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正常时间,冯紫英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按照当初商定,兵部要对原有的四各清吏司进行改革,分成五个清吏司,即人事建设司、参谋策划司、军事装备司、后勤保障司、军事训练司。
另外再加一个司务厅,也就是六个部门,但是司务厅级别要比另外五个司低很多,这也是这个时代惯例。
冯紫英主要精力立即就放在了组建两所学校上去了。
在冯紫英看来,这是大周军事力量实现变革和本质提升的关键,尤胜于军事装备的提升。
而且这也是培养新型军队军官的一个最重要的举措和步骤,他不能假手他人,必须是自己亲自来抓。
他甚至在考虑要把郑崇俭从陕西调回来,另外把孙传庭、沈自征和侯承祖也弄进来,让这几人成为自己在两所学校里的重要臂助。
建立新式的军事院校无疑是对整个大周军务的一个变革性的创举,为此冯紫英也专门和张怀昌、孙承宗进行了多轮沟通交流,可以说相当艰难地说服了二人,然后冯紫英又主动找上了李三才进行了汇报,毕竟对方是主管军务的内阁阁臣,不获得他的支持,很难推进。
还好,毕竟是在漕运总督上干过的,李三才也很认可新的火器对军队战斗力带来的变革,基本上认可了冯紫英的这些建议,所以才有这一场朝议上的介绍。
两所学校初创,需要做的工作很多,也相当繁复,冯紫英肯定没有那么多精力来事必躬亲,只能是从大方面来推动,但是具体来操作,就需要一个得力人手。
汪文言、吴耀青这些人他也有考虑,不能丢弃另一头,所以还得要把自己各方面的人力资源都要调动起来。
“你想让君庸来帮你?”沈宜修放下手里的桐娘,讶然问道:“他愿意么?”
“他有什么不愿意?给他这样一个锻炼机会,成日里在兵部里边晃荡,还不如扎扎实实做点儿实际工作,这对他日后发展很有利。”
冯紫英笑着伸手抱起扑过来的女儿,亲了一下女儿红如苹果的脸颊,放在自己腿上坐着。
“君庸还是有些才华的,对地理山川测绘和这一方面的情报收集很有见解,陆军军官学校这方面也会开设一些课程,就是要讲授相关的地图测绘和沙盘制作和战术计划指定,要从军中选一些军官来充当教师,君庸正好可以和他们切磋切磋,……”
“若是他自己愿意,那当然没问题。”沈宜修点点头,“我总是有些感慨,君庸看起来文文弱弱,怎么还喜欢军务这一块,……”
“那个男儿没有一番仗剑沙场的热血气概呢?君庸这般想也很正常,不过他是进士出身,自然不可能只是充当教谕那么简单,学校初建,我也有意让大章回来,他和伯雅去协助大章组建陆军军官学校,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一项工作,我希望六月底之前,就要完成,另外水师军官学校也不能放下,侯承祖精于水战,而且做事踏实,但他不是士人出身,所以我得多花点儿心思,但具体事务还得要他来。”
还是手里人才太少,孙传庭和沈自征都还在观政期间,不过也可以一用了。
另外朝廷重文轻武的格局段时间很难打破,所以从军中抽调出来的武官来作为教谕这个模式推进还需要花大力气来确定,自己还不知道要和兵部这帮人费多少嘴皮子工夫。
“相公你说你要筹建这两所学校,一所在京师城里,一所在南京,岂不是还要经常跑几趟南京?”沈宜修问道。
“怕是免不了,经常跑不至于,但是肯定要去几趟,选址,筹备,中途肯定要去看两回,好在现在漕运畅通,来回一趟一个月很轻松,今年争取去过两三趟吧。”
冯紫英考虑让侯承祖来具体操办,这一点他也和沈有容去了信交代了,沈有容也同意了。
毕竟现在水师打仗的机会并不多,但日后要经营南洋就少不了要出动水师了,所以打好水师基础很重要。
“哎,还以为相公今年能轻松一下,这几年里相公都是四处奔波,好不容易看今年似乎要安分一些了,却又要筹办学校,还在南京,……”沈宜修也有些不乐意。
“宛君,这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我又是最年轻的,我不跑谁跑?”冯紫英感慨,“换了别人,抢都抢不来这个机会呢。”
沈宜修默默点头。
自己丈夫现在才二十四岁,被外界视为政坛新星,现在朝廷甚至都觉得功高难赏了,所以才会用勋官和诰命这种方式来折抵丈夫的功劳。
但丈夫却又不能停留在功劳簿上睡大觉,还得要殚精竭虑奋力前行,现在的形势也不允许丈夫停滞不前,作为北地青年士子领袖,也是整个大周青年士子的头羊,他只能继续昂扬奋进。
只能说嫁了这样的丈夫,享受欢呼带来的荣耀时,自然也免不了就要承受他在外忙碌奔波带来的孤独寂寞。
也幸亏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桐娘,不过这还不够,自己还要生一个儿子才算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两人似乎都想到了什么,目光相对,沈宜修略羞但是又落落大方地看着丈夫:“相公要忙碌在外,可妾身也需要慰藉,桐娘渐渐大了,也该读书习字了,妾身希望能替冯家延续香火,相公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冯紫英也笑了起来:“娘子吩咐,为夫岂敢违命,自当努力!”
对冯紫英来说,这也是一份压力,随着宝钗的怀孕,他估计沈宜修和林黛玉都会有此想法。
特别是在自己又陆续要纳妾多人,难免会给沈宜修和林黛玉带来巨大压力。
“那探春、惜春的吉日相公和贾家那边可商量好了?”沈宜修又主动问道。
她是长房大妇,惜春要入长房,她自然要关心过问。
“二月十六吧,找人算了算,二月十六是吉日,另外估计我二月末就要启程去南京。”冯紫英顿了一顿,“不过估计这一次在南京我呆不了两天,另外我还要去和父亲谈一谈。”
沈宜修一惊,“公公不是在凤阳那边么?”
“西北军现在不好安排,几万人扎在凤阳那地方得把凤阳吃垮了,所以考虑到后勤补给的方便,朝廷让西北军暂时移到徐州。”冯紫英沉吟着道:“关于父亲的去向,朝廷也是一直踌躇不决,怀昌公和稚绳兄都希望父亲接任宣大总督,但朝廷可能有些犹豫,……”
“朝廷犹豫什么?”沈宜修有些困惑,又有些生气,“冯家替朝廷卖命几代,难道还不值得信任么?公公当过蓟辽总督,也当过三边总督,难道这宣大总督还当不下来不成?”
冯紫英摇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正因为父亲当过蓟辽总督,有当过三边总督,咱们冯家又是起家于大同,让父亲出任宣大总督,朝廷可能担心冯家在边镇上的影响力太大,你应该知道,朝廷一直是希望压制武人在边镇上的影响力的,前有李成梁的先例,朝廷很忌讳。”
沈宜修大为不满,“那怎么一样,李成梁一大家子都是在军中为将,而且都云集辽东,已经成了藩阀架势,可冯家这一代就相公一个,难道还能做大成势不成?”
“朝廷有朝廷的考量,毕竟大同还有段家,大概也是担心冯家势力尚未消除,段家万一又兴起了呢?”冯紫英笑了一笑,“段家可不比咱们冯家,那可是枝繁叶茂,喜字辈守备以上的都有六七个,另外其他辈的还有四五个,除了大同,山西镇和宣府镇都有,冯家和段家是姻亲,万一父亲过去之后刻意提拔段家子弟呢?的确是个问题。”
“那相公你是兵部右侍郎,是不是在此事上就不好表态?或者相公你的意思呢?”
冯紫英叹息了一声,“我也是为难,要以我说,父亲还不如就彻底休息,在五军都督府挂个闲职,学王子腾和牛继宗他们一样,但朝廷却又觉得那样是亏待委屈了功臣,不愿意背这样的骂名,所以就为难了。”
“那让公公回任京营节度使呢?”沈宜修试探性地问道:“不是说忠惠王早就有意卸任么?”
冯紫英微微意动,“贤妻的这个想法倒是不错,现在朝廷本来也对仇士本有些不太放心,据说皇上正在刻意拉拢仇士本,虽说现在还看不出端倪来,但也是一个隐患,若是老爹回来担任京营节度使,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我还在担心兵部侍郎,这父子俩如此身份,有点儿别扭。”
“相公此言差矣,妾身觉得相公在这兵部侍郎位置上的不会在干太久了,朝廷肯定要考虑此事。”沈宜修很笃定地道。
“哦?娘子为何这样说?”冯紫英十分惊讶。
“相公都说了功高不赏,可相公在这兵部侍郎位置上却又是最容易立下大功的,朝廷不可能不考虑此事,肯定会选择合适位置让相公动一动的。”沈宜修解释道:“而且相公从去陕西时就担任兵部侍郎,也有两年多时间了,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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