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七章对峙
换上身干净军服的尹继南悄悄来到黯然神伤的安毅身边:“大哥,虎头、赵师兄和张大哥他们正在紧张布防,朱世贵大哥巡城安抚百姓,各师各旅也在休整,战死的六千余名弟兄已经悉数淹埋,各部一万六千余名受伤弟兄已经络绎集中邓州野战医院,诸事基本安排妥当,只是……你得出去走走,俘虏的敌军将校是留是放,三万余西北军俘虏官兵如何处置,都要大哥拿个主意。笔@趣@阁wWw。biqUgE。info”
安毅回过神来,长叹一声:“还是按照老办法,年轻军官留下,其余人等发给盘缠礼送离开,三万多俘虏由我军团司令部政训处、各师政训科和豫陕籍弟兄去做做工作,愿意留下的集中起来,开往襄樊休整待编,不愿意留下的发两个大洋让他们离开。”
尹继南想了想,安慰道:“大哥,独立师和骑一师的事情咱们暂时管不了,也不能管,否则会引起总司令猜疑的。况且此次他们立下大功,司令部那些大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肯定会多加照顾的,咱们还是多关注一下当前的战局吧……下一步该怎么办?咱们的北进计划何时启动?”
安毅站起来:“还得等,根据刘昊他们破译的西北军调遣电报,西北军驻陕各部正在奉命开赴豫西,估计接下来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南阳失守,七万嫡系部队溃灭,遭受奇耻大辱的冯大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等着他们送上门来,好好招呼他们,再来几次歼灭战!咱们不打则已,要打就打怕他们,打服他们。
等接连打上几仗,他们的兵力就该消耗得差不多了,豫陕各地的军民暴动将会风起云涌,咱们看准机会骤然发动,届时大军一出,谁也休想再挡住咱们!”
尹继南钦佩地看着安毅,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欣慰――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大哥啊!
……
一架德制容克运输机在襄阳城上空盘旋两圈,对准城东临时修建的跑道,稳稳下降,不一会儿,身穿美制飞行服装的西南航校飞行教官林飞跳下熄火的飞机,与副手低语两句,就坐上迎接的军用卡车,开向安毅等人站立迎接的方向。
由于李宗仁大军的节节胜利,致使湖南全线告急,张存壮率领的三个助战师奉中央军委之命,已于攻下南阳的第二天尽数南下救援。
湘西是安毅苦心经营的根据地和大后方,这个节骨眼儿上绝对不能不管不顾,东面要防止占领长沙衡阳的桂系乘胜攻打湘西,西面还要防备川军刘文辉部与桂系串通一气趁火打劫,南面还要压迫投向汪精卫阵营蠢蠢欲动的贵州军阀毛光翔,配合黔西石珍部稳定贵州大局、钳制各方心怀叵测者,因此四十四军三个师急需迅速返回应对危局,大批缴获的旧式枪炮也随之运往湘西兵工厂。
这样调动之下,第五军团只剩下亟待补充兵员的四个师,其中的新十四师还是个由俘虏改编刚刚成军的新编师,虽然安毅依靠自己的威信,让全师官兵为自己打了一场漂亮仗,但是该师若不整训改造,仍然脱不了旧军队气息,而进行改造就必须补充大批中低级军官,并将军中表现优异者送到南昌士官学校或者湘西基地接受培训。
林飞这次驾机到来,一是开辟湘西至鄂西的新航线,一是把张存壮和邓斌二将迅速接回湘西军部,以便提前制定出应对方案,并各自统帅一部,严阵以待。
卡车尚未停稳,林飞飞身跃下车头,几步跑到安毅面前敬礼报到,安毅回了个礼,笑着问道:“怎么样?新的岗位还适合你吧?”
“谢谢司令!航校已经招生完毕,一切步入正轨,十二架各式飞机尽数到位,一周来,航校协助四十四军对入湘桂军展开频繁侦察,并散发传单,瓦解敌军士气,属下跟随两名德籍教官还进行了三个航次的投弹轰炸,将进攻常德之敌阻止在六十公里之外,敌军见我部有飞机助战,折而向北放弃了进攻常德。”林飞大声回答。
安毅听了非常开心:“很好,初战就告捷,为航校树立了榜样,此战结束,军团会对有功之人予以嘉奖,再接再厉吧!对了,禀一怎么样了?”
“黄队长委托属下禀告司令,待司令的新座机抵达,他将会给司令做专职飞行员,并按照约定教会司令开飞机。”林飞笑道。
安毅眉开眼笑:“好啊!我等着那一天到来,哈哈……张大哥、邓斌兄,湘西及周边大局就靠你们了,等打完这仗,小弟就去和大家聚聚,好好地喝上一杯!”
张存壮伸出大手:“湘西有我四十四军七万将士在一日,桂系和毛光翔就翻不了天,贤弟请尽管放心。倒是你自己要多加珍重,我军三个师尽数南下向西,南阳一线贤弟兵力就不占优了,而且连番苦战,士卒急需休整,诸多事务无法为贤弟分忧了。”
“张大哥请尽管放心,小弟会谨慎从事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西北军至少尚有五日时间才能到来,集结于洛阳一线的三个师也不敢轻举妄动,有三天时间准备,小弟就能缓过劲来。”安毅抓住张存壮的大手紧紧一握。
张存壮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南阳至荆襄连番鏖战,愚兄和我军三个师弟兄受益无穷啊!从阵地战到破袭战,从防御战到追击战,还有特种作战的辅助运用等等,都令我等铭记在心,三个师将士也因系列作战经受考验迅速成熟,再也不是昔日的地方守备部队了。
贤弟、继南、虎头,还有朱兄,谢谢了!存壮代表三万八千弟兄感谢大家,感谢友军将士们!”
“张老弟,你别和咱们客气,要感谢的话,哪天请老哥到你的湘西老巢喝一杯看一看,老哥可是听说湘西山美水美人更美,道路四通八达,工商业蓬勃发展,人口急剧增加民众安居乐业,再有一两年恐怕就快赶上老南昌了,哈哈!”
朱世贵笑容可掬地与张存壮握手,顾长风和尹继南也上前与张存壮告别。
邓斌缓缓走到安毅面前,望着安毅,脸上全是不舍之色:“师座……”
安毅心头一热,脸上却笑容依旧:“你现在和我一样都是中将了,中将就要有中将的样子。”
“不,师座,你永远是我的老大!没有师座,属下就没有今天,就没有一个个的战功和一个个百年不遇的机遇,属下永远铭记师座的栽培!永远都是师座的兵!”邓斌动情地说道。
安毅微微一叹:“你我是老乡,又是一起摸爬滚打逐渐发迹的兄弟,在战场上有上下之分,在生活中却没有,这点你要记住喽。还有,这次回去你将担负川南一线的指挥重任,肩上的担子不轻,遇事多和栾叔和张大哥商量,还要尽快给我派来两百个士官,这些都得靠你了。”
“师座请放心,属下定会全力以赴!”邓斌重重点头。
安毅伸出手:“好了,走吧,代我向弟兄们问好。”
邓斌没有握手,而是抬起手端端正正地给安毅敬礼,安毅立正回了个礼,目送他和张存壮坐上汽车开到飞机边上,直到飞机起飞消失在远方天际,这才和弟兄们一起乘车离开机场,返回城北给四千余俘虏官兵送行。
北门外,四千余俘虏换上干净的军服,整齐列队,安毅和尹继南、顾长风、朱世贵等十余名将领走到队伍前,向站在队伍前方的七名西北军将校回礼。
暂五旅少将旅长郑泰来等人凝望年轻的安毅和他身后同样年轻的一群将领,个个心情复杂,无法言语,他们是被俘或是主动与自己的弟兄们待在一起的军官,师长参谋长们早已在危机降临前扔下所部弟兄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被俘以来的四天四夜,西北军所有将校除了不能离开城中大营外,他们与士兵们待遇一样,可以在营中四处走走,提出申请能获得前往探视本部官兵的机会,只要不反叛暴乱、企图逃跑,就是开口骂娘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惩处。
负责看守俘虏的第五军团警卫团和宪兵大队官兵一个个军纪严明,不苟言笑,但却不会打骂任何一个官兵,相反,一队队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俘虏中忙得汗流浃背,给伤员换药,给病号看病,还拿出西北军中只有军官才有资格享用的珍贵药品给任何一个需要的官兵医治,原本满腹怨恨仇恨满腔的官兵们消停了,无论如何不得不承认安家军的文明与仁义,如果换成自己,那些受伤的俘虏恐怕早就被抛弃,更别谈每日两餐优厚的伙食了,军官们还能领到一包好烟和火柴。
令这四千多一心要走的西北军官兵感动的是,不管军官士兵,每人都获得两个大洋遣散费,衣服破烂的官兵均能获得旧式军装的发放,身上有伤的弟兄还获得好脾气的医生护士赠送的药品,负责任的医生护士们谆谆叮嘱及时换药,吩咐那些伤口未愈合的伤兵弟兄别碰水、别让伤口发炎,伤口拆线时要把剪子和刀子放到火上烧一阵灭掉细菌……照顾得无微不至犹如对待自己的弟兄一样,其结果是,两万四千弟兄毅然选择加入了安家军,尚有三千余伤重弟兄仍在医院接受人家的救治。
安毅放下手,扫了一眼军官们,走到郑泰来面前站住:“郑将军请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郑泰来咽下口唾液:“安将军,你就不担心我们几千弟兄回去之后,再扛起枪来和你们干仗吗?”
“不担心,真来了咱们再打一场,躲不过的事情不如去面对。你我都是军人,分属不同阵营,大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相互拼命的,严格来讲,个人之间谈不上任何的仇恨,甚至心底里存在同室操戈的阵阵隐痛,可你不能不打,因为你要服从命令,我也不能不打,不打败你们,襄樊南北码头和老河口堆积如山的粮食药品就送不到豫陕甘等灾区,不打败你们,你们的大帅还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拒绝中央的领导,拒绝中央派遣官员进驻西北各省各县,你们的上层官员不懂民生不恤民情也罢了,还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仁德模样,还会继续割据西北数省称王称霸的。
你也看到了,放眼豫陕甘宁各地,天怒人怨,还抢夺我们运送给灾民的粮食,最后竟然封堵灾民南下求生的唯一活路……我不想说了,公道自在人心。这次让你们回去,我们就做好了再次和你们沙场相见的心理准备,可是,有句话我要告诉你,投入我安毅麾下的三万多兄弟,从此以后将成为我安毅信赖的兄弟,我将指挥他们和你们拼命,到时候你我都睁眼看看,是他们打死我,还是打死你。”安毅毫不客气地回答。
郑泰来身后数名将领怒目而视,安毅鄙夷地扫了他们一眼,后退一步,向一旁的宪兵大队长做个手势,宪兵们的口哨声随即响起,数千官兵被有序地引上大道,排着队缓缓离开南阳向北行进。
郑泰来惨然一笑,大声说道:“安将军坦荡,我郑某领教了!不过安将军请小心,相信不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等着!不过,安某也想提醒郑将军一句,你们至少要走七天才到洛阳,在这七天之内,两军基本处于对峙状态,整条漫长的战线不止南阳一处,你们西北军需要喘口气,我们中央军也要休息一下。在再次开战之前,你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与安某相见。
再一个,安某听说西北军治军严谨,颇讲政治,被俘归来的官兵都要受到严格的审查,安某衷心祝愿诸位能再次获得上峰的信任,能再次拿起枪带上兵,成为快意沙场的职业军人!诸位,一路保重!”
安毅说完,举手敬了个礼。
转身要走的军官们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回头看了含笑敬礼的安毅,叹息一声扭头就走。
郑泰来苦笑着立正,向安毅缓缓致礼,放下手极为落寞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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