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北京城正在为宋云泽践行的秦铠,自然没有预料到,遥远的广州,两个英国人正在谈论着自己,并且希望通过对自己的投资获取更多在华的利益,若是他能获得这个重要的消息,他或许会充分考虑傍一回这时代唯一超级大国的大腿,毕竟,自力更生是好传统,但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无疑是更聪明的办法。
3月20日,军政部下达了新的任命,宋云泽任新八镇总兵官,从一镇、三镇、四镇调2000老兵,另外将廊坊士兵学校两千名新兵编入八镇,组成八个营的编制,立刻开拔向张家口、独石口方向运动,而这一支兵马的称呼很快就在体系内被改了名字——西北军。
命令发布后,宋云泽立刻带着他亲自从亲兵队挑选的军官班子开始西北军的编组,而秦大总督也没闲着,他便装出了军政部,在一小队亲兵队便衣的保护下直奔西珠市口、前门外大栅栏,这里在史书上另有一个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老北京最著名的八大胡同。
作为记录在案,曾经让大清皇帝也流连的烟花之地,秦大总督自然不是为了女人而去那里的,他是要去见一个人,一个他觉得不应该埋没在这烟花之地的人。
一到八大胡同之首的陕西巷外,带路的情报司军官很快就找到了在这边的眼线,两个穿着老皮袄子的汉子,片刻之后回来轻声报告:“大人,聂士成就在巷子里临仙馆,这段时间一直在潘鼎新那边运作,听说花了不少银子,也没什么成效,他与临仙馆的马玉儿是老相识,所以在这边住到现在。”
秦铠抬头看了看这装饰谈不上任何雅致的巷子口,原来这里就是后来出过“风尘侠女”赛金花的地方,倒是多了些游览的兴趣。只是,这时代,那位赛金花似乎并不在北京城,这物是人非。自己这个后来者倒跑到这里来找一个男人……想想倒是好笑的很。
进了临仙馆,早有龟公上来啰嗦,立刻被旁边亲兵拿出的腰牌吓得半死,这军政部成立不过两个多月,不过在北京城里可早已名声在外。那些个装束整齐、军纪严明的巡逻新军出现在北京城内后,这城市可谓是秩序井然,以往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抓的抓,杀的杀,早就没了踪影,至于那些八旗混混,更是老实的不得了。
而这一切,老百姓自然不会归功于那刚刚成立的内阁,看得明白的都知道,因为有这军纪严明的军队存在。北京城才有这大乱之后的安宁,而作为军队首脑的秦铠,在《中华时报》、《申报》这些舆论的造势下,声望也是涨了不少。
这临仙馆作为北京八大胡同一等一的去处,确实是够大,转过好几处小水榭,秦铠被引到了后院一处厢房,远远就听闻屋内传来了袅袅古琴之音,秦大总督身后这一票亲兵都是些个音乐盲,其实秦大总督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因为这曲子实在太有名,以至于他也听过!
原来这时代烟花之地竟然有如此好处,要知道这时代留声机已经被那个超级发明王爱迪生捣鼓出来了。不过,那玩意在远东可没有出现过,传统的演奏显然还是很奢侈的娱乐。
其实,今天他要来拜访这个被罢免、至今无法复职的淮军军官,军政部高层的军官都有些看不明白,好在这位秦大总督经常干人家看不明白的事情。倒也省去了解释大麻烦,等一曲奏罢,秦铠也算是难得休闲一会,他这几年过的紧巴巴的,都没机会参与过这时代最流行的娱乐,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好笑。
等亲兵敲门郑重的递上拜贴后,屋内的人显然也是没料到尽然会有像秦铠这等级的大人物来拜访,片刻后,一个伟岸、短须、穿着马褂短袍的中年汉子开门迎了出来。
聂士成自然未曾见过秦铠,今天秦铠又是便服打扮,穿了一席长袍而已,见面之后倒是让他着实愣了一下,这才断定面前几个壮汉簇拥的年轻人就是现在如日中天的秦大总督,忙拱手施礼,“下官拜见秦大人,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秦铠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后世被称为民族英雄的聂士成,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个颇为落拓的中年汉子,除了体格颇为健壮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这位民族英雄的称号,多少有些无奈,抗击八国联军之时,竟然被一帮号称刀枪不入的拳民和自家人暗算了,可谓是千古奇冤啊。
当然,正史上这位聂士成完全是中国英雄式的壮烈,但是翻开历史的真相,英雄却是最悲惨的代名词,遭自家人暗算之时,老母、女儿却被一起杀洋鬼子的拳民绑架了……悲剧也不是这么导演的嘛!
而在这时代,这聂士成也算是个倒霉蛋,带兵进京演习,自己导演的哪幕刺杀闹剧,这位可谓是躺着中枪,而后煽动那帮淮军作乱,他却被情报司救了暂时雪藏了,等大事一定,他却因为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可谓是仕途尽毁。
不过,这时代能耐人已经够少了,有那点骨气的军官更少,所以,秦铠在得知他的下落后,还是决定要给这位一个机会,毕竟是自己让这位躺着中枪,多少也算是个补偿吧。
秦铠微微一笑,拉着聂士成进了屋子,这厢房不过前后两进,一个淡妆白净、不过应该有些年纪的女子低头跪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秦铠一指旁边的女子,“聂将军,这位想必是你的红颜知己吧,刚才一曲平沙落雁,倒是颇应将军现在的心境吧!”
这都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情嘛,他这话音一落,聂士成停了停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拱拱手做了个延请的手势,请秦铠上座,落座之后,那低头跪坐的女子忙起身捧上两盏茶来。
秦铠见这聂士成似乎没接自己话头,略一思考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毕竟,虽然现在朝堂上内阁体系中看似和睦,但是各派势力其实还是划分得泾渭分明的,淮军体系在作出让步后,李中堂终于登上了这内阁总理的高位,但是,所有人心底都明白一点,淮军是不是退出军队体系,这其中还是有一些变数的。
而自己现在来招募一个海军旧将,无疑会让人有很多的联想,他微微一笑,指了指那女子问道:“姑娘应该就是马玉儿吧,这曲平沙落雁,让我一览塞外秋高之时、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之景象,男儿鸿鹄之志,当在护国卫疆……”
说道这里,秦铠转头看了看正在沉思的聂士成,语调一转,笑问道:“聂将军,你可有此志否?”
聂士成看了眼秦铠,此刻对方招揽之意已经一览无遗,而自己正在奔波的不也正是这事情嘛,只是怕背上那背信的骂名……他未曾答话,旁边的马玉儿已经开口接过话题,笑道:“这老北京可都传闻,秦大人是杀伐果断、十步杀一人的猛将,否则那洋人怎么会甘拜下风呢,没想到今日得见,秦大人竟然是风流倜傥的年轻才俊!”
秦铠笑眯眯的看了看这青楼女子,看得出她应该是见惯了达官显贵,见到自己倒没有太多敬畏之意,“姑娘,不知道你这古琴还能为聂将军奏一曲广陵散否?”
《广陵散》是中国最著名的古曲,古称《聂政刺韩王曲》,曲调杀伐激烈、可闻戈矛之壮烈,秦铠点这一曲,自然是向聂士成传递一些信息,自己要用他就是用他领兵之才,不过,很显然,要作出从淮军出走到新军并非易事。
等马玉儿叮叮咚咚的古曲奏起来,秦铠将一份《中国时报》推倒他的面前,“聂将军,塞北有事,若你有意,即日可赴任……不过,此去绝非坦途,折戟沉沙犹未可知!”
话说到这里,秦铠也没有继续,而是专心的欣赏起自己后世绝对没有机会欣赏的现场古琴演奏,这《广陵散》乃是磅礴之曲,以一个女子来演奏显然单薄了点,不过,对于秦铠这种半吊子音乐迷来说,这马玉儿的广陵散显然功力不错,让他也算过了把古曲的瘾。
一曲而终,聂士成已经把报纸上头版那条抨击满蒙八旗勾结外国的消息仔细看完了,而秦铠给他看这报纸,显然就是为了这事,而去关外捍卫国境,这倒是完全没有脱离淮军的心理负担,毕竟,这为国据守四方,那是每个为将者的梦想。
“秦大人,若是去北面,下官愿意马革裹尸,甘为新军前驱!”
秦铠看了眼此时一脸凝重表情的聂士成,“聂将军,我新组西北军,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此去北疆,恐怕困难重重,依你之见,可有什么方略!”
聂士成自然知道,这是秦铠在考校自己,而兵出塞北,确实是一步险招,他低头沉思了片刻,这才答道:“蒙八旗其实不足虑,除了各盟亲贵略有战力外,其实草原上并无太强实力,倒是满八旗有在边关的卡伦巡哨,只要这些巡哨愿意维护国家的疆域,用之无妨,听说俄国人与库伦的蒙古人交往密切,这才是要防备的重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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