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书记,年底的事情,是不是也得先和正阳交代一下了?”孔令东想起这个问题就觉得头疼。
每年过年都是一道难关,这里已经是12月了,还有两个月时间不到就要过年,干部职工的奖金,需要兑付的欠账债务,都要开始规划考虑了。
否则到了最后来抓瞎,弄不好这镇政府院子里过年时候就比任何时候都热闹了。
见孔令东如此迫不及待,郭业山心中也暗叹这家伙一点气都沉不住,简直有损党委政府形象。
虽说沙正阳不是外人,但是现在组织刚考察了他,这会儿马上就要和对方谈酒厂的赞助了,这怎么都觉得让人有点儿不是滋味,似乎是要让对方花钱买官一般。
当然酒厂本来就是集体企业,只是毕竟是人家一手一脚重新打造起来,这吃相太难看,也有点儿丢脸啊。
但孔令东都挑开了,郭业山自然也不能把话题绕开,清了清嗓子:“正阳,都不是外人了,过了这个月,你也就是咱们领导班子中一员了,你虽然是东方红酒业的总经理,但更是咱们南渡镇一员,镇上的难处你要理解更要支持,……”
沙正阳满脸苦笑,还说孔令东迫不及待,这郭业山也是如此“坦率”,“郭书记,孔镇长,你们该先和高书记、杨书记说说才行,论理他们才是做主的,我就是镇上派去的干活儿的。”
“哼,没有你去主持厂里工作,没有镇上的支持,红旗酒厂能翻得了身?”孔令东一脸理所当然,“高长松和杨文元他们都只会维护他们村上的利益,指望他们大方起来,做梦!”
“正阳,我知道你的难处,到时候我和老孔会和高长松、杨文元谈一谈,老孔刚才的话不中听,但也在理。”郭业山语气很平静,但是也一样坚持态度。
“你是镇上的人,你们公司现在要焦虹,镇上也同意给你们,启动资金也是镇上替你们弄来的,不能说酒厂红火了,就把镇上抛一边了吧?”
“郭书记,孔镇长,我没意见,只是这要动用公司资金,需要按照财务制度来,……”沙正阳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意见。
“正阳,你别给我们打马虎眼儿,要按财务制度那一套来,那就没法办事儿了。”孔令东打断沙正阳的话头,“怎么来处理,你这个当总经理的自己看着办,高长松和杨文元那边,你也自己去处理,郭书记和我不管。”
“嗯,正阳,我和老孔商量过了,不多,就五十万,你想办法,借款也好,分红也好,采取什么方式来解决,你自己决定,处理好就行,不过如果是借款别指望镇上能还你,在以后分红中扣除吧。”
郭业山也一样“图穷匕见”,表明态度。
事实上沙正阳也早有预料。
镇上能这样和自己商量已经很难得了。
别看好像企业是红旗村和东方村是大股东,镇上只是小股东,但在这个时代,你村上能不听镇上的?
没明刀明枪的强拿硬要已经够意思了,好歹还用了分红这个遮羞布呢。
再说了,酒厂与镇上关系还处于蜜月期,起码顶住了想要往酒厂里钻营的这股风。
据沙正阳所知,搞垮了酒厂的王炳全和廖阳二人看到酒厂重新红火起来,又开始心痒难耐,找了余宽生和孔令东,想要重新回酒厂来。
尤其是王炳全得知焦阳要到东方红酒业担任副总之后,更是到处找关系,一门心思也要想到东方红酒业来挂个职务。
“郭书记,孔镇长,你们都这样分派了,我也不能不执行,不过分红肯定是没戏的,今年虽然后几个月销售状况不错,但用钱的地方更多。”
沙正阳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所以也很爽快应答下来,但是他需要把话说清。
“红旗酒厂和东泉酒厂在信用社和合金会的贷款数量不小,年底都要陆续还一批,否则信用受损,对企业以后发展很不利。”沙正阳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些外部尚未结清的债务,公司也打算要偿还一批,不能再继续拖下去,所以最终我们还得要继续在信用社和县工行贷款。”
“还要贷款?!不是说你们销售回款好几百万了么?”孔令东大吃一惊。
“孔镇长,您以为公司没开销么?”沙正阳苦笑,“您光看到销售良好,却没有看到我们在广告营销上的投入,光是我们在三湘那边市场上的广告营销费用,就要陆续投入两三百万,电视,报纸,海报,还有抽奖活动,马上我们要在兰州和太原市场重启营销,这前期就得要一两百万,厂里边几百号工人,到年底也得要考虑一下啊。”
孔令东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从来没接触过企业这一块工作,对企业那一块工作不熟悉,下意识的觉得既然能有好几百万的销售回款回来,那都是能用的,所以觉得镇上调五十万过来用不算个啥。
现在听沙正阳这么简单一介绍,觉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回款固然不少,但是要投入的一样巨大,不然你凭什么能快进快出,迅速回款?
就连郭业山也都拿不准沙正阳话语里到底有多少水分,他知道年底酒厂开支肯定也大,但是究竟大到什么程度,他也一样没底。
不过郭业山知道,既然是沙正阳答应了的事情,肯定就会做到。
“正阳,多余的话我们不说了,镇上有难处你们公司支持了,如果有什么镇上需要的,只管向我和老孔说就行了,镇上全力支持企业的发展,力争把东方红酒业打造成为我们银台乃至全市第一流的白酒企业。”
郭业山的话也立即赢得了孔令东的附和:“对,镇上全力以赴支持企业发展,也决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向企业伸手和干预企业经营,这一点郭书记和我已经有明确的态度,正阳,你就放开手脚尽管去做,郭书记和我都当你最强的后盾。”
“郭书记,孔镇长,有你们俩这番话我心里也踏实了,做高书记、杨书记那边的工作我也有把握得多了。”
沙正阳要的就是两个主要领导的表态,否则余宽生那边纠缠不休,他就可以提交到镇党政办公会上来说个一二三了。
1992年的1月来得如此突兀,让沙正阳都有一种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的感觉。
1月3日,南渡镇人代会召开,大会选举沙正阳为南渡镇人民政府副镇长。
沙正阳终于以高票当选的方式成为南渡镇两万多老百姓的父母官之一。
虽然年前沙正阳跟随着樊文良到各村跑了一圈,但是即便是没有跑这一圈,沙正阳也相信自己能毫无悬念的当选。
像褚友亮和熊晨二人哪怕是来作为差额人选来作陪,只要镇党委态度鲜明的支持自己,那么沙正阳一样有信心击败二人。
尤其是高长松、杨文元以及三联村的支书潘忠贵都旗帜鲜明的支持自己,作为回报,沙正阳也同意随着酒厂下一步规模扩产,会在三联村招收一批工人进厂。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了,随着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传统的基层组织结构体系和维系它们的力量都正在经历着类似于阵痛的松动,谁能给他们带来更高的收入,他们就会支持谁。
而靠固有的行政权力来约束和驾驭村民们会越来越难,土地承包了,劳动力都外出务工了,基层组织究竟还能有多大的作用和影响力?
这一点会在十多年后农业税取消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回想起当选时那雷鸣般的掌声和无数双充满期望的目光,沙正阳就觉得热血沸腾。
如何才能不负此生,不辜负南渡镇两万多老百姓的期望,自己现在似乎只能在做好东方红酒业这家企业上来证明自己回报南渡镇百姓的期望了。
他有一个想法,当东方红酒业真正做大做强大一定程度的时候,他要率先承担起全镇老百姓的农业税和统提款,也就是说本该由全镇老百姓个人来缴纳的农业税和统提款将会由东方红酒业来承担,这相当于是实质性的让老百姓增收。
但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要知道企业有盛有衰,而农业税的取消要到2005年才会全面取消,这意味着东方红酒业可能要承担超过十年的这笔开支,如果按照91年不变价来计算,全镇两万三千多农业人口,按照91年平均228元左右的农业税,东方红酒业就要承担起五百多万的农业税,如果加上统提款,估计总计可能要超过八百万。
这个数目在现在是不可想象的,即便是1992年按照自己的预测销售收入可以突破5000万,已然无法承受。
在沙正阳看来,要想实现这一目标,东方红酒业起码需要实现销售收入两个亿,利税要超过6000万,净利润起码要实现4000万,才敢扛起这个重担。
沙正阳希望可以在1993年实现这一目标,算是为信任自己的南渡镇老百姓做出自己的贡献,也不枉自己重来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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