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我觉得其实你很适合在宣传口来工作呢。”
郭业山颧骨略微有些高,年过四十,但是长期保持锻炼使得他的身材保持很好,甚至显得瘦削中略带着点儿干练的味道,自然带着一股子翩翩气度,中年油腻男的味道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儿。
但他的风范气象和沙正阳的另外一个亦师亦友身份的领导——桑前卫却截然不同。
桑前卫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作风骁悍强硬碰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味道,基层党政主官气息更浓一些,但在党校时,沙正阳还是觉得桑前卫的气质已经有一些升华的味道了,那种锋芒毕露的强硬似乎被一层棉花包裹了起来,坚韧依旧,但是却圆润许多。
听得郭业山说自己适合宣传口的工作,沙正阳也笑了起来,“郭部长,为什么这么说?”
“宣传口的干部一个最基本的要素就是要嗅觉灵敏,思路清晰,而且要具有前瞻性,如果能够提前捕捉到一些高层政策精神变化,那就能为我们的宣传工作赢得主动,每当一项工作任务下达时,我们这边早已经准备停当,造势烘托,这些都能迅速启动起来。”
郭业山和沙正阳之间的谈话很随便。
两个人的谈话心态角度在这几年间都在不断变化,从最初的直接领导与下属,逐渐变成并不隶属的上级和下级,然后在变成虽然在级别上还有差异,但是已经在心态上逐渐转化为亦师亦友的关系,一直到现在几乎完全是一种近乎于朋友、关系密切的同僚外加一起在一个战壕中共同战斗的战友混合起来的特殊关系。
“就这么简单?”沙正阳微笑,“宣传工作的特点恐怕也不仅止于此吧?”
“当然不仅仅如此,我的意思是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另外你的判断力很准确,还有又是学中文的,在撰写文章时能更精准透彻的把一些比较复杂敏感的内容吃透把握好,这一点有些人心里能想到,但是却难以通过文字体现出来,而有些东西甚至在两个人之间只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你让办公室的一帮文秘来写,他们根本就把握不住要旨,体会不到那么深刻,这是一个综合素质的体现,……”
不愧是老宣传出身,仅凭这一番说辞,沙正阳觉得郭业山的水平就要比宛州市委宣传部长王挺强。
当然也有可能是王挺因为年龄原因,失去了工作动力和锐气,才会如此。
但郭业山在宣传和意识形态这一块工作上表现出来的能力十分突出却是显而易见的。
“郭部长,您这么一说,我都有些飘飘然了,我觉得我也就是喜欢多看多听,平时也爱总结积累带来的一些好处吧。”
林荫夹道走完,初秋的天气很好,下午的阳光落在身上甚至给人有点儿植物光合作用的充电感,这让沙正阳思维更加敏捷,头脑更清醒。
“我发现现在我们很多干部,都不太愿意学习,学上级文件政策精神,了解时事形势变化走向,年轻干部浮躁,中年干部安于现状,年龄偏大的干部消沉,喝酒打牌,饭局麻局,唱歌跳舞,这些都行,你要让他们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多读读书,多掌握一些新的技能,看看新闻时政和报刊杂志,他们就兴趣乏乏了,这其实是一种精神颓废懒散的表现,也是一个地方一个单位素质建设能力的体现。”
郭业山又被沙正阳给震了一下,这个家伙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每一次在一起,无论是吃饭喝茶,还是小聚散步,都要给自己一番新观念思维的洗礼,原来自己心里还有点儿优势,但是这两年这种优势似乎倒转来了,自己甚至还隐隐有些希望能从对方那里触碰出一些灵感来,而今天似乎又映证了自己的预感。
又有收益,不虚此行。
“宣传部门和精神文明办在这方面应该是有所作为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内涵是相当丰富的,涵盖了多层次多角度,党对这一块的论述也有很多,关键在于一级党委的重视与否,能不能领悟到这方面工作对包括改革开放在内的整体工作的引领和提升,……”
郭业山已经在开始考虑自己该如何把沙正阳这番观点化为自己的东西,从汉都市精神文明建设和干部素质提升这一块如何与改革开放需要一大批政治素质高业务素质强的干部相结合来做这篇文章了。
郭业山当然不至于要去抄袭谁的,在文字能力上他自信还是有些底蕴的。
沙正阳的话就像是点穿了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一个亮点,让他豁然开朗,而这个话题在和当前汉川省委和汉都市委的工作相结合起来,那就不一样了。
新来的市委I书记在各方面都希望有一些新气象,这恰恰是自己的机会。
郭业山努力的思索着近期几次市委常委扩大会议的精神要旨,觉得这里边还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见郭业山脸上若有所悟,沙正阳估计自己的话又触动了他某些方面的想法。
郭业山现在是汉都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市精神文明办主任,也处于一个关键节点上,在这个位置上,不犯错误很容易,但是要做出突出工作却不简单。
而以郭业山的年龄,他当然不甘于现状要想有所作为,那么你就得拿出点儿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来。
郭业山不是庸人,只要稍微提醒一下,他就能捕捉到一些绽放的火花。
“郭部长,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沙正阳笑吟吟的道。
“想法?”郭业山反问,“你这个想法是指什么?”
“我这个想法也是含义丰富,您在这个位置上不能就只是一个上传下达按部就班的作用,您需要结合汉都市精神文明工作和当下的改革开放工作来做文章,我刚才说的那些,或许能正好激发起一些化学反应呢?”
沙正阳笑得很神秘,“还有,您这个年龄,我始终觉得你还是该下去,到区县去,找个合适位置大干一番,条条上的工作我还是觉得也许适合您五六年后有过一番区县锻炼之后。”
沙正阳的话太露骨了,哪怕是只有郭业山和沙正阳二人,哪怕是郭业山和沙正阳之间关系不一般,那也还是太直白了。
“郭部长,是不是觉得我的话有点儿太刺耳?”沙正阳泰然自若的道:“其实我觉得这没啥,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公之于众显得有点儿让人不好意思罢了,但我的理解我们都只是有一腔抱负,想要寻求一个更适合自己发挥的舞台罢了,为人民群众为党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另外也寻求一些自我价值的实现吧。”
郭业山目光在沙正阳连上转了一圈,苦笑道:“正阳,你可真是直言不讳啊,我们是这么想,但是人家未必这么看啊。”
“那何不让时间来证明呢?一个连自己的抱负都遮遮掩掩碍口识羞的,我估计组织和领导也未必欣赏信任。”沙正阳这一点上毫不客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郭业山也清楚自己的短板就是没有当过一地主官,而没有这段经历,在履历上始终就却一环,比起其他人来,那么就欠缺点儿底蕴。
“正阳,那你呢?”
郭业山的突然问道让沙正阳一愣之后随即道:“郭部长,我这才到长河能源集团半年吧?您不会认为我是到长河能源来镀金的吧?我可是从下边往上边调呢。”
“我没说你镀金,长河能源集团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平台,但是我始终觉得企业这一块的工作还是显得太狭窄了一些,我知道你搞企业的本事,也知道在长河能源也好,长川实业也好,你肯定能折腾出一番风采来,但如果有机会能到地方上去实现一下自我,我觉得你肯定会更有激情。”
郭业山的话让沙正阳一时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
连沙正阳自己现在都搞不清楚,究竟是哪一个方向更适合自己,貌似自己在哪里都能干得风车斗转,都能吸引到无数目光,也包括拉来不少仇恨,但这恰恰说明一个问题,自己正在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从百花山公园回去的路上,沙正阳都还一直在郭业山给他的建议。
企业更适合作为一个短期发挥自我的平台,两三年足矣,再长,也许就容易定型,反而会有影响。
这是郭业山的观点,应该是中肯的。
但沙正阳还是觉得,1998年到2002年是改革开放之后最惊心动魄的国企攻坚年代,身处长河能源集团这个风云激荡的漩涡中,若是能有一展身手,想必也是一个绚丽的舞台表演在等待着自己,他觉得这一步未必就比在地方上逊色。
且行且看吧,他相信自己在哪个岗位上都能熠熠生辉,他有这个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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