不对付的,趁机落井下石,在他们还没收拾好行李之前就上门来赶人,那他们可就真的一点脸面都不剩了。
而且,有句话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只是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周身气压极低,看不清表情的谢安如。
圣旨上并没有说戚锦雅具体会如何处置,但做了那种骇人的事,连老爷的官职都保不住,戚锦雅……怕是命都要没了吧。
纪姨娘不是不觉得刚刚老爷那一番明显推卸责任的话很凉薄冷血,但心中又不无觉得有几分道理。
如果戚家和戚锦玉把关系弄好,未必会有这么一天。
戚锦雅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生存,以戚家和煜王妃的脸面,给她找个门第比戚家低一点的人家过去做当家主母,真出点什么事,戚家完全压得住,还能给娘家谋取福利,何乐而不为?
这下好了,闹成现在这样子,所有人都要跟着受罪,满意了?
纪姨娘的话说得是不好听,戚伯翰和一直哭嚎的戚徐氏脸色都黑得不行,却没对她发作,他们心里何尝不清楚这一点?只是一时难以消化突如其来的噩耗,没能马上想起这一茬来。
戚家人的通病就是好面子,非常好面子!
他们无法接受要搬出这个他们住了十几二十年的家的事实,但更无法容忍被人赶走!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家里有人差点害死皇上和皇子,他们没和之前的林家一样直接抄家灭族,还能保住三品户部侍郎的位置,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三品官员在京中地位不算太低,又有之前的基础,便是换个地方住,戚家名下的种种产业,家底都还在,还能继续赢利,她们以后的生活未必就不能继续享受,最多不过暂时稍微降一点水平。
只是,老太太想到罚俸三年的惩罚,基础俸禄倒是没什么,但三年的养廉银加起来就有好几千两,眼见着大把的银子打了水漂,她这心啊,都快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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