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堂正在举棋不定之时,杨士骧已经转身拱手说道:“中堂,盛大人所言有些道理,不过我却以为,未必要拉上这秦铠和张佩纶……联合政府宪章的进度已经完成了大半,而根据宪政实施计划,宪法完成后,就应该国会和议会,而这次与英国人的谈判,正是我们拉拢人气,展示实力的大好机会,若是还让他们分一杯羹,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杨士骧之言自然是有些道理的,如今虽然内阁总理是李中堂,但是在内阁之中,淮军体系能够控制的只有至多4席,而九大督抚加上三巨头那可是12个位置,而且,东北的战事正紧,若是的东北光复,那边免不得至少要挪出一个督抚的位置来,很显然,短时间内,东北那边肯定是南洋系的天下。
所以,淮军体系内事实上现在也是颇有一些危机感的,尤其是现在新军在北方高歌猛进之时,现在淮军体系内也出现了对日后发展路线上分歧,要知道,整个淮军体系盘根错节,这其中的都是上官、下属、同乡、同僚的关系,官员体系内更是如此,虽然现在淮军体系正向着北洋体系转变,许多并非淮扬的官员也投入其中,但是,李中堂才是这体系的真正支柱。
目前体系中对于推新政的观点也颇有些不同意见,周馥、杨士骧是极力推崇在稳固淮军官僚体系的基础上推行新政,而且新政的范围也被限制在淮军控制的省份,这倒不是这两位担心新政对国家体制的冲击,而是考虑到新政施行之处,肯定有大笔银子的投入,这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可是祖宗的规矩。
而山东布政使薛福成、淮军的大财神盛宣怀、威海卫总办戴宗骞等人则是希望全面引进南洋体系的工厂和机器,在直隶、上海大幅度增加官办产业的数量,从而获取更多的收益!不过……这些后来看起来应该是淮军体系发展的最佳方案,却没有能够说服李中堂。
其中一个极大的因素。自然是与李中堂的目前希望依靠英国、依靠他所熟悉的赫德等人进行斡旋,以达成英国政府、这时代最强大的列强对他所领导的新政府的支持,而对内,他希望借助自己在就官员体系内巨大的影响力。整合这股力量,来完成自己对新政府的控制。
他胸中那份“中兴大业”的情感,之前一直都没有放手施为的机会,来自满清上层亲贵和宫内的权势从未让他按照自己的意图去办,现在这样的机会就放在面前。他怎么会让机会失去呢?
而杨士骧之言,倒是十分合他意思,很快他就作出了决定,因为周馥人在天津,所以就让杨士骧牵头,以内阁总理代表的名义与列强们展开谈判,谈判的内容自然还是延续他办洋务的思路,从国外购置机器开办官办的企业,当然,这件事情少不得盛宣怀的参与。虽然这位红顶买办并不中意从这个方案,他倒是更希望能从广州买入更便宜的机器。
不过,出于对薛福成、盛宣怀的安抚之意,他还是同时下达了准许新任山东巡抚薛福成在山东择一地试行他们提议源自于南洋体系的官办企业,这也算是一种平衡之术吧。
而与英国人之间的分歧,很快就被李中堂转交刚刚成立的外交部曾纪泽处处置,很显然,这可不仅仅是与列强英国之间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欧洲和美国这些列强在华利益的一个重大问题。
一早,曾纪泽就出现在军政部。执勤的军官自然认识这位大员,秦铠早就有吩咐,这位大佬来了,尽管先引到里面。而与他同来的,执勤的军官不认识,好在正好亲兵队长洪海路过,他是认识的,这位是李中堂的重要幕僚之一、新任山东巡抚薛福成。
曾纪泽这段时间可谓是万分用心,他父亲曾国藩一手拯救了这个岌岌可危的旧王朝。却落的个一生战战兢兢、处心积虑对付朝堂亲贵的猜忌,成为大清头号权臣之后却不得不采取告病归隐、民则保身的做法,现在在自己手上,终于获得了重新让国家恢复他父亲所希望的中兴强国的机会。
所以在新政府成立后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他就抛出了这份反映这时代士大夫呐喊声的《中国先睡后醒论》,而这件事情中,他也再次为秦铠所展现出来的惊人能力所震动,对于这位秦烈风,他一直来都认为他是个能臣干将,没想到这位竟然对于发动民众、掌握民心有着如此的见识和能耐。
短短数日之内,他曾纪泽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而他执掌的外交部也第一次让世人所知晓和认可,对于他来掌管这新政府对外的重要部门,无疑是南洋、北洋,乃至于淮军、清流多方博弈的结果,而这一次,他的表现,再一次证明了这个选择的正确性。
不少曾门故人都纷纷来信支持他的所作所为,更是在各家报纸上撰稿声援,在京“曾门四弟子”之一的薛福成也是亲自登门向与他秉烛夜谈,展望这新政府的未来发展。
两人对于强兵、富国之说都是感同身受,薛福成当时就托他向秦铠传话,希望在他所关系的山东之地开新政之时加以援手,他现在也是一省的民政长官,自然知道这开新政的困难,这目前最大的难处自然是银子的问题。
事实上还有其他更复杂的问题,薛福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山东之地可是中原地带,关系盘根错节,这其中的利益牵扯实在太复杂。
曾纪泽和薛福成都是官场老手,岂会想象不到在这种局面下推行新政的阻力,地方上的阻力若是来自于外部的势力,比如满清遗老遗少,那倒是不难处理,现在的小皇帝也是奄奄一息,这在高层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小皇帝一旦死了,这君主立宪的根本就动摇了,到时候怎么走,那可就得看这宪法和宪政的制定了。
但若是阻力来自于淮军体系内部,两人都明白一点,中堂大人要庇护的这上上下下遍布全国的淮军班子,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搞新政,小打小闹那是可以的,若是搞得体系内伤筋动骨的,那也绝对不是中堂大人想看到的。
两人在洪海的引路下直奔内庭,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会儿挺大的军政部大院内竟然挤了不下五六十号军官,而且,让两位大佬惊讶的却是这些军官的脑壳。
新军入京后,早就抛弃了猪尾巴似的辫子,而且秦铠从军事医学的角度,提出了后世军中常见的短发平头,不过,新军这些个军官、士兵不少都是些整天琢磨着新思想的家伙,所以,现在这一院子的军官中,不少索性都剃了个大光头,似乎这才足以体现他们所谓的维新精神。
看到两位的好奇,洪海转头笑道:“两位大人,今天秦大人要公布新军军服的,不仅仅是陆师的制服,还有海军制服、巡捕局制服和预备役训练服,北面的战事进展很快,大人希望新军回来之时,能够让他们换上新军装!”
曾纪泽和薛福成对望一样,脸上都露出苦笑之意,现在新政府各个部门里,若是说最有钱的,估计就得数这个军政部了,按照和内阁的约定,每月拨付的军饷、除去给10万淮军的军饷外,军政部到手能有一百六七十万两。
当初约定的,裁撤新军的遣散费也包括在这其中,那挨着要裁撤的淮军遣散费可也是说好了由军政部的军饷里出的,所以内阁总理李中堂才会咬牙切齿的最后同意了那笔为期五年、每年两千五百万两白银的军费。
说实话,这笔军费相比之前养着七八十万淮军老弱和二十多万八旗的军费开始已经大幅度缩减,不过,现在的情况可不比当初,各地的督抚可都在琢磨着开新政,而开新政的银子那可是从地方税上来的,就是原本名份账上归属中央的盐税、农业税,都想要分上一杯羹。
而这位秦大总督还真不是省油的灯,中堂大人那是有了名的铁公鸡,这位硬生生是拿下了整个国税收入的三成多用来养军队,这可是明明白白的强兵之政,何况这位秦大总督想来都有“捞金手”的外号,不光大办兵工厂,而且连带这军服也要全部翻新。
走了没几步,两人迎面就碰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秦铠,秦大总督倒也没料到一早这两位来找自己,忙拱手笑道:“曾侯、薛大人,你们来的正好,顺便看看我新设计的军服,这军队代表的可是国家权力,咱们那兵勇服和五云服,实在不符合战事所需!”
曾纪泽、薛福成见秦铠相邀,自然不便推却,反正自己来谈的事情,也要等这位空下来仔细商议,倒也不在乎这么片刻,也就点头允诺,便一起到军政部大院里观摩一二。
此刻下面军官早已按照各自职务列队,看到秦铠来了,早有军官大声喊道:“整队……敬礼!”
号令响起,整列的军官们齐刷刷的敬礼致意,动作整齐划一,到底都是军官出身,这一身军人的利落表露无遗,让跟在秦铠身后的曾纪泽、薛福成两人看了也是频频点头,两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虽然不掌兵,但是这眼光可是精明的很,光是这份军容已经是让人十分的满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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