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北游以后背撞上剑匣的那一刻,剑匣轰然大开。
曾经将道门青叶一剑穿心的诛仙再度出世。
诛仙专事诛杀仙人,在此剑面前,四大金身也好,武人体魄也罢,甚至是道门的无垢仙身和萧家的不漏之身,都可破之,杀之。
若是持剑之人能有十八楼的修为,那么天下无人不可杀,哪怕是十八楼之上的境界,也能做到以命换命。
徐北游现在只能出一剑,不过周铜也比不得十五楼境界的青叶,一剑足矣。
周铜面对这一剑,不但不惧,反而气势如虹。
沙场上的武人,又有几个贪生怕死之辈,有句老话说得好,上了战场,可以想着不能死,但绝不能怕死,只要一害怕,就很难从那个刀剑无眼的地方活着走出来。
这位老将凭借战功走到今日这一步,绝不是畏死之人。
就在周铜全身气势攀升至巅峰之时,诛仙剑动。
刹那之间,紫青二色的剑气汇聚成一线,周铜瞬间心神失守,多年厮杀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剑真有可能伤及性命,应当避其锋芒,但是理智同时也告诉他,此时此刻已经无处可躲,只能拼死一搏。
周铜怒喝一声,双臂交叉,护住自己的心肺要害。
下一刻,原本只有一线的诛仙剑气在他的视野中变为茫茫一片,汹涌如大江大河之水。
这简简单单一剑,气势上倒谈不上如何惊人,但是剑气中所蕴含的那股杀伐之意,却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一股寒意。
天下第一杀伐之剑
若论杀人数量,诛仙也许比不得赤练,可若论杀人质量,举世无双。
从诛仙的第一代主人上清大道君开始算起,死在诛仙剑下的地仙修士怕是已经超过百人,其中不乏十八楼境界的大地仙。
放眼当今整个天下也未必能凑出百余位地仙修士。
寻常人死后,若是心存怨念执念,一口怨气难消,便会化作鬼魅盘踞一地,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半仙之体的地仙修士,本来长生有望,却在半道中途死于此剑之下,不但断绝长生之途,就连来世今生也被一同斩断,一口怨气又该是何其之大百余位地仙的怨气难消,悉数汇聚剑上形成凶煞之气,就连剑主本身也难以承受。
周铜身为武道大宗师,体魄强横,血气旺盛,寻常鬼魅之物根本近不得他身周百丈以内,可面对诛仙一剑,还是在刹那之间心神被夺。
高手相争,胜负在毫厘之间,就在这短短的刹那之间,诛仙临身。
整座离楼在这一剑之下支离破碎,房梁、柱子、瓦片、砖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分离,又大致保持了原本的位置,就像整座楼在一瞬间向外膨胀开来。
这一幕,蔚为奇观。
当萧知南一行人赶到秋台时,就看到这么一幅场景。
秋台九楼中的离楼已经支离破碎,再无一处完整,但是离楼又是高高伫立,没有倒塌,其中的每一块砖瓦都被一股无形之力牵扯着,各自分离,各自悬浮,又都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上,依稀拼凑出离楼原本的模样。
若是远远望去,甚至看不出这座离楼有太多异样。
赵青、傅中天、端木睿晟、萧元婴以及一众帝都公子哥都已站在离楼之外,神色各异。
萧元婴看到姐姐萧知南之后,有点心虚,毕竟徐北游是因为听了她的话之后才会一怒之下入帝都,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她责无旁贷。
萧知南没工夫跟萧元婴算账,甚至也顾不得与三位庙堂大佬见礼,在天策府护卫影子和五大侍女的簇拥下,径直往离楼行去。
傅中天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知南一行人走进离楼,转身准备离去。
赵青轻声道:“傅中天,两头都不得罪,有时候也意味着两头都会得罪,你身在局中却想做一个局外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傅中天停下身形,不轻不重道:“一心专注武道的赵先生何时也学会做说客了”
“说客”赵青笑道:“你小子还未出世的时候,我就已经总领大郑北地军政大权,若不是萧煜得了天下,蓝玉那个位置就该是我的囊中之物。”
傅中天不置一词。
赵青摆摆手,“我就随口一说,到底该何去何从,你自己思量便是。”
傅中天没有说话,迈步离去。
陈陌灵等人也紧随而去。
赵青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脸色阴沉的端木睿晟,轻轻一笑。
此时的离楼中,周铜半跪于地,所披玄甲破碎不堪,浑身浴血,各处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不但将甲胄浸染,甚至还将他的须发也一并染红。
他以右手撑着地面,整条胳膊上青筋暴起,似乎想要挣扎起身,却又徒劳无功。
在周铜的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身上衣着还算完好,满头白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大半面孔,整个人一动不动,保持着右手剑指前指的动作,仿若一尊雕塑。
萧知南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忽然想起两人上次在江都分别时的情景,那个当时还未白头的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去帝都找他。
如今,他真的来了。
以一种本不必如此的姿态来到帝都,为了一个道理,也是为了她。
萧知南背对着一众人等,看不清神情。
此时的徐北游视线模糊,神志也是昏昏沉沉,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在恍惚之间认出了那张绝美的脸庞。
他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短短不到月余的时间之中,徐北游连续数次动用诛仙,已然超出他的极限,哪怕他修成了无上剑体,也同样承受不住诛仙的反噬,不但体魄损伤严重,就连紫府神魂也有些摇摇欲坠。
看到徐北游嘴角微动的萧知南猛地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将他的白发撩起,露出那张已经是七窍流血的骇人面庞,然后用袖子轻柔拭去他脸上的血污。
不多时后,脸上血污擦净,露出一张冷峻面庞。
萧知南伸手握住徐北游伸出的剑指。
两只手掌相触,徐北游嘴唇微动。
虽然萧知南听不到声音,但是能分辨出嘴形。
知南。
萧知南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背负,才让当初那个在丹霞寨中有一脸灿烂笑容的年轻人,不但失去了笑容,而且还变成如今这般样子。
那棵茁茁青木已然成材,只是再也不是以前的模样。
萧知南也说不清喜欢以前的徐北游更多一些,还是后来的徐公子更多一些。
但总归还是喜欢的。
她对徐北游轻轻说道:“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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