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阵气闷,一口气赌了上来,她疼得脸色发白。周围人连忙上前给她顺气、灌热茶,她大口地喘息着,咬牙切齿地低声吐出三个字:“上官璃……”
是啊,及时解救皇宫的右丞相,一定是看到了她点燃黄磷的信号。而皇后……皇后下笺表来保护几位皇子?!命令御林军闯入玉照宫,是为了将她禁足、免得她听到儿子被抱走的消息后胡思乱想生出事端?!
尼玛啊!!
林媛一头栽在床上,满眼发黑。
许是天气渐渐回暖,第二日的日头出得额外早。
之前因着迷香林媛睡得太多,这会子她在刚天亮的时候就睡不着醒了。而在这个时候,外头的宫人们已经忙碌起来,间或的喧嚣声不断传来。
上夜的宫女瞧见林媛醒了,便撩开床帐传洗漱。林媛揉了揉头,问道:“这么早,外头在吵什么呢……”
话音未落,小成子急火火地奔将过来了:“奴才给娘娘道大喜了!皇上昨夜已经得了救治瘟疫的药方,如今满宫杂扫清理,各宫室分发药剂,这一遭的大难就要过去了!”说着双手捧了一个香囊呈给林媛:“这就是发到咱们宫里的,玉照宫无人染病,所以只发了预防的香料。将这东西四下挂在门帘、床帐上,能驱百病。”
林媛淡淡瞥了一眼:“既是上头分下的东西,就挂上吧。”心中则暗道果然,随着皇后被解禁,瘟疫之灾也结束了。
“瘟疫向来难治,这药当真管用么?”她闲闲地捻起了那香囊把玩两下。小成子笑着道:“已经给宫外一些染病的宫人们试吃过了,不久就退烧,好几个濒死的人都给救了回来。药剂已经连夜赶制了,投到了京城里的井水中,这一遭的乱子总该解决了。”
“小成子,你是欢喜糊涂了吧!”突然,初雪斜刺刺闪进内室,将手里一卷古籍愤愤地扔在案上,跪了朝林媛道:“娘娘您是不知道这给皇上献药方的人是谁啊!”
林媛皱着眉头看向她。
“是恬嫔!”初雪满面恼恨:“方才得的消息,说是昨日恬嫔大胆闯建章宫送药!如今许多人都在谈论此事呢,恬嫔本是个不贤的,还曾坐过罪!因着这献药之功,皇上还没赏赐下来,宫里听到消息的人都已经在颂扬她的才德了!瞧着现在快到上朝的时间了,重赏恬嫔的旨意很快也该下来了。”
这是林媛今天受到的第二次沉重打击。她揉着自己的胸口,又想一头栽下去。
“恬嫔是么……她一直是个厉害的啊。”她双目无神,喃喃地念着。发国难财,能不里厉害么。
不过……恬嫔半夜闯建章宫……
林媛觉出点不对劲的味道了。恬嫔有个好爹,她有本事拿出药方来,林媛信。但她咋就这么急呢,大晚上地去冒犯……虽是立了大功,但认真计较起来还是坏规矩的啊。
献方子,大可等天亮了去啊。
林媛微微叹一口气,上官璃和楚华裳、静妃几个,都参与此事。事情有些繁杂,她一时理不顺。
还是匆匆梳洗了,命人备辇往建章宫去接琪琪回来。
如今瘟疫稍有遏制之态,内宫还乱着。皇后忙于打理谨嫔的后事、安排人手救治静妃,并不召见嫔妃晨省。林媛一路赶去了建章宫,半路上遇见了同样前去想要见五皇子的叶绣心。
叶绣心着了一身白玉兰云雁细锦衣,外罩着银皮鼠袄,姿色虽不是惊艳,瞧上去却是个清爽舒心的女子。她远远看到林媛,连忙恭敬地请安,道:“娘娘是来看六皇子的罢?谢天谢地,疫病总算能救了。”
这段日子上官皇后霸宠,叶绣心承恩极少,林媛竟是多日不见她了。
亲生儿子被别的女人抢得热火朝天,叶绣心的日子并不好过。上官皇后十分善妒,她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动作,心情不好,索性自个儿沉闷地窝在宫里,整日不肯出门了。
然而她却谨记着一个道理——缩着可以,一旦出来了,就一定要做出光鲜的样子。
五皇子被几经转手,这并不是她能够改变的。一个女人,整日因着儿子被抢,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没有人会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
怨妇是很惹人烦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每一次面见皇帝的时候,做出最好的仪容与姿态。
林媛并未和她多说几句话,两人都牵挂着自己的骨肉。终于行到了地方,有御前内侍引了两位娘娘至偏殿,又等候半个时辰之久,才传话过来宣她们入殿。
早有乳母领了两位皇子过来,而拓跋弘此时竟也在殿中。时辰很早,离早朝还有好一会儿,拓跋弘着了常服,面色中透出虚浮的青白,一旁几个内侍服侍着他梳洗。
林媛心知皇帝昨夜忙碌,召了臣子议政半宿,得了恬嫔献药之后又召集内医院众人。然而他今日却又这样早地起床,应是一夜没睡了。
瘟疫之事顺利解决,本该皆大欢喜,但拓跋弘面上并没有从前得了捷报那样神采飞扬的神色。他见这两人来了,随手指了案前的几个小杌子赐坐,一壁温声道:“这几日的事情,吓着你们了吧?除了年幼的淑嘉还在发烧,这些孩子们都好着。”
林媛自然是被吓坏了,她轻叹一口气,郑重跪下道:“是皇上的圣明感怀上苍,这才能赐下灵药来,解除瘟疫之灾。”
拓跋弘连忙去扶她,两人的眼睛里都是疲惫的,相视一眼,竟是一同叹气起来。
“这一次是恬嫔立下大功。”拓跋弘面露赞许之色:“另外皇后虽在禁足中,却能明察秋毫,查出刺客环饲宫廷,这才能配合着两位丞相调遣禁军来守卫皇宫。环秀山庄附近的刺客实在残暴,你是没看到谨嫔惨死的样子……好在皇后及时将几个孩子挪走,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上官璃为求翻身设下连环计,在整个过程中,她在刺客出现之前就下了中宫笺表,要挪走几位皇子、将林媛静妃等人禁足。在皇帝跟前,她的解释是,上官家在宫外的人传了消息给她。
很坦诚地承认,自己的耳朵和手很长。
对于皇后即便在禁足中也能“明察秋毫”,拓跋弘并未感到恼怒。他和上官家,已经不需要遮遮掩掩了,他花了太多的心思来彻查、防范上官家,自是早就知道他们在京城中的势力。
不论如何,这一次皇后做得很好。
疫病散播的真凶已经有了定论,拓跋弘放了皇后出来,如今要做的就是安抚上官家,让这一次的误会能顺利解决。他自然不会吝啬对皇后的褒奖。
而上官家实则也是要对帝王万分感激的——时疫爆发时,皇帝怀疑皇后“豢养死士、散播疫病”并非没有根据!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次皇后能被禁足,还不是因为身不正!就算她没有散播疫病、没有谋反之心,那刑部搜捕到的那几个上官家的死士是怎么回事!拓跋弘派人将当初查出来的东西送信给了上官越,并告诉他,这件事是一个误会,疫病之事和上官家无关,不会再追究。
上官越人精一般,哪里会不明白皇帝的敲打?
林媛自知瘟疫一事中,皇后和楚华裳占尽好处,压着心里火气客套了几句,便急不可耐地拉着小琪细看起来。
拓跋琪小朋友倒是屁事没有,没染上病、没受什么伤。他只是很困,揉着惺忪的眼睛,给自己的母妃请安。林媛皱着眉头拍了一下他屁股:“娘差点都看不见你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小屁孩!”
拓跋琪打了个呵欠,他实在是太困了,并不是因为刺客、瘟疫之灾被挪来挪去折腾得,而是因为五皇子——天知道他哥哥是个多能折腾的家伙啊!
他哥在宫里的时候,每日都要习武、看书,三岁多的小孩累得贼死。偏五皇子对睡觉没太大欲望,熬夜看书他忍受得了,忍受不了的是每天没有玩的时间。这回他被送到了环秀山庄,验证了一句话——天高皇帝远。他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每天天不亮起来堆木马,中午在河边掘泥巴看蚂蚁,晚上放风筝放到看不见风筝!
再后来被皇后送去了上官府,那上官家是一众武将,如今成年男子都上了战场,留在家里的是上官璃的两个堂弟弟和三个侄子。这五个公子平日被长辈管束地非常严苛,如今长辈们上了战场……
六个小孩凑在一块。
五皇子被大家领着玩,爬树打鸟掏蚂蜂窝……
多么潇洒的童年啊!六皇子是个文静的孩子,拓跋琪的性格不管穿越多少次都一样,他属于非常爱睡觉不怎么爱玩的小孩。他哥一天到晚拉着他玩,从早上天不亮玩到晚上天黑。
几天下来,拓跋琪小朋友玩得筋疲力竭,只想痛快地睡一觉。
“这一次几个孩子平安无事,都是右丞相和皇后的功劳。”拓跋弘由内侍服侍着换了上朝的朝服,一壁对林媛随意说了一句。
提起皇后的“功劳”,林媛气得七窍生烟却又发作不得,勉强赔笑道:“臣妾一定会带着琪琪去给皇后娘娘磕头谢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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