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余慈这边来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有步影斗篷这么个幌子在,都不用他们这边再力,有心人自然会把前后事件联系在一起。
鬼王锁环在幽蕊身上这个信息,在巫门内部也不是什么秘密,肯定会有人把风声透露出去。
这个消息,牵扯到巫门、论剑轩还有天遁宗,极有噱头,形成流言也不费力,只要稍加拨弄,就能将虚虚实实的情报散播开来。
什么天遁宗步影独门秘法;
什么七代步影临死前的加持;
什么阴阳叛宗的究极原因;
不管合不合理,值不值得采信,却足以给天遁宗一个介入的理由。
不止是天遁宗,绝影三遁、天遁杀剑的价值,便是傻子都能明白。
据赵相山讲,天遁宗一直以来,都以高压姿态保护宗门典籍,严防死守,动辙灭人满门,也是由于其门中心法,确实不像玄门、佛门那样,有天然的体系区隔,也不像剑道法门,排斥外道,而近于实证、应用之道,入门较易,一旦流布开来,就很难再刹得住。
如今,若能得到一部成就“步影”的秘典,谁不愿意?
有争有抢的,才是好的。
待到信息失控之时,由不得天遁宗不疲于奔命。
当然,作为一波设计的最终目标,也是此界最顶尖的杀手宗师――诸阳的敏锐、耐心、抗压能力,都是一流的,能不能引导过来,还在两可之间。
要是他一门心思就守在拦海山外,等着余慈和羽清玄虚空大挪移的时候动手,余慈也就认了。
这一两个月下来,羽清玄的伤势已经渐渐好转,初入地仙境界的滞涩感觉也褪去大半,诸阳真要强行刺杀,就要有被反手打灭的觉悟。
早年,赵相山也与诸阳打过几回交道,觉得此人不是那种“强攻硬上”的性子,这也不符合天遁宗,乃至于他本人的利益。
毕竟,罗刹鬼王画出的大饼再好看,也要吃到嘴里才行!
不管怎么说,面对诸阳这种难以预测的变数,余慈开始明白,当初罗刹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萨为什么要杀他而后快了。
怎么看,都是幽煌这种可以预测、乃至可以操纵的对手,最是爽利。
他又问赵相山:“各方的焦点,肯定还是在夏夫人、在巫胎之上。想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这段时间,夏夫人的被动局面来得蹊跷,有没有可能测出来,各方用力的方向?比如说,例用幽煌做了什么,达到这个效果,再反推回去。”
赵相山答道:“确实能收到一些风声,但正如前面所言,洗玉湖这般,信息渠道有限,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反过来也说得通:走蛇路的多数是蛇,走鼠道的大半是鼠。
“巫门血脉为尊,大都沾亲带故,且受各方压制,向心力较强,‘蛇鼠’相对较少,但更为集中。很多时候,各方都是用同样的情报源,只在关键位置安插值得信任的人手。这样一来,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再说,这等情报脉络,不过是寻常。当今之世,神通妙化,才是根本。便如主上的手段,真作用上去,什么都难以查觉。”
余慈知道赵相山话中的深意:他已如此,相应的,罗刹鬼王也一样!
这是要他小心谨慎。
在心内虚空说着,外面却是雪枝到了。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幽煌捏眉心,错判形shì的根源,一时千头万绪,哪能这么轻yì找出来。
而且相关的线索,大多在亿万里开外的飞魂城,一时间也拿不起来。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结果。
至此幽煌也是醒悟过来,他还是钻了牛角尖儿――穷究之前的问题,除非是有决定性的突破,彻底锁定幕后黑手,否则很难有实际的效果。
现在他需要关注的,是局势的演化,是否就是“幕后黑手”需要的。
他不惮以最糟糕的可能去推断。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包括这一场“湖祭”在内,都在幕后黑手预料之中,那么,对方也是必然会再动手脚的。
祭礼前,他可以严防死守;进行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项进程,他插不了手……
这还罢了,更可怕是在后期,涉及到生死转化的巅峰法则,在当前这种局面下,当真是生死不由人,一旦引起了包括渊虚天君在内,几位精擅生死之法的大能注意,不管前面做得多么完美,都可能前功尽弃。
这本来就是一项不能见光的计划,如今陡然惊觉,很可能全在别人的影响、控zhì之下,作为最关键环节的夏夫人,已经被盯上了,甚至还是“万众瞩目”的程dù……
这不是笑话吗?
虽然按道理来讲,纯粹是幽、夏血脉的巫胎,过关没有问题,然后尽可以沉淀下去,待这一波风潮过后,再图后计。
可现实中,一旦撕破了脸,谁还管你道理不道理?
洗玉盟的处事原则,在这上面,不值一文。
护不住、沉不下……怎么办?
在看到论剑轩的霸道、洗玉盟各方的暖昧、还有仍测不出源头的“幕后黑手”的威胁后,幽煌突然现,他在城中的设计,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
此时此刻,便是以他坚定的意志,都有寒意层生。
不想还好,这么想下来,心头就有强烈的不祥之兆,对一位精通巫法的大劫法宗师来说,真是最要命的情况。
一想到那后果,幽煌心口就像是燃着火,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出了秘府,沉着脸潜到更深水层中去。
虽说幽煌胸口火烧火燎,但最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一贯以来严谨的作风,也让他严格按着流程,先到“灯塔”祭台那边,与三位赶工的耆老见面,还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仔细勘验进度。
能耗费慕容轻烟和幽蕊宝贵的生命力,一同前来的三位耆老,自然有他们的根底在。
其中有一个叫“幽楼”的,论辈份甚至是幽煌的叔祖,同样有大劫法宗师的修为,也是祖巫堂的座,当然,也是看夏夫人最不顺眼的人之一。
至于其余二人,也都是飞魂城大巫血脉的代表人物,都有长生境界,在幽楼的带领下,工作还是很扎实的,根本轮不到两位灵巫插手。
事实上,那两人修为有限,除了在祭祀之时,受巫法神通加持,可以排除水压,正常情况下,也确实插不上手。
幽煌和幽楼简单交谈几句,幽煌自不会说起现在的麻烦,只问:
“这两日,可看到有什么状况?”
“热闹得很,在妖国内外来来去去,是看咱们的笑话吗?”
幽楼有点儿倚老卖老,对幽煌也是用后辈的语气:“你怎么也是副城主,该使手段的时候,不能手软嘛!”
“楼祖说的是。我准备先下去看看情况。”
幽煌也算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不再多说,继续深入。
神意渐渐散化入水脉,感应范围很快突破了百里的极限――在洗玉湖深层,能抗过水压,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那些地仙大能、或者精通神意攻伐的如楚原湘、武元辰等人,便只有巫门强者了。
地利优势,越往下去,就越分明。
正因为这种优势存zài,幽煌能够以比较然的视角,观察深层水域的种种微妙变化。
之前,幽楼说什么“来来去去”,是夸张的形容。
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就算天阶、地阶的大宗,也不可能随便拿出十个八个的劫法宗师,轮流到湖底,只为看飞魂城的笑话。
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为了至今不知所踪的“太霄神庭”而来。
前些时日,也就是苏双鹤第二元神殒灭前不久,临近真界与水世界交界处,一处脱离了洗玉盟监视的秘府突然爆裂,吸引了洗玉盟高层的视线。
问题在于,此事和苏双鹤的事并没有矛盾冲突,叠加在一起,造成了更为集中的后果――即使两边的直线距离达数千里,在湖底妖国的特殊环境下,近于天堑,却也没能影响到人们的“热情”。
对幽煌来讲,这当然是不利的。
他没有刻意避开这些“同道”的感应,偷偷摸摸潜入,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真正的掩护,来自于湖底妖国的纷杂气息,
越是接近于妖国的内部区域,各种妖物的气机便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锅沸汤――这群妖物还保留着原始的习性,更习惯于划出“领域”,就像是长生中人的“猎场”,且没有任保收敛控zhì的意思。
托巫门前辈的福,幽煌的气机很大程dù上与湖底妖物相类,这就是天然的保护色,就算有人能够锁定他的位置,却也无法进一步确认他的神意趋向。
幽煌也是好久没有到湖底妖国来了,神意散化,渗入水脉的时候,隐约觉得,湖底这些受“巫神灵水”影响的妖物们,其实是“规矩”了不少,各种“领域”的接触,更有法度,不至于酿成过份激烈的冲突。
颇有长进啊……
幽煌也没多想,神意在水脉中,很快切入了事先确定的特殊层次,并且立刻就得到了回应。
“大兄!”
“煌弟辛苦。”
“大兄近日可安好?”
“不好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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