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方与她云雨,身心惬意,迷迷糊糊地躺着犯困。听了她这话,无谓笑笑道:“皇后是中宫,即便罚得重了又有什么?何况这何氏装病,从前又不是没有过,那时候她就会和媛儿过不去,整天地闹……这一遭也算给她个教训!”说着翻身睡去了。
韦宓庄心里头沉沉下坠,对上官璃也越发忌惮了。原想着何九鸯好歹是年轻貌美的宠妃,素日里常服侍皇上的,想不到这会儿竟连一点体面都讨不了了!
遂不敢再提今儿早上的事情,闭了眼睛筹谋起以后来。
在皇后惩治何氏和静妃二人之后,当日皇帝虽去了合欢殿宽慰静妃,第二日却又颁下了珍宝古玩的赏赐给皇后,说是体恤她因着两位皇子的事心绪苦闷。
静妃那边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降了位的何氏被禁足宫中,哭闹了几天却不见皇帝理睬,就此亦沉寂下去。而皇后上官璃在幼子康复之后,再次养起了精神日日受嫔妃拜见,端坐主位时的威仪越发盛势。那边的拓跋弘凡进后宫,十日里有五日都是去长信宫的,丝毫没有因上官氏行事刁蛮而冷落她。
自此宫里人都不敢再谈起当日皇后惩治何氏的事情了——那天何氏的病可不是作假的,她因病告假而已,皇后却连这点都容不下,于情于理都是皇后太严苛蛮横了。而静妃就更冤,她不过是循例行事给何氏行了方便,就被皇后迁怒。
可这事的结果呢,皇后行事不妥,皇帝一分一毫都没有指摘,反倒翻了何氏从前的旧账说她不安分。静妃那边哄了一晚上就作罢,随后的几日都是去长信宫陪着皇后的,合欢殿也就是没有失宠而已。
众妃哪里看不出皇帝袒护皇后。又想起那日在长信宫门前,皇后披着氅衣不施脂粉,随意装扮着出门来训斥静妃、威压众人的可怕模样,人人心里都打哆嗦,决心日后万不可得罪了这位性子狠辣、喜怒无常的皇后了。
大家面上不敢言语,私下则是传开了的——这上官皇后端着牌坊贤惠了几天,现在却是本性毕露了么?还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旁的人都不看在眼里,随意就可作践了呢!
后宫小事,前朝渐渐亦有耳闻。不少人联想起此前的修路一事,纷纷上奏批驳皇后不贤,善妒奢侈,且行事狠厉,哪里有一点点心慈宽厚的国母模样。然而这些都不过是事态平静后翻起的小浪花,嫔妃们再多怨怼、臣子们再多弹劾,皇后都是上官家出来的嫡长女,何惧这些?她稳坐长信宫岿然不动,默不作声地等了几天,果然那些上奏的朝臣又无趣地安静下来了。他们都是低阶的文臣,一时激昂想上奏劝谏为国尽忠,却哪儿有胆子和上官大将军作对。
如此后宫里一片萎靡,人人惧怕皇后,连皇宠上头都不敢和皇后争了。静妃再不与皇后正面对上,整日勤勤恳恳掌宫、理事,昔日里玉容华、温容华几个宠妃缩尾巴做人,性子泼辣的华良人知道自己出身低不能与皇后抗衡,更是收敛起来。独独林媛仗着自己隆宠多年,在皇后跟前从不低头,皇宠上头更是寸步不让。
拓跋弘如今算得上清闲,一月里有二十天都能进后宫,皇后占着初一十五两个摆规矩的日子,本就压林媛一头。拓跋弘对这两位尤物都爱不释手,今儿去长信宫温存,明儿去玉照宫快活,一月算下来长信宫比玉照宫多了三日,却也算旗鼓相当。
宫里人人都恭敬皇后,唯林媛特立独行。日子久了,上官璃越发容不下她,晨起请安时瞧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巴不得一掌抓了她的脸才算解气。
直到十一月初的一日,林媛在长信宫里笑盈盈提起选秀女之事,皇后彻底被激怒。她抓了一个茶盏砸下去,恨道:“昭睿皇后新丧,这个年还没过完,慧昭媛就张罗着要选新人热闹咯?”又冷笑:“不顾昭睿皇后的体面也要为皇室开枝散叶,慧昭媛当真是贤惠啊!”
从前提议选秀时,嫔妃们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现在却是不同了——自上官璃立了皇后,回来后行事苛刻无度,摆了几日贤名后又显出恶毒本性,众妃受其威压苦不堪言。单单严苛狠毒也就罢了,偏这皇后还是个霸宠的,若不是宫里有慧昭媛苦苦撑着与她打擂台,这皇上简直都成了皇后一人的囊中之物。
如今除了慧昭媛还得宠,其余人等连玉容华都几日见不到皇帝的面了,更遑论那些从前就不得宠的。
这种境况,有没有新人进来分宠还有甚差别么?倒不如选秀充盈后宫,看看新宠里头能不能出一位厉害的,将皇上的心从皇后处夺回来。就算最后自己仍不得宠,有人打压着皇后、让旁人能喘口气,也是好事一桩啊。
遂林媛一说出这话来,周遭众人非但不曾埋怨她,反而瞪着眼睛满面期待地看着她。
上官璃下手狠,茶盏砸在林媛的小腿上,之后才滚在地上碎了。林媛昂首立着道:“皇后娘娘恭敬先皇后,臣妾叹服。只是当初先皇后在世时,皇后为祥妃,似乎时常在这长信宫中顶撞先皇后啊……”
林媛就知道上官璃会拿萧皇后当挡箭牌。上官璃日日承宠,哪里会乐意选新人进宫与她分宠,旁的嫔妃也不敢说这个话来得罪她。
上官璃听林媛提及当年事,心里更是火气上涌,冷声道:“顶撞?”一壁说,一壁美目流转扫视众人:“三年前的事儿你们应是记得的吧?何人曾见本宫顶撞先皇后?慧昭媛又从哪里听来这话,出言诋毁本宫?”说着伸手拍在案上:“倒是此时的慧昭媛正在顶撞本宫,这是跑不了的!”
在座嫔妃无人敢接皇后的话。林媛嘴角一抽,上官璃的流氓打发她服了。
瞧着上官璃盛气凌人的模样,林媛面上微笑,声色谦恭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哪里敢顶撞娘娘呢!臣妾只是觉着选秀充盈后宫、繁衍子嗣乃是国本,前头就因昭睿皇后的丧事拖延下来,这会子丧期过了,选秀也该提上议程了。”
见上官璃又要大怒,连忙道:“臣妾只是凑巧想起了这件事,和娘娘提一提。娘娘若觉得不妥,作罢便是,就当臣妾胡言呢。”说罢也不等上官璃发话,兀自坐下来品茶。
上官璃气得抖心抖肺。无奈这林媛和静妃可不同,静妃位高、掌着宫权,论及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却远不如林媛。她明白,皇上对自己的情分是摆在那的,然而……
自己身后的母族却是惹他不喜的。他自私且贪婪,既要父兄在战场上为他拼命、为他拿回两国国土成就千古一帝,却处处提防着,找好了后路要对付日后功高盖主的上官家。
自己凭着家族的威势登上后位,母仪天下的名分是有了,实则自己这个皇后做的,完全无法和萧皇后相比。人人都道自己入主后位、深得皇宠,膝下还有两子一女,福分非常。然而其中冷暖,如人饮水罢了。
倒是眼前的林媛,几年下来已经一跃成二品位分,还有了六皇子在手。按说她的三皇子、四皇子是嫡出,六皇子庶出……然而六皇子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哪里是自己两个儿子能比的。林媛本身也是个母族不显的女子,皇帝对她是纯粹的喜欢,不掺杂一丁点的忌惮的。
上官璃敢折辱静妃,却是不敢对林媛贸然动手的。
拓跋弘究竟偏爱谁更多,这一点连她都不清楚,更不敢去试探。若真触及了拓跋弘的底线,莫说无法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后,怕就连素日的宠爱也能一并夺了。
林媛盈盈笑看着她,直看到她勉强压住火气,方又轻笑一声,与身侧宫妃说起刚分的粉珍珠与楠木来。
上官皇后气闷堵心,不多时就命散了。不等嫔妃们告退她便先回内室,换了一身长衫加一件大氅,吩咐人备辇去环秀山庄。现在她的两个儿子都被皇帝养在宫外了,她思子心切,一日看不到就浑身不舒坦,遂她每日清晨召见嫔妃,之后就乘坐凤辇从刚修好的山路去往环秀山庄。
路不算远却也不近,身为皇后万万没有长住宫外的道理,她探看了两个幼子后就要往回赶,在黄昏时分才能回到宫中。
从此之后的每一日都要这般折腾。她也没有太多精力去掌管后宫,无奈只好将事情都分给了三个嫔妃。
心里也不敢埋怨皇帝——他能这样做已经是体贴自己了,将两个孩子送到明霞山上,而不是送去扬州。
她一壁思量着,一壁急急地梳洗换装。
这边林媛扶辇回玉照宫,半路上就见玉容华的轿子从后头追上来。玉容华满面喜色,朝她恭维道:“昭媛娘娘当真气度不凡!这些日子谁都不敢招惹皇后,独独昭媛娘娘宠势不衰,还能和皇后分庭抗礼!您是不知方才您站在长信宫里的威势,皇后纵然气急了,最后也不敢把您怎么样,我们姐妹都佩服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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