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阳还是骑自行车到的镇政府,公司里那辆夏利他基本上就没用过,倒是焦虹和高柏山用得挺欢。
办公室在他一月份离开之前就已经替他腾出来了。
当选之后,他只在镇上呆了三天就离开了,所以到现在他也没有真正履行过作为副镇长的职责,他甚至连镇上的分工都还不清楚。
依然是固定的时间,简兴国老远就看见了沙正阳的自行车进来。
这一点上简兴国还是很佩服沙正阳的沉稳老练,上班从不迟到,酒厂新买了一辆这个时代挺时髦的夏利,但是却从未见沙正阳坐过,起码从未见到沙正阳乘车来镇政府里。
光凭这两点,简兴国觉得恐怕镇政府里百分之九十的干部都做不到。
得志便猖狂的人简兴国见得多了去,甚至还没得志,有些人就忘乎所以。
像褚友亮几个月前就以为自己笃定要当副镇长,人前人后就有些不一样了,有时候人家开玩笑的喊一声褚镇长,他虽然要假模假样的骂两声,但骨子里都要酥了的模样谁都能看得出来。
这次候选人没有他,便马上请了半个月病假,这等做脸做色的角色,真要当了副镇长还不知道要干啥呢。
虽然对沙正阳当选副镇长也有些异议,但是既然组织定了,程序过了,简兴国就不会去纠结于那些已经势成定局的事情了。
“沙镇……”长字尚未出口,沙正阳已经疾步过来躬身拉住简兴国,“简主任,您这样叫就是打我脸了,正阳,您就叫正阳就行,千万别……”
“沙镇长,规矩不可废,哪有这个道理?”简兴国却也是一个有自己坚持的人,摇摇头:“是什么就是什么!”
“简主任,论年龄,您是长辈,论资历您是我来南渡的老领导,论工作,您把我带入门,如果您要坚持这样,我只有见着您就绕道走了。”沙正阳一脸诚挚,正色道:“再说了,您是镇党委委员,我却还是一个预备党员,论理您也是领导。”
见沙正阳也是一脸决然,简兴国脸上表情变幻不定,良久才缓缓道:“那就这样,只有我们两人私下的时候,我叫你正阳,人前,我还得按规矩叫你沙镇长,就这么定了!”
见简兴国也是一脸决然,沙正阳知道这是对方的态度,也只能苦笑着点点头:“行,那就按简主任您说的办,但我内心希望简主任能一直把我看成半年前我刚来南渡镇党政办的沙正阳。”
简兴国心中微微一动,沙正阳坦诚明确的态度,无论他是不是有演戏的成分在里边,但都很难得了。
都说年轻干部浮躁,但沙正阳身上却是半点都看不到,简兴国甚至连沙正阳把焦虹要到东方红去工作产生的一点儿恶感也都烟消云散了。
简兴国倒不是对焦虹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而是觉得本来东方红酒业里就有一个宁月婵了,现在又去一个焦虹,这都成了啥样?娘子军打堆了。
宁月婵倒也罢了,远近都知道她的泼辣劲儿,谁都不敢打她的主意,可焦虹的履历太复杂了,而且在县里风闻就不是很好,所以简兴国是真替沙正阳考虑,担心坏了沙正阳的名声。
不过简兴国也知道既然是郭业山做的决定,以郭业山和沙正阳之间的关系,郭业山应该都把这些问题考虑到了才对,他只是下意识的不希望影响到沙正阳。
从这一点来说,简兴国还真的把沙正阳当成了子侄辈了。
“简主任,这一个多月呆在兰州和太原,公司事情太多,也没多少时间去溜达,就给您带了点儿土特产,不值钱,你千万别说要给钱,那就是打我的脸了。”沙正阳顺手把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真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一袋兰州三炮台,还有一包百合干,一看都知道。
简兴国也笑了起来,他虽然方正,但是也非不通人情之人,“那就谢谢正阳有心了。”
“简主任太客气,你对我这半年来的帮助,我才该感谢您才对。”沙正阳这番话倒是由衷之言。
这半年多时间,简兴国面冷心热,无论是在党政办日常事务还是专题活动上都给了他不少有益的指点,而且在自己主抓红旗酒厂工作后,也没说给自己制造啥麻烦。
要知道当时自己还是党政办的人,就算是镇上确定了自己主要工作是负责酒厂经营,但是办公室里一些活儿一样少不了,简兴国都一力挡了。
“对了,九点钟,开党政办公会,可能要讨论镇党委政府领导分工,你要有个准备。”简兴国也算正式通知了沙正阳,“年前你一直没有回来,镇上也大致研究过了,估计郭书记也在电话里和你通过气了吧?”
“郭书记的确说了,但没具体深谈,那会儿实在太忙。”沙正阳点点头,“听郭书记的意思是还没有最后敲定,主要是考虑到我在酒厂那边没太多精力。”
“嗯,老彭退下去之前是分管社会事务这一块,这一块事情多而杂,郭书记和孔镇长都觉得交给你的话,可能你没那么多精力来管。”简兴国看了沙正阳一眼,“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我能有啥想法,当然是听从组织安排。”沙正阳摊一摊手。
“少给我打马虎眼,待会儿就要上会研究了,你自己心里就没数?”简兴国没好气的道。
这话一出来,沙正阳才感觉到之前自己还在党政办工作时那种熟悉轻松感慢慢回来了。
简兴国也终于接受了自己。
“哎,说实话,最终要郭书记他们定,但我自己考虑的是今年是东方红酒业最关键的一年,如果今年能顺利熬过,恐怕东方红酒业就能迎来一个春天,但没干好的话,也许就又会成为前几年那样鸡公屙屎头节硬,虎头蛇尾了。”沙正阳叹了一口气。
简兴国当然也清楚这个情况。
沙正阳带着厂里一大帮人在外省一呆就是一个多月,愣是连春节都没有回家,而且还是大西北那边,气候饮食都不好适应,如果没有点儿精神干劲儿,谁能做到?
“那你怎么打算的?”简兴国皱起眉头,“你既然当选了副镇长,总不能对镇上工作不闻不问吧?”
“简主任,您这话我不同意,酒厂工作难道不是镇上工作的一项么?”沙正阳半开着玩笑,“年前我去西北时,郭书记和孔镇长可一直说酒厂工作压倒一切,是当下镇上最重要的工作呢。”
简兴国无言以对,这话没错,没有酒厂救急的几十万,镇上就过不了这个肥年。
今年镇上干部职工乃至村上干部一个个扬眉吐气,奖金都和东沱、城关几个经济条件最好的乡镇一样,福利也是考虑周全,这让才来一年多的郭业山也赢得了空前的威信,连带着这段时间和郭业山配合默契的孔令东,大家印象也好了许多。
“简主任,其实我有个想法,但是待会儿会上您可别反对,下来您也别骂我。”沙正阳微笑着道。
“哦?反对,骂你?”简兴国狐疑的道:“正阳,你究竟想搞啥名堂?”
“嘿嘿,待会儿会上再说,咱们得讲规矩,守纪律,会下不说,会上敞开说。”沙正阳卖了个关子。
从一进郭业山办公室开始,沙正阳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孔令东也在,一样气色不好看。
沙正阳心中激灵一下,莫非自己担心的事情真的来了?
这么快?
这一个多月,虽然郭业山和郭业山都给自己打过电话,甚至连樊文良和余宽生也都打过电话来关心顺带问情况,但沙正阳一直都是含糊其辞,对于在兰州和太原这边的营销情况没有做具体的回答,只是说不错,还行,当然郭业山那边还是透了一些底的。
但谁都不傻,十多二十个人扎在兰州和太原,而且就连春节期间,红旗厂区和东泉厂区那边拉货的货车排队都能清晰可见,可以想象得到,在甘陇和三晋的市场销售情况肯定不会差。
就算是比不上三湘,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还是沙正阳专门交代压一压铺货进度的情况下。
以销定产的模式现在变成了以产定销了,这就是市场的力量。
当产能和库存跟不上而又要保证市场不至于出现无货导致渠道和客户流失的情况,那么就只能采取近似于饥饿营销的策略。
郭业山气色尚好,只是眉宇间有些阴郁,而孔令东就真的有点儿气急败坏的模样。
“县里是不是太过分了?”没等门关上,孔令东就开始发牢骚,“咱们镇上就这一家像样的企业,他们都要伸手?我就知道上次闻一震和张喜全来没好事!”
“老孔,说话注意一点!”郭业山皱起眉头提醒道:“我们是下级,是共产党员。”
话虽这么说,但郭业山也还是有些不顺气,语气也有些平淡,显然也是对县里的动作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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