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沉默许久,颇为复杂地长长叹息一声,“当今皇后娘娘的兄长、西河郡王徐琰。”
老板娘端起茶壶给徐北游倒了一杯茶,轻声道:“要说西河郡王,那可真是满门显贵,当年先帝爷册封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徐家一门两勋贵,大都督徐林排名第二,封西河郡王,徐林排名第二十三位,封西河候,在大都督死后,徐琰继承西河郡王爵位,即是唯二的异姓王,也是诸郡王之首。”
大齐封亲王,以“齐”“晋”“秦”“楚”四王最为尊贵,等闲不会轻授,哪怕是跟随萧皇南征北战立有大功的异母兄弟萧瑾也未能得其一。
又因为齐王乃是萧皇未登基之前的封号,与大齐国号相同,故而以齐王最贵,是为诸王第一,有皇储之意。如今的大齐朝廷,除了齐王萧白之外,其余三王皆是空悬。
其余诸王较之此四王稍逊一筹,魏王萧瑾之所以也被称作诸王第一,只是因为他是皇室之中辈分最高、权势最大、封地最广的亲王,而并非是“魏王”封号如何尊贵。
亲王之下便是郡王,亲王以单字为名,多为州名,而郡王则以双字为名,多为府名,之所以说西河郡王是诸位郡王第一,是因为西河郡王是唯一以州为名的郡王,也是萧皇的龙兴之地之一,西河州。
虽然后来西河州被拆分并入陕州、燕州、中都,西河郡王的封地也被划入中都辖境,但西河郡王的封号未变,并在中都建有王府,所以这份殊荣仍是独一无二。
老板娘陷入追忆之色,轻声道:“太平十年,我进到西河郡王府上当差,虽然那时候老郡王在世,但皇后娘娘只是太子妃而已,徐家还算不得后族,不过徐琰徐大人已经是内阁大学士之一,即使比不得蓝相爷和韩阁老,却是先帝爷属意的首辅接班人选,只要等到太子妃变为皇后娘娘,大学士变为内阁首辅,徐家怎么看都是要富贵绵延百年的繁盛景象,可谁又能想到短短十年之后,整个徐家就此倾覆,从此一蹶不振。”
徐北游说道:“先是大都督徐林身故,接着又是徐琰暴病而亡,只剩下一个徐仪,纵使徐皇后有心扶持,也是无处着力。”
老板娘轻轻反问道:“暴病而亡徐公子你信吗”
徐北游皱眉道:“这是朝廷的说法,也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当然,我也曾听过一些捕风捉影的说法,怕是当不得真,难道老板娘还有其他的说法”
老板娘笑了笑,“徐大人体弱多病不假,可还没到英年早逝的地步,否则先帝爷也不会选择徐大人作为蓝相爷的接班人,再者说了,以徐大人当时的身份地位,什么灵丹妙药得不到就是道门的金丹也不是什么难事,说他暴病而亡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徐北游摸了摸下巴,问道:“端木睿晟在此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可是他在幕后暗中推手”
老板娘摇头道:“那徐公子可就太高看端木睿晟了,不说那时萧公鱼、萧疏这些宗室重臣还都在世,只说在暗卫府中,当时的端木睿晟也仅仅位列第三而已,在他上头还有掌印都督曲苍和左都督唐春雨,远没有今日这般煊赫权势,说白了他只是一把听命行事的杀人刀而已。”
徐北游脸色凝重起来,缓缓问道:“那么操刀之人又是谁”
老板娘捏起桌上的茶杯,轻轻说道:“徐公子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暗卫府从来都是直接听令于皇帝陛下,先皇忽然驾崩之后,未曾留有遗旨,新皇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朝廷大权尽数归于太后娘娘之手,端木睿晟除了听令于垂帘的太后娘娘,还能听令于谁”
徐北游面无表情道:“就算太后娘娘是幕后操刀之人,可她为什么又要对徐家出手”
老板娘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不知徐公子有没有听过立子杀母的说法”
徐北游沉声道:“自然听说过,当年大汉武帝逼死了戾太子之后,立幼子为太子,又恐子幼母壮,使后族外戚专权,故而杀太子之母,史书记载武帝曾如是之言,是非儿曹愚人所知也。往古国家所以乱,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汝不闻吕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
“徐公子博闻强记,妾身佩服。”老板娘先是赞了一句,接着说道:“虽然那时刚刚登基的陛下谈不上主幼二字,但此时王朝却有两大隐患,分别是宗室魏王萧瑾以及外戚草原汗王林寒,当时的徐家可谓如日有徐琰徐大人,被先帝爷钦定为首辅接班人,又出了一位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不愿出现第二个后族外戚,又怕陛下日后碍于夫妻情分不好出手,所以才会主动替陛下出手。”
徐北游感慨道:“朝廷好比是一根荆棘,上面长满了尖刺,太后娘娘怕陛下拿不起这根荆棘,所以要替陛下把荆棘上的尖刺拔掉,以为人母者而言,的确无可厚非。”
老板娘将杯中之茶喝尽,缓缓说道:“正是此理,都说天家无亲,可依我看来,太后娘娘对当今陛下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哪怕到了最后也是想着帮当今陛下扫平道路。”
徐北游轻叹一声,转而问道:“太平二十年和承平元年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老板娘平静道:“太平二十年年末,我随西河郡王徐琰离开帝都城。”
“为何要离开帝都”
“具体原因我也不甚知晓,只是听郡王殿下说城内形势凶险,不是久留之地,要到西北中都的封地去。”
“当时有哪些人跟随西河郡王徐琰前往西北”
“除了郡王殿下和妾身之外,还有一位侧妃和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王爷,以及另外三名护卫,另外郡王殿下还在帝都王府中留下了一位替身和世子殿下,所以那次出行没有大张旗鼓,应该算是秘密出行。”
“结果呢”
“结果却是不知哪里出了纰漏,行踪暴露,被暗卫府衔尾追杀,因为秘密出行没有携带大批护卫的缘故,我们根本不是暗卫府的对手,只能且战且退,到了豫州境内时,我在一次追杀中被打落洛水,由此借着水遁之术炸死逃生,后来被一名驿丞救起,在他的照料下,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把伤势养好,再后来我就嫁给了那名驿丞,也就是在我成亲不久之后,邸报上传来了西河郡王暴病而亡的消息。”
徐北游久久没有说话。
老板娘幽幽一叹道:“妾身的夫君是个好人,可惜死的早,他走以后,妾身用了些银钱把这座马上就要废弃的驿站买下来,开成客店,一直到了今日,若是徐公子不曾出现妾身我面前,兴许妾身永远也不会对旁人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过了许久,徐北游轻声说道:“拿笔墨来吧,江都是个好地方,不比这儿差,等此事真相大白之后,老板娘再想回来此处也不是不行,只是当下”
老板娘笑了笑,“徐公子放心,妾身知晓其中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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