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林媛也不做声,一手扶住腰身,一手搭在小成子手背上,继续往前走。这条路是往建章宫最近的路,天气热,她哪里会绕远。
&nb只是到了跟前,竟发现那人群中有两位衣饰不俗的宫妃,正是何涟姬与安令姬。
&nb跪着挨打的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宫女,何涟姬一手拿着宫中常用来责罚的藤条,劈头盖脸地往小宫女身上抽去。这宫女也不敢躲,一声声夹杂着尖叫的哭泣听着甚是可怜。
&nb“两位小主这是怎么了!”初雪高声道。这一声喊,前头几人方才回过头看见了林媛,纷纷行礼请安。林媛看着何涟姬一张美艳的面孔,心里生出烦闷。
&nb何涟姬的面容称不上倾国倾城,但胜在柳叶眉,杏核目,脸型挺拔却偏瘦。一双大眼睛嵌在瘦小的瓜子脸上,平白给人妖冶之感。
&nb比起她,上官璃还是要胖一些……但上官璃是当之无愧的绝色。
&nb林媛本犯不着和一个新入宫的五品姬位过不去。但看到何氏那似曾相识的眉眼,林媛就会不由自主地厌恶起来。何涟姬并不是威胁,曾经宠冠六宫的上官氏,却是一个十分难以对付的敌手。
&nb且如今皇帝在新妃中最宠爱何氏,未必不是上官氏的原因。
&nb林媛面色温和,慢四调理地开口道:“夏日里的京城不好过,嫔妃们都躲在宫中避暑,不知涟姬与令姬两位怎么反倒出来了?涟姬也不嫌热得慌,还费这力气打人。”
&nb何涟姬一眼瞥见林媛身后宫人拿着的食盒,心知她是去建章宫的,心里已是不平。当下暗自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慧嫔娘娘不也是不畏暑热,还拿了这许多东西出来漫步了么?再则,慧嫔娘娘身怀六甲,更应该好生歇息才是,一个不小心摔了、碰了,伤到了龙嗣,那可怎么好呀。”
&nb林媛虽然城府深沉,但她说话做事的方式和静妃那样含蓄型的并不一样。她听得何氏的话,也不恼,笑盈盈道:“本妃谢过涟姬的关怀。本妃这是去建章宫给皇上送膳食呢,皇上胃口不佳,除了本妃送过去的,其余一应吃不下。就算这天儿不好,本妃也得尽心尽力地每日送膳不是?”
&nb说着,还别有深意地看一眼何涟姬:“听闻何氏前几日也送了膳食去建章宫,可惜皇上不肯受用。真希望日后涟姬能做出可口的佳肴来服侍皇上,本妃也能省点心力了。”
&nb何涟姬是不料到这个慧嫔说话如此直爽,人家都是暗讽,她倒好,说得明晃晃地。何涟姬是多么傲气的人,被慧嫔讥讽地颜面全无,当下涨红了脸。
&nb却是咬牙忍了气,并不继续和林媛斗嘴,转身一杖狠狠落在小宫女脸颊上,用尽了力气来泄愤。
&nb林媛微微吃惊,不料到这个纤细娇弱的何涟姬竟是个阴狠的人。宫里下人挨藤条的多了去,用拇指粗细、韧性十足的藤杖打在背上,打得人伤痕累累,几天都要趴着睡。但若是打在脸上……
&nb此时何涟姬一杖下去,那个可怜的小宫女登时口鼻喷出血来,脸颊上一道清晰可见的紫色伤痕顿时被血水覆盖。她连叫一声都不能了,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呜咽,少顷,她艰难地吐出两颗牙齿,头一歪晕了过去。
&nb“采菡,采菡!”安令姬惊慌失措地奔过来,一手抱住了晕过去的小宫女。她眼泪夺眶而出,满面愤慨地朝何涟姬道:“采菡就算有错,涟姬又何须如此过分!”
&nb“过分?”何涟姬面目陡然狰狞,直视着安令姬白皙且称得上苍白的脸颊:“又不是拿大棍子打她,用藤条来责打犯错的宫人,一向是合宜的处置,本妃是不知自己哪里‘过分’。宫女采菡冲撞了本妃,还摔碎了皇上赐给本妃的蓝田翠玉簪子,本妃没送她去慎刑司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啊!”
&nb“你……”安令姬胸口起起伏伏,最终脱口而出:“你不过是看不顺我,这才拿我身旁的宫女出气。你说采菡冲撞了你,她却根本没有撞到你身上,只是突然出现在巷口……你说你被她惊着了,失手摔了簪子,安知你不是刻意而为的呢!”
&nb何涟姬不为所动,冷笑中带着得意。安令姬悲愤之中,回神看到了清凌凌立在一旁的慧嫔,扑身上去跪倒道:“慧嫔娘娘,既然娘娘能路过此地,嫔妾就斗胆求娘娘做主!求娘娘救救采菡,在这样下去,她就会被涟姬打死的……”
&nb林媛看着匍匐在脚边的女子,这个皮肤如瓷器一样白皙的女孩儿,并没有如她最初预料的那样受尽皇帝的宠爱,而是被人压制欺辱,此时正满面泪痕,狼狈不堪。
&nb她伸手虚扶一把,声色冷淡道:“安令姬且起来。宫女采菡做错了事,被责打也是合该,即便本妃位分高于何涟姬,也不能做无理的主。何况,何涟姬会打死她么?你未免太夸大了点吧。”
&nb“不,不!”安令姬慌乱起来:“如果慧嫔娘娘坐视不理,采菡一定会丧命的。求娘娘了,您还不知道何涟姬的手段有多么狠辣,上个月她借故将卫温姬身边的宫人罚去了慎刑司,短短两天就给折磨死了。采菡是自幼服侍嫔妾的人,嫔妾不能失去她……”
&nb而一旁的何涟姬看着林媛如此态度,面上的得意更甚了。看来传言不假,这位宠冠六宫的慧嫔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儿,更不喜欢多管闲事。
&nb安令姬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突然,她眼睛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nb她想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情,这个宫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你。她恳求慧嫔帮她,可是凭什么呢?
&nb如果不拿出可以交换的东西,慧嫔凭什么插手这件事,彻底得罪受宠的何涟姬徒惹一身腥?
&nb她胡乱地摸一把脸,很一狠心,卑微地在林媛面前将额头触及地面叩首,道:“慧嫔娘娘若肯救采菡,嫔妾日后都愿意以娘娘马首是瞻。”
&nb林媛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在她看来,安氏目前并不得宠,被何氏压得死死的,她身上没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nb可日后都肯为自己做事的承诺,是她能拿出来的所有了。
&nb安氏拥有着如同最上等的白玉一般光洁白皙的面孔,日后好生栽培,多半是个得宠的潜力股。再则,帮忙救一个宫女的性命,不是什么难事。
&nb林媛思量着安氏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终于出声道:“涟姬,你可以住手了。”
&nb何涟姬仍拿着藤条,眼眸一转定在林媛身上,压抑着恼怒道:“慧嫔娘娘是真要管了这闲事么?您可不能听安令姬一面之词,这宫女看着可怜,您却不知道她的可恶。这支簪子是皇上亲赐给嫔妾的,天山产的蓝田玉,价值连城。嫔妾本在外散步,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斜刺刺地冲出来,吓了本妃一跳,手上把玩的簪子就掉了。”说着还不住地拍着胸口:“啊呀呀,慧嫔娘娘不知道这小宫女多么没规矩,跟个鬼影一般窜在跟前,本妃吓得都差点摔着了。”
&nb林媛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烦腻地摆手道:“即便如此,你把这宫女打得昏过去,也该解气了。簪子而已,哪里比得上人命,本妃一贯看着何涟姬柔弱,还以为你心慈,没想到是个狠戾毒辣的人,真是出乎本妃意料啊。”
&nb何涟姬虽然张狂,却不是任贵人那样的蠢货,自然听得出林媛话中的机锋。宫里嫔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若是一个“狠戾毒辣”的名声传出去,日后连皇帝都不会再喜欢她的。
&nb再想到任贵人,何涟姬心里怒意更盛。任氏从小和她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入宫之后也相互扶持。宫中人都知道她和任氏同气连枝,慧嫔掌掴任氏最后还设计害得任氏被贬为贵人,任氏单纯没有心机,她可是一定要报这个仇的!
&nb慧嫔重惩任氏,亦是在杀鸡儆猴,震慑与她。今日因着一个安氏,她和慧嫔针尖对麦芒地顶在了一块儿。若是就此屈服,日后难道都要受慧嫔压制么!
&nb何涟姬一咬牙,扬声道:“慧嫔娘娘可不能这样说话!嫔妾对这宫女的惩处丝毫没有逾越宫规,只是方才不小心,打到了她的脸。”说这话的时候,何涟姬看着宫女采菡满脸的血,神色竟透出残忍的快意。
&nb怎么连性情都与上官氏相似!何涟姬狠辣不算什么,宫里的女人都是鬼,林媛狠起来的劲儿连这位何涟姬都要让三分的。但林媛厌恶的是她那浑身上下处处和上官璃影子一般的相似。
&nb“涟姬真是不小心么?”安令姬愤怒地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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