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铠这一听孙复解释的大清税赋,立刻就明白了,手中有兵的督抚那个不向朝廷要钱要粮,大清朝自鸦片战争起就赔款割地,负债累累,,那养着的黄带子、红带子经过几百年的壮大,这些可都是要银子养的,还有八旗子民的铁杆庄稼支出,朝廷开支日益庞大。
此外那个垂帘的中年妇女,可没打算过为国家省钱来的,这些年清政府的收入倒也稳定,不过每年的都是亏空的厉害,想到这里,秦铠算是明白了刘坤一搞的什么动作,他手头没银子,又要整兵,就打了个报告给朝廷,军机处这帮老爷自然是一句话,“没钱!”
结果他倒好,说越南战事紧张,这就地筹饷的厘金又急切难筹,打了个报告,先斩后奏了,截下来几十万两商税,说是日后厘金筹足了再还给朝廷,这六王爷看到这么蛮横的督抚也没办法,只得准了!不过……算起来这银子还是迟早要还的嘛!
刘坤一那是做学问出身的,对于商贾是一窍不通,征税倒是在行的很,平定太平天国那是他的拿手戏,不过现在要改组粤军,这开销可不是一点点,湘军之所以有凝聚力,那“饷由将筹”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所以这些年他一门心思搞两广的农业,希望能多收些厘金税。
听完孙复的汇报,秦铠早明白老孙的意思。
光给钱给刘坤一那是一锤子买卖,既然现在有这么大产业,又有免税政策,不好好扶持下日暮西山的湘军势力,日后可就少了一个大助力了!不过这扶持的力度嘛,自然是要好好算计一番的……
结果隔了没几日,吴金贵捧着一本账簿来见秦铠,在经济特区里办厂子的商家,一共送上报效银两的一共有40余家,其中有22家是早些时候就参加中华纺织协会的会员。
吴金贵逐一介绍着这些成员的名字和产业的背景,经过那次的棉布价格大战后,这些商家对于纺织协会身后的大靠山可都是心服口服了,算起来也就算是秦铠商业体系里的核心成员了。
“韶州府刘家,八万两!他们这次在特区投资了一家缫丝厂、两家棉布厂!”
“延平府丁家,八万两!丁家这次在特区投资了一家两百台纺织机的棉布厂!”
“宁波府宋家,十二万两!他们这次投资了一家榨油厂、两家缫丝厂!”
“……”
“阜康银号胡大掌柜,30万两!胡掌柜这次又投了30万两,办了两家500台缫丝机器的缫丝厂!”
“福州吴家,50万两……”
听到这里,秦铠也是一愣,这吴家不就是吴金贵嘛,“吴掌柜,你来凑什么热闹嘛,你这笔钱去好好把产业做好了才是!我后面可要派你家大用处来的!”
吴金贵马屁落空,也有些意外,不过听到秦铠要派他家族大用处的言语,立刻收起了那一丝的失落,大声的应道:“大人,都按你说的办!”
等到全部的账目清点完,退掉吴家的50万两,这次收到银两合计270万两,这数字也把秦铠吓了一大跳,看来这些商家都是实力不凡啊,细问吴金贵,才搞明白,这报效的银子多少一般都相当于产业收益的一成到三成。
这玩意就相当于后世的干股,商人依靠官家的势力做买卖,依照官家给予的帮助程度再支付银子回报,这在商贾之间已经是约定俗成的玩意,不过这些商人跟着秦铠经营的纺织产业有些例外,这从产业到机器可都是秦铠一手操办的,所以各商家在报效的银子上额度也上升了一成,达到了4成左右。
这笔银子的数额巨大,让秦铠颇为意外,他倒是生出来一个念头,这可是一大笔钱,以钱生钱,那是不二的王道,可惜琢磨了半天手头竟然也没一个可以干这事的人,于是,一份电报发往了派驻英美德三国的影子公司,让他们全力寻找有能力的金融经理人。
同时,他让吴金贵去找张简商议了一番,让张简挑选学业优秀、人品上佳的学生20名,要精通算术,头脑活络,他另有用途,他则亲自到富康银行广州分号去拜访陆义锦陆掌柜。
秦铠带着宋云泽、吕率几个亲兵,全都换了一身便服,出了衙门直奔设立在十三行的阜康银号广州分号,十三行他还是一年前来过一次,旧地重游,倒也是有几分熟悉的模样,不过很明显,这里的竞争十分激烈,印象中的几家商铺俨然已经改换门庭了。
这三年来,秦铠可谓每天都在忙忙碌碌,时时刻刻算计着日后打打算,难得有机会像今天一样,换了便服出来随心一游,倒也兴趣大增,不过十三行这地方可不小,他这个外来户巡抚到了这里多少有些不认识路,走了几步,一旁已经有一个穿着瓜皮小帽、褐色短褂的三十来岁男子凑了上来。
宋云泽、吕率两个一看陌生人,已经上前出手拦住来人,手一指,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显然吓了一跳,看得出这位穿着普通的公子应该是大有背景之人,忙躬身行了大礼,“几位老爷,我是本地十三行的买办万徳廪,看几位爷似乎是新来十三行做买卖的,所以想帮衬着介绍一二……”
“云泽、吕率,让他过来!”秦铠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来这里,还给人当成做买卖的,难道咱就没个什么王八之气嘛!?想到这里不免暗暗一笑!
这万徳廪看到这为老爷手下的保镖都是身份的凶悍,自然对秦铠的身份不敢低估,听他说的一口官话,估摸着是北方来的大商客,忙凑过来拱拱手,又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先自我介绍了起来,“这位老爷,鄙人在这十三行也是做了十多年买办生意,前些年在英国玛洛迪洋行办差,现在出来单干了,您老若是想了解什么,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这些东西秦铠可以找吴金贵了解的,不过他一时兴起,也忘记了这一茬,到了这里再差人去找吴金贵也不高兴,这不正好有人送上门来,倒也落得现成,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万徳廪,典型的广东人氏,个头不算高、还略显黑瘦,但是浑身上下透着精明!
“那你就是这十三行的买办罗?”秦铠笑嘻嘻的问道,像万徳廪这样没有固定生意的买办,在通商口岸可谓多如牛毛,何家的外甥李东来以前就在上海滩也是干的这一样,这个他倒是知道的。
“老爷抬举了,我这是小卖办,跑腿的,不过在十三行做的时间久了,对这边的情况熟悉的很,所以也也能混口饭吃!”万徳廪笑嘻嘻答道,眼光在秦铠脸上扫过,想来是在猜测这位爷的来路。
秦铠故意哦了一句,然后反问道:“那我问你一事,我去年曾今路过此地,今天再来看这周围几乎商家似乎都换了招牌了嘛,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万徳廪黑瘦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这事情也没什么隐情,他这种地头蛇自然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拱拱手说道:“这位爷,你这事问我就问对啦,这几年十三行的生意那可是难做的很,有能耐的都去城西巡抚老爷批的地上建厂子自己做买卖了,这边做洋人生意的那就清淡多了!”
他看了眼秦铠,见这位老爷对自己的话还感兴趣,便继续说道:“对面这马家商行,原本可是十三行的老字号,做的洋布生意,一直和英国人合作的,不过去年洋布被咱中国的机器织造的本地棉布打垮了,所以一蹶不振,只好关门大吉了!”
秦铠眼睛眯了眯,原来这商家倒闭还是自己搞的事情,心底确是毫无愧疚之感,这些帮着西洋人吸中国银子的买办,虽然从开化民智来说有些个意思,但是真正能从买办做成民族产业的,即便是整个近代史中也是百中无一,倒就倒了吧!
“其他的呢?”
“这棉布生意,现在是十三行东街吴家的主业,据说这东南诸省的买卖都跟他们有关联,若是老爷你想做这买卖,我可以帮你联络一二,”万徳廪刚才观察到秦铠眼光中的异动,以为他对棉布生意有兴趣,忙毛遂自荐起来。
旁边的宋云泽插上话来,呵斥道:“姓万的,快说正事,我家老爷要请你联络自然会开口!”
“知道……知道!”万徳廪忙点头哈腰的继续讲述道:“这前面一家是浙东的大商户钱家,原本是做的丝绸生意,这两年生丝价格居高不下,亏了本钱,所以盘了店走人了,那边一家是韶州府的刘家,据说是搭上了巡抚大人的生意,所以弃了十三行的买卖,去城西开厂子了!”
秦铠一路慢走,旁边万徳廪倒的确是个本地通,把周围商户都一一介绍起来,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几分准确性,但是在介绍道吴金贵和何家新设的商铺时,倒是还算准确,而且提到吴家、何家做的都是纺织机器的买卖!
而其他一些商家,万徳廪竟然还能说得出一些个背景来,让秦铠颇有些意外,听他讲的差不多了,秦铠便直奔主题了,“万徳廪,这十三行应该有不少银号吧!你可了解情况?”
万徳廪听了秦铠的问话,也是一愣,不过看着秦铠身边的宋云泽、吕率几个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倒也不敢多问,心底暗暗叫苦,这位爷看起来似乎气势逼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不过看这情形,倒不像是来做买卖的模样,今天这趟买卖看来是希望不大了。
不过既然已经费了这么大力气,一路跟到现在,那也不能放弃,所以整理了一下思路,忙应道:“这十三行是广州最繁华的商贸之地,自然是银号众多,大的银号有阜康银号、晋泰银号、天津银号、厚德银庄几家是大的,此外还有些西洋的银行!”
“噢……”这时代竟然西洋银行也已经在十三行开办业务了,这让秦铠有些惊讶,他印象中西洋银行基本都集中在上海滩的那十里外滩,没想到广州也有生意了,“那有些什么西洋银行?”
“英国利生银行、英商汇隆银行、英商汇丰银行、英商麦加利银行、法兰西银行、德意志银行……”万徳廪对于这位年轻的老爷更加看不透了,小心翼翼的边说边观察秦铠的表情,不过这位大老爷听了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在十三行看分行的多数是英国银行,没想到还有德国银行,秦铠微微一笑,德国人在普鲁士战争中可是硬从法国人手里掐了50亿法郎的赔款,不过估摸着也给用的差不多了,不过十年了……这么大投资下去,这德国人手里的钱肯定不少!
他琢磨着是不是继续坑蒙拐骗,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丝奸笑,正好万徳廪抬眼看到,不免心惊肉跳,话说到这里也不敢多说了,等着秦铠继续问话。
“万徳廪,你跟着这大半天了,不妨在跟我去四处走走如何!”秦铠微微一笑,“记得,叫我秦老爷就可以了,先带我去几家银号看看吧,你就说我是来拆借银钱的!”
这万徳廪倒是不怎么想跟着去,不过看这位身后几个汉子可是目光犀利、面容严肃,看来想不去是不可能的了,脑筋一转,想到这位爷总不能把自己给吃了吧,就当今天白干罗!说不准还就摊上大东家了呢……
在秦铠的选择下,这一行几人在万徳廪的带领下走进了十三行北面的晋泰银号,一路上万徳廪倒是把晋泰银号的来龙去脉、银号的的买卖说了个大概,这是山西老字号银庄,这边分号的大掌柜姓王,不过万徳廪可没见过大掌柜,几家银号经营的业务倒是差不多。
这时代银号的第一业务是发行庄票,大银号的庄票信用卓著,那在市面上就等同于银子,现在洋人对于这些庄票有一个标准的称呼——“在贸易中非常有价值的中国金融文件”,可见大银号在当时中国经济中的作用,但是,能达到外国人认可的银号可不多。
至少,这边的几家银号还没达到那个程度,就连资产高达2000万两的阜康银号,也很难挤进由这时代的大同行,要得到外国银行认可、能在对外贸易中进行汇票的收入、解付,那才算的上的大同行,也就是大型钱庄。
阜康银号尽管实力雄厚,不过在被洞庭帮、绍兴帮、宁波帮把持的上海洋场里,却显得势单力薄了点,而且他身后尽管有湘军势力做后台,但是现在的湘军,即便是湘军的大佬左大帅那也在朝廷里颇受排挤,这些年可没少穿淮军的小鞋。
不过这些方面的不足,并不影响本土银号在各地的发展,毕竟庞大的中国市场依然是黄金遍地,就以阜康银号为例,在长达十多年的镇压太平天国的战争以及三年多的新疆战事中,阜康银号光是做的金银买卖、成色鉴定以及贵重货物核价,就赚的盆满钵满,依据成为了大清少有的富商。
晋泰银号的伙计一看秦铠的模样,那就是有背景的主,又有本地的买卖陪着,忙迎入贵宾厅,作为过来闲聊的主,秦铠毫无羞愧的模样,咱是下来微服私访嘛,这历史剧里看烂了的剧情,现在也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肚子里狠狠地偷笑了一回。
一会儿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掌柜,进来后自报家门,原来是这里的王二掌柜,让人上过茶水后,便陪在一旁客气的问道:“这位公子贵姓?不知道小号能有什么效力之处嘛!”
这个秦铠早就琢磨好了,笑着说道:“王掌柜,我姓秦,福州人氏,我是来问点小事情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王掌柜听到秦铠自报家门姓秦,脑筋立刻开动起来,不过死活想不出这福州商人里有这么一个大户商家姓秦,不过想到现在风头正健的福州商人何家和吴家,倒也不敢怠慢,一团和气的笑道:“自然是方便的,秦公子但问无妨!”
“是这样的,王掌柜,我琢磨着在广州府置办个产业,但是手头的现银有些紧张,不知道你们银号能不能放一笔款子,这具体放款子又有些什么条件!”秦铠笑眯眯的问道,这银行放汇、贴现的信用业务,作为后世人的他自然是了解不少,不知道这时代的晋商是如何处置的。
一听是要放汇,王掌柜看了看秦铠,这位公子看起来确实有些个来头,只是现在银庄的现银库存也不足,他试探着问道:“秦公子,不知道你这放汇是出庄票呢?还是要现银?现在这现银放汇可不好做……”
“庄票怎么讲?现银又有什么说法?”
“秦公子,您是第一次来我们银号,不知道在广州府可有什么担保的人家?这钱庄放汇担保可是首要的信用!若是有我们熟悉的大商家担保的话,三个月以下的放汇,签署契约后,庄票当天就能拿,现银要等五天,限额是5000两白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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