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嫔妃们虽身份尊贵,认真起来却不过是皇帝的玩物,皇帝对慧嫔上心,对她们,所谓的情分都是笑话罢了。张婉仪嘤嘤地哭着,却不敢再求饶了,若慧嫔真的出了事……恬嫔之类家世显赫的还能逃过一劫,如她这类没有根基的,只能作为帝王怒火的发泄口来无端牺牲!
何九鸯一动不动地跪着,心里不是不害怕。
突然地,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内室破空而出。“有蛇,还有蛇,啊……”宫女们骇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媛儿!”若不是祖宗规矩,拓跋弘急得简直要闯进去。一旁几个嬷嬷立即掀了帘进去了。
产室里头的林媛双手拽着头上的缎子,眼睛死死盯在床下的青蛇上头,不过三尺长的长虫,算不得大,但看着的确渗人。她现在有点后悔了,这是个馊主意啊,虽然都是小成子从尚膳局里抓出来的没毒的蛇,但实在影响心情。
明明知道没有毒,但光看着那扭曲的长条,一般的女孩子都会头皮发麻。林媛也不例外,她喘着粗气,看向一旁低着头的宫女:“兰意!你……你快看着它,别让它爬到床上!”
兰意蹲下去伸手一捞,轻松地抓了蛇头。林媛闭着眼睛尖叫起来,这真是……几日前在花圃里就受了一次惊,这一回还得受罪!
“小主,您真是高明!”兰意一手抓蛇,一手伸着大拇指对林媛道:“这么一闹,皇上龙颜大怒,外头那些嫔妃们没被牵连的都逃回去了,被牵连的都跪着受审,可没一个敢出什么幺蛾子了。唔,您看这是昆山的青蛇啊,肉质十分鲜美的,成公公真会挑!奴婢知道娘娘您不喜欢,就赏给奴婢吧……”
产室里头的人都是林媛心腹,皇帝身边的医女则被她遣出去回话了,兰意也敢说这些话。
“你给我拿开!你要是敢吃,就再也不要进内殿伺候了!”林媛苦着脸,方想说话,外头进来了几个御前姑姑,连忙闭上了嘴。她动了动干哑的嗓子,无奈地叹一口气,再次努力地尖叫起来。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三个姑姑被她这一声吓掉了魂,连忙扑到林媛床前,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伸手捞过兰意手上的蛇,麻利地塞进了麻布袋里头。“娘娘,您别怕,奴婢们就在这儿陪着您,要是还有蛇,奴婢们一定抓住打死,您别怕……”
三个姑姑倒是尽职尽责,这慧嫔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皇帝怒起来,她们也无辜受累。林媛抹着脸上的泪,楚楚可怜地道:“我……我是不是快死了?这些蛇,是有人想要杀我的,我……”
“娘娘,皇上就在外头,这些区区爬虫怎能伤害娘娘呢!”一个姑姑慌忙安慰,又问一旁的接生嬷嬷:“孩子怎么样了?”
“娘娘只是受了惊,并没有难产的征兆。”陈嬷嬷低头回话,一壁将手里刚收的两块鸽血玉往腰间揣:“孩子肩膀露出来了,娘娘身子弱,又惊吓过度,现在浑身无力地很……”
陈嬷嬷是个聪明人,虽是林媛有孕后才被分过来服侍的,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林媛没少笼络她。她有些惊讶慧嫔似柔弱,胆子却不小,敢耍这种手段戏弄圣上。
不过宫里这样的事多了去,睁只眼闭只眼地帮慧嫔把事情圆过去,好好收着赏赐回去买几亩地才是正经。
陈嬷嬷回话回得巧,御前姑姑听着心里打鼓。看样子事情没有太糟,至少都露肩膀了,快的话到天黑一定能完事。可按陈嬷嬷所说,慧嫔娘娘体弱无力……
生产中耗尽力气的女人会有什么结果,她不敢想。
一咬牙,还是不得不如实去向皇帝禀报,只是不知皇上会如何大怒了。
她很快转身出屋,这时候,又有宫女端了一碗浓稠的褐色汤汁进来,福身道:“皇上吩咐了用雪莲。快,快给娘娘喂下去。”
林媛立即被人扶着身子起来,身下已经疼得麻木,虽然除了疼没什么大碍,但这生产的鬼门关她当真体会到了。她抬头看一眼宫女手中的药汁子,立刻别过脸去掩住了鼻子,天啊,这什么鬼东西!
然而已经有人殷勤地舀了一勺子药,里头冒着滚烫的热气,小心送到她嘴边。辛辣而浓重的苦味顺着鼻子渗进五脏六腑,林媛本能地再次躲开,无奈勺子追着塞进了她的唇角。
几滴汤汁无孔不入地滑进嘴里。林媛“哇”地惊叫起来,俯身将两个时辰前吃的红糖鸡蛋吐了个干净。端着碗的御前宫女王姑姑坚持道:“娘娘,良药苦口,这可是皇上亲口下令从库房里取的雪莲,价值连城,满宫也没有几株。您生产脱了力气,只要喝下这一碗,定能助您母子平安的。”
林媛泪眼迷蒙,抽抽噎噎地开始哭。她只想说她后悔了,这闹蛇主意不是一般的馊啊!
“王姑姑,用参汤不就行了么,这……这雪莲……”太凶残了!什么价值连城的神药啊!比黄连都可怕!
“娘娘!”王姑姑耐心地劝她:“皇上担心地不得了。您身子弱,待会子若晕过去就真的凶险了。参汤虽好,哪里能与雪莲相比!您快些喝下去……”
“王姑姑,我……”林媛几乎都想说实话了。然而王姑姑做事果决,她一扫眼,两个御前姑姑一块儿上来按住林媛,王姑姑一手掐住林媛的下颌,一手将碗沿塞到她嘴边上,手往上一掀。
林媛的眼泪决堤而下。
她表示,这是她两辈子以来遭过的最大的罪。
几个姑姑力气十分地大,林媛半分挣扎不得,一碗药汁子咕咚咕咚就给灌下去了。灌完了,她目光呆滞,舌头吐在外头收不回去。
“奴婢得罪了。”王姑姑看她喝完了,神色轻松不少,扯过热毛巾抹一下手,吩咐陈嬷嬷道:“好好服侍娘娘,等小皇子降生了,少不了你们的赏。”说着迈步出去向皇帝禀报去了。
林媛再也忍不住,大声嚎啕了起来,伸手扑在小几上抓了一把蜜饯红枣,没命地往嘴里塞。外头的拓跋弘听见她哭得惨,面上十分怜惜,心里头感慨着女人生孩子的确不容易啊。
对屡屡暗害林媛的人则更加深恨入骨。他挥手与皇后道:“不必查了。从张婉仪开始,将她们一个个地送去慎刑司审问,朕相信会得到些许答案的。”
跪着的嫔妃们除了恬嫔,其余都是既不得宠又家世平庸的,听了这话顿时大声哭喊起来,几个胆大的还上前抱住皇帝的靴子哀求。拓跋弘一脚踢开她们,这些女人并不得他喜欢,又无甚价值,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分量。
“皇上饶命,嫔妾冤枉,嫔妾绝不曾做下什么不该做的事啊……”赵淑姬满面泪痕,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拓跋弘,祈求皇帝能想起她平日的好。
恬嫔无动于衷,面色则透着烦闷。她自知自己与这些人不一样,拓跋弘再怎么也不会动她。但屈膝跪在绯烟楼里的感觉让她大失尊严,为了林氏,皇帝竟然会给她委屈受。
但没有办法……她虽然隆宠势重,可论及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她及不上林媛。
她冷冷扫过赵氏一眼,示意她不要在自己跟前谄媚与皇上,平白地恶心人。
赵淑姬何等聪明,瑟瑟地看一眼楚华裳,忙又伸手扯了扯楚华裳的袖子,哀哀道:“恬嫔娘娘,您说句话啊,求您救救嫔妾。”
还未等恬嫔开口,身后一把清亮的女声盈盈道:“淑姬小主,那蛇是你亲手放置的,何谈冤枉呀。”
赵淑姬惊恐地回头望去,拓跋弘已然大步上前,一手揪起那说话的女子:“涟姬!你说清楚,你为何认定是淑姬放了蛇?”
何涟姬双眼直视着皇帝,也不怕,半晌却是满眼蓄满了泪水:“皇上……想不到还能再见到皇上啊。是淑姬小主,她在昙花花圃里放蛇,后又在华阳宫门前动了手脚,残害皇上子嗣!今日慧嫔娘娘这里再度出事,一定是她故技重施!”
“涟姬,你……”恬嫔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用手在胸口上按了下去。
“涟姬何氏!”拓跋弘一双大手勒着何九鸯的衣襟将她凌空提起,面对这个曾经隆宠过的女人,他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情愫,他逼视着她的眼睛:“不要糊弄朕!朕要你说清楚,你说淑姬为凶,证据何在?”
拓跋弘急于得到答案。
何九鸯艰难地咳了两声,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得到一点呼吸的空间,喘息着道:“嫔妾……嫔妾是亲眼所见呀,如果不是淑姬小主,嫔妾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皇上,何氏似乎有些不对劲。”萧皇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上前与拓跋弘道:“说话糊涂没个头脑,皇上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且……”她说着,一眼扫向何九鸯:
“何氏,你位分与淑姬相当,为何要口口声声尊称她为小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