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内没有外人,小成子也敢说这样的话。林媛朝他摆手道:“叶氏和祥妃这二位还轮不到咱们来操心。你快下去摆膳吧,记住了我今儿要吃酱肘子。还有皇上昨日说想吃酸黄瓜来着,也不知他今晚来不来,你吩咐尚膳局给预备着。”
最近拓跋弘来镜月阁还是很勤快的,即便祥妃临近生产、叶氏又刚刚传出喜讯,他对林媛的恩宠是丝毫不减。林媛现在的日子除了无聊这一条,其余都美好地像天堂。前头有两个孕妇挡枪,她再得宠也不用担心风头太盛;“秀外慧中”的拓跋弘既长了一张好面皮又擅长哄女人,林媛拿着他就当精神享受,每天耳鬓厮磨一番,即便没多少真心也找回了点恋爱的幸福感。恩,这小日子过得真不错。
可惜这一夜拓跋弘还是没有来镜月阁,小成子后来得了消息,说叶良媛身子不太好,皇上在长信宫里陪着呢。林媛亦懒得管他,吃过晚膳又玩了一圈牌九就爬上床就寝了。
第二日天气正好,外头的雪都融了,冬日暖阳照得遍地都是浅淡的金黄色,镜月阁寝殿里的窗栏上都涂了一层荧光一般,叫人看着舒坦。林媛大清早地自是在懒床,她在睡梦中都能闻到阳光的味道,而后美美地做着回到现代打魔兽的白日梦。她睡得正香时,小成子砰地一声推开了们,朝殿内服侍的初雪等人大呼小叫道:“主子还没起么?宫里出事了,出大事了啊……”
被吵醒的林媛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心里窝了一团火,方想发作,又被初雪一手掀了被子。小成子喘着粗气跑进了内殿,抓住林媛的臂膀摇晃道:“小主,快起来啊!叶良媛中毒了,皇上下令搜宫,御前的人都到了镜月阁门前了!”
林媛这才如梦初醒,一骨碌从被窝里滚下来了。受命抄查的御前宫人们还等在镜月阁大门口,初雪等人忙急火火地给林媛梳洗,也顾不上绾发髻,草草地在身上披了一件墨狐裘衣就扶着林媛至前厅安顿着,又开了宫门请外头的人进来。
林媛只觉心里跳得有点快,伤口那儿又开始发疼,也不知是不是穿衣裳动作太急的缘故。她喝了一杯冷茶压着心气,朝小成子问道:“这是出了多大的事,叶良媛中了什么毒,要满宫抄捡?”
估摸叶氏的情况不容乐观,拓跋弘显然气得不轻,搜宫这么大的阵仗都整出来了。
小成子的脸色却是沉沉地有些苍白,听着外头脚步声大起,低了头小声与林媛道:“搜宫也只是刚得得消息……一晃眼就搜到咱们这里来了。叶良媛昨儿就在太庙跟前晕倒了,当时只说是疲累的缘故,并没什么要紧,然良媛小主回宫之后状况却越发糟糕,皇上陪了一晚上也没见好,今日大清早地竟是见红了,把皇上都吓了一跳……这些都是奴才听长信宫的人说的,后来就传出叶良媛是因中毒而病倒的消息,皇上震怒,命令姚总管带着人除长信、长乐两宫和祥妃娘娘的麟趾宫外,其余所有宫殿都要搜查,定要找出真凶来……”
林媛听着心里就有些发闷。她已经后悔自己睡得这么晚了,搜宫这种事情并不常见,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在搜查之前,她本该是有所准备的,就算自己宫里没藏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也要吩咐心腹的宫女内监们先自个儿抄捡一遍,心里有个底;再吩咐人把守好各处,防止有叛主的人带了不干净的东西栽赃陷害。但现在,她根本没有时间做这些事。
她坐在主位上故作镇定地端着茶,听着外头初雪与御前大太监安桂寒暄的声音,脑子里只在想叶绣心为何会中毒,又是怎么中的毒。半晌她突地一拍脑门,一手扯过旁边陪着的涵姑姑道:“哎!昨晚上咱们玩的叶子牌得快点藏好啊!虽然和毒物没关系,这聚赌也是一条罪过啊!”涵姑姑听了也慌起来,忙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顶上把一个小布包抱下来拎到后院去了。
说话间前面的宫人们已经进了殿门。领头的正是安桂,姚福升的徒弟,在御前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是搜宫来着,但镜月阁与旁的地方不同,众人不敢放肆,都小心地陪着笑脸与林媛行礼。安桂还不迭地嘱咐着内监们小心着点,万不可碰坏了婕妤娘娘的东西。
林媛吩咐人给安桂端了一盏茶,只笑道:“劳烦桂公公大清早地来办差。本妃静养地久了,对外头的事甚是一知半解,不知这叶良媛如今怎么样了?龙胎可还安好?”一壁说着一壁抚着胸口:“唉,皇上的孩子本来就少,这一个可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
对于拓跋弘来说,生孩子是他人生中的一大艰辛。但林媛才懒得管他会不会断子绝孙,在她看来,大秦后宫这种地方,叶绣心出事就是迟早的,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快,在曝出有孕消息的第六天而已。
宫里头的孩子表面看着金贵,实则三灾八难地,比外头的孩子苦得多。林媛不由又想起祥妃来,这叶氏出了事,祥妃那儿也不轻松,怀像一直不好不说,还孕吐嗜睡,每日精神恹恹地,看得御医们都胆战心惊。
安桂打了个千儿就带着人到后头搜屋子。看着一群人呼啦啦地都进去了,初雪连忙给小成子使眼色,要他跟在后头盯着。林媛却一抬手拦下来道:“不必了,桂公公是御前的人,他不会被任何人收买。若是真搜出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那也定是别处来的祸患,咱们盯着又有什么用。”
初雪想想也是,便和小成子一块儿去传了早膳。林媛慢慢地喝着一碗绿豆粥,眯起眼睛看外头红梅上映照着的暖冬阳,空里头飘洒的细小雪花落在地上,时光安静地与平日里一般无二。
镜月阁的大小宫人们都有些紧张,他们垂首肃立着,木然地服侍自己的主子用膳,神色间却都绷得紧紧的,颇有风声鹤唳的感觉。然而很快,安桂一众人就从后殿退了出来。安桂打着哈哈给林媛赔罪道:“婕妤娘娘的寝殿并无任何违例的东西,奴才叨扰了婕妤娘娘,实在该死……”
林媛和初雪几个真想不到会这么快就完事,心里都大松一口气。初雪摆手朝安桂道:“公公办差辛苦,哪里敢称叨扰。”安桂亦笑道:“婕妤娘娘的寝殿到底小了些,查验起来很是容易。不过奴才最近倒听师傅透了一两句话,说是皇上有意给娘娘您迁宫呢。这东西十二宫里头,华阳宫、景仁宫都是顶好的……”
林媛淡笑道:“公公说笑了,我不过一个婕妤而已,还不能够掌主位罢。”安桂则笑得更浓:“娘娘您哪儿能和旁人一样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恬嫔娘娘当初还是容华的时候,不也掌了咸福宫的主位?端看皇上的喜欢罢了。”
安桂一贯圆滑,虽然是来搜宫的,但走的时候却是说了一大通客套话,处处不忘奉承林媛。
初雪送走了安桂,回来面上已是轻松很多,笑说:“咱们才回来多少日子,这宫里就又开始闹腾了。还好小主一直卧病静养,这回叶良媛中了毒,总不可能是小主您带着伤去给她投毒罢,这些脏水哪里能泼到咱们身上……”
她一语未了,门外却再次嘈杂起来。
此起彼伏的通报声渐渐传近,内监扯了嗓子高呼,声色尖细却穿透力十足,震得林媛耳朵疼。“皇后娘娘到,祥妃娘娘到——”还没等这两尊佛跨进镜月阁狭小的内院,林媛身边的宫人们就不得不匆匆迎出来,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林媛不知今日刮了什么风,把皇后和祥妃都给空降过来了,尤其是祥妃,多少天不出屋子的人竟还蹦跶着来她这儿闹事,果然她和上官璃是天生的对头。
她就在内殿里的暖榻上坐着,莫说站起来行礼,连点个头都懒得。皇后的气色比之在北塞时要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纹锦缎,头戴紫金串十二玉斛凤冠,通身的气派与威仪叫人不得不敬重。她身后的祥妃却不似以往妆容艳丽,只着了莲青色的夹金线绣百子锻袍,肚子挺得老高,由两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扶着进来。
这二人驾临,身旁自是有大群的奴才前呼后拥,相比之下小小的镜月阁都有些寒碜了。林媛看着她们进了屋子,方微笑道:“皇后娘娘与祥妃娘娘亲临此地,真是令嫔妾惶恐。嫔妾身子不争气,失礼之处还望娘娘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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