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越北的战局,冯子材转头看了看秦铠,忽然问道,“大人,我派一支兵马连夜去取镇南关,可否?”
这话问的秦铠一头冷汗,咱只是大约知道原本法国人很快就会撤走,可不知道这很快是一夜、一天、或者是十天,你这就派人去取,万一法国人还在那里埋锅造饭,岂不是一场硬仗,到时候还怪老子不够神机妙算来的……
“冯提督,此事你来决断即可,我此番前来,只为击败法国人而来,具体军务,提督你自己拿主意即可!”秦铠立刻就甩了包袱。
冯子材点点头,“下官明白!”
秦铠指了指地图,北宁南面的平原地带,三个法国旅团的旗帜被放在那里,护国军也有一堆旗帜顶在前方,“诸位,北宁虽然在我之手,不过法国人三、四、十一旅团两万之众正赶来驰援,被我截断归途的法国第七旅团,势必也会拼死反扑!”
台下众人一听秦铠分析的情况,也是心头狂跳,正面法军不过五六千之众,已经打得桂军、粤军、淮军、滇军抱头鼠窜,也就这位秦大人的兵马现在还赖在越北,不算入鼠窜的行列,现在围绕着北宁城,双方可是集结下了全部的兵力,势必在此一分高下。
不过,北宁南面足有2万余法军,北面也有五六千之众,若是说众人对守住北宁信心十足……除非脑子秀逗了,才会这么想!好在要考虑这问题的,似乎不是他们这些现在还在镇南关北面的人,而是钦差大臣吧。
难道钦差大臣竟然有十足把握击败这两万多法军?众人眼光瞟过秦铠,这位年轻督抚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话说到这里也没有继续深入说明,却正在低声与冯子材商议。
老冯其实早就想问了,他自然明白现在战局的紧迫性,北宁这根刺就是双方的焦点,法国人若是能及时拔除。那势必挥师北上,攻略广西各地,而若是护国军顶住了法国人的进攻,广西的兵马击溃了法军第七旅团。与北宁连成一片,那越北的战局大有可为,现在可是给法国人堵在国门口啦!
不过对于这位秦大人的兵力,他是知道的,是这位大人按照朝廷的旨意在越北编练的“越南护国军”嘛!那算啥玩意?就是一些越南土著经过编练嘛。能算军队嘛……不过这位大人的手段,实在不好琢磨,能袭破北宁,倒也确确实实不能小觑。
老冯考虑了几秒钟,这问题不能不问,想了想,改了个婉转的问法,说道:“秦大人,我部明天出击,若是顺利击溃法国第七旅团。沿沧河而下,赶到北宁的话,那也至少要4天的时间,不知道北宁之军能否坚守!”
“击溃法军的话,倒也不敢确定,若论坚守,我投入越北的五个协,绝无问题,”秦铠神色平静的回答了老冯的担心,他自然明白这也是其他清军军官的想法。这越北的战局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绝无第二种可能。
秦铠站起身来,又在云南河阳贴上一张标签,继续解释道:“诸位。4日前,我已与云贵总督岑毓英大人电报确认,滇军两万余部已经由河阳入越北,沿明江而下,依我估计,数日之内即可威逼宣化。打通西路直取山西、河内的通道。”
这消息一出,众人信心又添几分。
他又指了指北宁前面那一片护国军的旗帜和法国人的旗帜,“北宁南的野战,乃我在越北策划两年之决战,不容有失,明日起,冯提督当尽起广西之军,发起对法军的总攻!”
说罢,把手头的那个小棍子交给冯子材,“冯提督,接下来进军的安排,就由你的处置,广西诸军你皆可调度,我只有一个要求,击溃法国第七旅团!对了……各军的悬赏,你自己定夺,百两一下,我一概都准了!!”
军官们一听,各个都是眼冒金光,100两一个法国人的首级,这可是天价啊!之前冯提督倒是开出过50两一个的悬赏,只是这都给法国人打回老家了,哪有机会去取啊!现在形势可不一样,钦差大人可都掐了法国佬的喉咙了,此番进攻胜算颇高!
冯子材听到秦铠还是将指挥权交给了自己,自然是也感到万分的荣耀,甚至有些诚惶诚恐的感觉,钦差秦大人运筹帷幄的能耐自己都完全都看不明白,这偷偷摸摸就在法国人眼皮底下袭破的北宁,又敢和法国人面对面展开野战,这需要有多大的能耐……
此时此刻,冯子材根本不可能想到的另外可能,这位秦大人根本就是在偷懒,事实上,却是如此,秦铠一路赶来,也是琢磨过这个问题,自己来指挥,还是让老冯出马,思前想后,这种熟练活还是交给冯子材来干吧,这位可是在越北打老了仗的提督,又有指挥才能,又与诸军熟悉。
各营兵马昨夜都是稍作歇息便在凌晨备战了,等天一亮,前哨由冯兆金率领了4个营已经率先出发,秦铠并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他安心的在临时征用的府邸里听情报司派驻的几个军官报告汇报搜集的消息,自然都是些关于广西官员的内容。
前任广西巡抚徐延旭、前任提督赵桂兰之流都被派去新疆为祖国边疆做贡献了,而新任的两广总督左宗棠又因为军机处改组,一时间成为了入主军机衙门的热门人物,据说至今还在北京城里玩呢,这广西一时间成为了权力的真空地带。
他倒是有心去抢这广西巡抚的职务,找个自己人坐上这位置,只是,很显然他在朝堂上缺乏足够的力量,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让他纠结的怨念,这一路来,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的华夏大地,不管是洋务派、清流派、保守的满清贵族,都还心存幻想,毕竟20年前的那场浩劫让所有人都记忆犹新。
自己要走上的道路,可谓是前途扑朔迷离,中法之战。是自己崛起的契机,在这时代远东第一流的工业——马尾船政的基础上,他成功的创造了一块近代工业的基石,目前。手中的两家技术体系完备机床厂,数家技术成熟的炼钢厂,无疑是他最大的资本,作为工业体系的母体,机床方面的技术的掌控。让他对于今后的逐步扩张有了充分的信心。
情报司的人员带来了关于太平、南宁、镇安、思恩四府官员的情况,秦铠仔细翻阅后,倒是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算是熟悉的名字,江州知县赵德,赵烈文的侄子,那个模样土的掉渣的县太爷,情报司的报告结论倒是给判了个能吏,看到这里,他微微一笑。
而对于冯子材的报告自然是最为详尽,冯子材有4个儿子。取名倒是颇有些后世的遗风,取的是“中华繁荣”四字,不过这他的四子皆未入仕,也不知道老冯作何打算,不过老冯家可是当仁不让的地主。
老冯治军甚严,早年攻打太平军和今年如越北剿匪,那可都是大有斩获,按照清军的规矩,这些收获中不小的一部分都归属统领提督,自然积攒了一份殷实的家产。估摸着老冯在当官时吃了暗亏,本打算安心做富家翁来的。
此番起复后,冯子材都是65岁的高龄了,所以让两个儿子冯相华、冯相荣陪在军中。这让他有了几分打算……正在研究这广西官员的情况时,外面亲兵来报,说是知府骆炆来求见。
骆知府在太平府盘算着如何与这位新任的越北钦差大人搭上关系,可琢磨了不止一天两天了,前番时候得知“萃”字军中来了位秦巡抚的爱将吕千总,他可就没少去拉关系。不过吕率那厮油盐不进,而且整天忙着整顿兵马,根本没机会多说上几句。
不过从这位吕千总手上,骆知府倒是看出一些钦差大人的心性了,这位秦大人定然也是为埋头做事的人物,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的成就,仔细算计一下,他就想明白了,这官面上的敬仪自然是不能少,但是要让这位巡抚大人留下好映像,银子估计作用不大。
这些日子,他可没少花心思,前两日,他的堂兄、天津卫六品通判骆兴给他派来电报,他要打听的消息有了着落,所以今天一听说钦差大人星夜赶到,一早他就跑来求见了。
这边临时的府邸也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此刻在一个军官引路下,一路看去,官邸里竟然没有一个幕僚模样的人员,这让他十分好奇,这位秦巡抚听说出身比较奇怪,乃是海外求学的学子,果然这做派特异。
按理说,大清的督抚之流,都需要进士及第出身,不过,这些年洋务兴起之后,这精通洋务的人物也是颇受器重,但是这位大人,始于洋务,却是崛起于军务,三年内军功赫赫,硬生生从一个督办升职到督抚一方的大员,不过这军中却无幕僚,骆炆暗暗庆幸,自己看来颇有些机会攀上高枝……
等进到屋内,上首正有一位年轻稳健的男子,正在看着一些军务的折子,不用介绍,这就是自己久闻其名的钦差大臣秦铠了,他忙快步上前,躬身施礼,“太平府知府骆炆,拜见钦差秦大人!”
秦铠自然早看到了这骆炆,手头拿到的信息中,这位骆知府也是个重头戏,因为就在本地也方便调查,所以消息还特别多,这骆炆是光绪二年的进士,那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可谓是年少得志,不过,向他这样进士出身的官员,一般也就两个出路。
一是在京师吹牛打屁、混在清流的行列里舞文弄墨,二者是在京师混上几年,然后外放,骆炆走的就是后一条出路,徐延旭坐镇太平府的时候,这位骆知府就是门上常客,显然是用了不少银子,而徐延旭倒台后,骆知府倒是耳聪目明的,立刻搭上了冯子材。
在何兴、吴金贵派往太平府运送辎重、武器的事宜上,这位倒是不遗余力的帮忙……秦铠心底微微一笑,看来咱的王八之气开始有些小成,有人来投机钻营起自己的门路了,关于这位的能力方面,吕率倒是找自己说过,算是个能吏,而情报司那边查到的消息,这位大人敛财可是颇有一套。
现在当面看到,这位骆知府倒是短须八字胡。相貌堂堂,颇有些自己前世看到古装戏中清官的模样,这让他心底不禁也是暗笑一番,原来敛财有道。才能有这模样,不过……这时代,大清官场的明规则就需要由下级为上级的钱袋子负责,这样的官场,敛财无道的话。估计是寸步难行啊!
他从骆炆招招手,示意他在靠近的位置坐下,微微一笑说道:“骆知府,听闻你可为冯提督的大军费心不少,若是此番出师大捷,本官也必将此时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骆炆屁股刚刚沾了凳子,一听钦差大人上来就表彰自己,马上跟弹簧似地起身拱手客套道:“大人,这都是卑职份内之事。不敢居功!”说罢,这位拿出一份礼单,按理这玩意应该是秦铠幕僚收的,不过这位钦差竟然没一个幕僚,多少让他这第一位送礼人有些尴尬,不过这会儿大人表彰自己,倒是趁着机会就把礼单递上了。
秦铠眯着眼睛微微一笑,也未拒绝,看了看放在桌案旁的礼单,示意骆炆坐下说话。略一翻越礼单,倒是颇为丰厚,光真金白银就价值上千两,就是放在京师。那也能上得了台面的,看来这位骆知府敛财有道,却非谣传。
自己在广西毫无根基,而冯子材是自己第一个扶持的对象,这其中有历史的原因呢,自然有更重要的一点。冯子材的“萃”字军即便是在原本历史上功成名就之后,已然受到了淮军系统的排斥,被长期安置在边境,而真正获利的确是淮军系统的官员。
自己日后必然要与淮军发生根本利益上的冲突,现在团结的每一分力量,必要时候,或许能为自己提供一份助力,这朋友和敌人之间,有的只是永远不变的利益。这位骆知府,倒也是京官出身,打听下来并没有什么背景,不知道有没有拉拢的价值……
随口询问了一番太平府的政务,这位骆知府倒也是对答如流,看来进士及第的出身到底有些能耐!
桌上这些文书,都是昨日冯子材交上来了,原本老冯是代理越北军务的总办,现在秦铠来了,自然转有他来处置,想到这里,秦铠拿起一份文书递给骆炆,“骆知府,这苏元春部称粮秣不足,不知道可曾处理妥当,是否会影响这两日的出兵?”
骆炆结果文书看了看,这属于他管辖的事务,不过这其中确实与他关系不大,苏元春是淮军系的人马,虽然算不得是淮军的核心队伍,但是这粮食供应都是由巡抚衙门直接供给的,想来是徐延旭被革职的关系,所以粮草供应一直有些问题,不过这问题自然不难解决。
他合上文书,拱手说道:“秦大人,此事交予我处置便可,这粮秣原本应该有桂林府运抵,估计是那边耽搁了,我这就从太平府的粮仓里调拨部分,今日便送到苏将军营中,确保误不了事情,若是大军要出征,这民夫可以随同一并押运到前线!”
秦铠听了之后,也点头表示满意,这事情处置上,这骆炆倒是十分的妥协,而且考虑得滴水不漏,不过今天这厮跑来肯定不会是为了送礼的……他也就安心等这厮开口。
骆炆又絮絮叨叨的把前线粮食供应的规矩给罗列了一遍,算是把这件事情了结了,这才插上他自己的话题,“秦大人,今日下官是有两个消息,我琢磨着大人应该有兴趣,所以特来禀告!”
这话一出,秦铠确实感了兴趣,之前与他一番交谈,可见这骆炆是个聪明人,他既然敢拿出来的消息,那必定有他认可的价值,秦铠微笑的点点头,示意骆炆继续。
“秦大人,昨日镇南关失守,不过以大人之能,想必很快就能夺回,只是……这其中有些小事,大人不妨去做一下,昨日受重伤的提督刘玉科那是闽浙总督岑大人的爱将,此番广西重伤,大人当去探视一番!”说完这话,骆炆抬头看了看秦铠。
秦铠若有所思,自己在永安与岑毓英的秘密约定,所以才有今日两军齐头并进的局面,这刘玉科的事情倒是个契机,促进下双方的关系,这骆炆自然不会知道自己与岑毓英的私下串联,不过能从这小事上想到大事情,这消息有些意思。
他赞许的点点头,“骆知府,此事我一会儿就去办,这刘提督现在何处?”
“下官所知,当在龙州吧,昨天得到的消息,刘提督受伤颇重,不过我得到的消息,应该暂无性命之虞!”
秦铠听了有些意外,自己了解的历史上,这位刘提督那应该是挂了啊,现在却意外的只是重伤?不过,重要的是,自己能通过这位刘提督拉拢一番与岑毓英的关系,这岑家日后可是一股子力量啊!
“那还有个是什么消息?”这消息已经非常不错了,秦铠很好奇另外一个,按理说应该是重头戏在后面的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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