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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女散花(柔情无限召唤月票)(1 / 1)

第一百一十三章天女散花

夏栖飞离了江南居,将身来在大街前,看着在夜里过往的人们,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哥。”楼外有十几条汉子围了上来,带着一丝敬畏一丝陌生看着他,行礼恭谨。

这些人都是江南水寨的好手,因为内库招标的事情,随夏栖飞入了苏州城,只是苏州城一向看防极严,这些水匪们有几人甚至还在海捕文书的画像上,所以寻常来讲,是不会进苏州城的。

这些人没有料到,如今自己这些当贼的人,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苏州城里逛着,甚至自己的带头大哥,可以与江南最有钱的那几大家商族同席而坐,那些商人们平日里只会用银子买兄弟们的性命去搏,哪里会像今天一样,对着夏大哥如此客气。

想到此节,这些汉子们心中都升腾起了一股虚荣骄傲的感觉,这世道,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看着下属们满脸惊慌喜乐的复杂神情,夏栖飞忍不住自嘲着笑了起来,说道:“兄弟几个都要多学着点,这次你们也看见那几位老先生了,平时有闲的时候,多向那几位先生请教。”

这话里说的先生,就是钦差范闲派给他襄助夺标的户部老官,江南水寨要渐渐往商行方面发展,夏栖飞也希望自己的心腹手下,能够尽快地掌握做生意的技巧,至少算帐这种事情总要会的。

便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之中,夏栖飞忽然感到了一丝凉意。

他抬头望去,明月正在青夜穹顶。仍是春时,大晴之日的夜间果然要显得更加冷一些。

收回目光,然后他看见了街道对面站着三个奇怪地人。

之所以说这三个人奇怪,是因为这三个人很突兀地出现,然后很冷漠地看着街这边,不是夜归的游人,不是酒后寻乐的欢客,身上穿的衣服很寻常。但中间那人却戴着笠帽,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就显得有些特别了。

长年在江湖之中厮混,自幼便在生死之际挣扎,夏栖飞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那股骨子里的寒意,对于危险的直觉,让他双眼中寒芒一射。怪叫一声,脚尖在地上连点三下,整个人往后方江南居的门口飘了过去!

当他地脚尖点在地上的时候,街对面那三个人中间的那人,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肩后笠帽下。握住了什么东西。

然后便是一片泼雪似的刀光洒了下来,追觅着夏栖飞像一只水鸟般踏水无痕的身体,砍了下去!

“杀!”

刀光起时,江南水寨的汉子也反应了过来。凭借骨子里的悍勇,想挡在大哥与那追魂似地刀光中间。只是他们的反应永远及不上那个戴笠帽之人的刀光,只有离夏栖飞最近的那名亲信,狂喝一声,拔出衣间藏着的直刀,力贯双臂,用力一挡!

擦地一声脆响,水寨汉子手中的直刀像江南脆嫩的莲藕一般。被那记刀光斩成了两半。

哗的一声,这名汉子地身体被那记狂暴至极的一刀生生从中劈开,变成了两片恐怖的血肉,鲜血迸射中,内脏流了一地——那两只已经分离的手,还握着刀柄与刀尖,无力而凄惨的防御着!

刀势未止,已于静夜之中。杀到了江南居的楼前。那位脚尖刚刚落在地面上的夏栖飞身前。

刀气就像是一道直线一般,遇人劈人。遇地斩地,嗤啦啦破开街面上的青石,露出里面地新鲜石茬儿!

轰的一声巨响,江南居楼前乱石飞溅,灰尘渐起,只听着夏栖飞暴喝一声,双掌齐封,与那记一往无前的刀势对上。

刀光忽敛,灰尘渐落。

夏栖飞鼻孔里被震出两抹鲜血,双掌颤抖着防在身前,满脸惊恐地看着对面街上的那个戴笠帽的人。

这一记狂刀隔着一条长街斩了过来,途中破开一个人的身体,还让自己受了内伤,这是何等样恐怖的境界,只怕已经是九品高手!江南哪里还有这样陌生的绝顶高手?

一刀狂暴无理而斩,划破夜空,此时稍寂,众人才瞧清楚了那名戴着笠帽地人。

笠帽之人身材高在,浑身透着股厉谨之意,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刀,刃口雪亮,刀柄极长,竟是一向只在戏台上或是战场上才能看见地长刀,这把刀足有八尺长,也不知道对方先前是怎么收在身后的!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夏栖飞拼命挡住这一刀后,才眨了眨眼。

一眨眼,便发现事情有些可怕了——因为戴笠帽之人,身边地那两个已经消失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对方既然是来杀自己的,那两人肯定不会不出手。

其实就在戴笠帽之人拔出身后长刀,隔着一条大街霸勇无比砍将过来之时,他身边的另两位高手已经飘然而起,避开了街中间江南水寨的一众汉子,身姿像飞燕一般滑出两道极优美的弧形,像两个黑暗的箭头一般,刺向了夏栖飞所在之处。

以长刀为雷开山,隐以双燕齐飞之势合杀,如果不出意外,惊惶未定的夏栖飞,在先前那一刻就应该已经死了。

而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当夏栖飞勉强挡住那一刀时,长街之上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江南水寨的汉子们往夏栖飞身前挡去的时候,这群汉子里面有四个人很诡异地往两边移了移,然后当那两名如燕子一般疾速掠过的高手想自两旁闪过时,这四人手掌一翻,取出了长衫之下的铁钎。横着刺了过去!

很干净,很简单利落的一刺,却恰好落在了那两名高手地胸腹下阴处,由不得对方不避不回。

这四人,自然就是范闲今夜匆忙派过来的六处刺客。

六处刺客的水准或许不如今夜前来杀人的三大高手,但是他们对于时局的判断,对于对方杀人可能选择的路线,却有一种天生的敏锐程度。

所以他们挡住了对方意图合击杀之的两只燕子。

叮叮叮叮。就在一瞬间内,无数声轻微地脆响,就在江南居之前的大街上响了起来,密密麻麻,似乎永远没有中断的那一刻,就像是这春和景明的苏州城里,忽然下起了一场碎碎的雹子。

两只像燕子一样的高手,手里拿的是两把短剑。上面喂着毒,在夜色之中泛着幽光。

四名六处的刺客剑手,手里拿地是铁钎,上面也喂着毒,与夜色融为一体。

刹那之后。数声闷哼似乎同时响起。

两名前来杀夏栖飞的高手颓然掠回街对面,身上衣衫被铁钎划出了十几道口子,有几道深的地方,似乎已经划破了皮肤。

而六处这边。也为此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一人的左手已经被齐齐削去,露出里面地骨枝,而又有一人肩上被刺了一刀,鲜血之中开始泛出怪异的颜色,而有一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双方甫一照面,彼此便受到了不可弥补的损失,那些叮叮细细的声音中。不知道曾经有过怎样地凶险。

可就是受了如此重的伤,六处刺客们顶多只是发出了两声闷哼,心志坚毅,果非一般江湖人士所能比拟。还能行动的三人,一边吃着三处配制的解毒丸子,一面意图退回去,缩小防守的圈子,务必保住夏栖飞的性命。

退回街对面的那两只燕子。似乎也没有想到夏栖飞的身边。竟然会有这样一群专业刺客地存在,竟让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二人对望一眼。知道对方肯定是监察院的人,对于监察院的毒药,无论是哪方势力的人都知道那种恐怖程度,由费介老先生一手打理的毒药,不是谁都能挡的住的。

所以这二人干净利落地转身而起,脚尖在墙上一点,掠入夜空之中,马上消失不见。

他们都是江南武林真正地高手、杀手,今日受托前来杀夏栖飞,但是却根本不舍得将自己金贵地性命填在这里。

远处夜色小巷里,传来一声轻响。

三位对街高手走了二人,但夏栖飞却觉得自己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自己所受地压力甚至更大了一些——因为那把刀,那把戏台上才能看到的长刀,在两侧那阵密密叮叮的战斗发生时,又已经杀了过来。

刀前无一合之敌,刀下无全尸之鬼。

泼雪似的刀光,将那些悍勇可敬的水寨汉子们肢解、分离,斩首,泼出一条血路,在满天残肢乱飞之中,离夏栖飞越来越近了。

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惨死在长街之上,听着那声声惊心魂魄的刀声与惨叫声,嗅着浓烈的血腥味道,看着一路踏血而来的戴笠帽之人,那人走的如此的坚定与执着,就像是一个魔鬼一般。

夏栖飞的心凉了,血却热了,双眼欲裂,满心想冲上前去,挡在兄弟们的身前,与这个戴笠帽的高手轰轰烈烈战上一场,哪怕死在刀下,又如何?

可是,他不能动,他反退,很悲哀但是很坚决地往江南居里逃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要杀自己,而自己这个名字,这个人是很有用的,如果要报仇,要让敌人寝食难安,自己……就必须活下去!哪怕是这么屈辱地活下去!

戴笠帽的人,离夏栖飞只有五步远。

六处伤后的三名剑手终于回救到位,但伤余之身,却敌不住那名笠帽高手惊天的刀势。铁钎断成数截,三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江南居近在眼前。

夏栖飞逃上了台阶。

楼门口的小二食客们惊慌尖叫,却像是中了魔一般,被这血腥恐怖的一幕震骇住了心神,双腿发软,似乎是走不动了。

戴笠帽地高手,脚尖尚离石阶五步之远,已是一刀斩下。刀势所向,正是狼狈至极的夏栖飞后背!

一保似乎被吓呆了的食客,此时正扶着江南居美丽的廊柱发抖,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抖出了一把铁钎,厉狠无比地向着戴笠帽的高手大腿根扎了过去!

戴笠帽的高手身材高大,威势十足,这名隐藏着的六处刺客。没有信心攻敌之必救,抢在一刀劈破夏栖飞身体前,刺中此人的要害,所以他选择了大腿根。

谁也没有料到,戴笠帽地高手。竟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刺般,仍然刀势不止,往下斩去。

钉的一声响,铁钎刺中了此人的大腿根。却像是刺中了铁板一般!

六处刺客心头一寒,知道这是江湖上已经没有人再练的傻笨功夫——铁布衫。

可是对方既然练了,而且根本不避,这就说明对方很愚蠢的花了数十年的苦修,摒弃了所有的男女欢欲,将这门功夫练到了极至。

这名六处刺客,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刀了,但是提司大人严令在前。一定要保住夏栖飞的性命,所以他横身飞去,悍不畏死地朝着笠帽高手地上空跳了过去,人在半空之中,已自靴间抽出小匕首,狠狠地扎向一直被笠帽遮住的那双眼睛。

此时,戴笠帽高手的刀,离夏栖飞的后背已经不足一尺。两把铁钎不厌其烦地再次出现。

范闲派来保护夏栖飞的。一共有七名六处剑手,先前已经出现了五位。安静到最后地这两人,本来也是准备如先前的头目一般,攻敌之必救,来救夏栖飞的性命。

但是当发现对方一身极其变态的横练功夫之后,他们知道那个方法是行不通地,而且那把刀已经到了,所以他们只好无奈地与对方硬拼了这一记。

喀嚓两声极难听的响声起,两把铁钎没有断,却被震的脱了手。

夏栖飞趁着这一挡,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往前一扑,十分危险地躲过了这一刀。

刀光落地,竟是直接将江南居的石阶斩开了一道大口子!

夏栖飞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他始终被这名高手的气机锁定,刀势袭身,受的内伤却是最重地一人。

一口鲜血喷出,俯在地上的他面容却依然阴狠着,右手奇快无比地从左腋下穿了出去,扣动了袖中藏着的弩箭。

这是钦差大人赠给他防身用的东西。

弩箭去时,那名六处剑手也已经扑到了笠帽高手的身前!

笠帽高手长刀不及收回,左手握拳横击,轰的一声,将那名剑手打的横飞出去,而如此一来,他的面门之前,也就露出了一个空门。

细细地弩箭射到了笠帽之前,这人终于有了一丝正常地反应,微微向后仰头,看来一身霸道功夫,面门上依然是脆弱的地方。

箭矢破空而去,嗖地一声深深扎进了笠帽的上缘!

笠帽下面系着带子,所以并没有被这一柄弩箭带走,所以这位神秘九品高手的真实容颜,依然没有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一声轻响,但并不清脆,微轰一声,就像是顽童们在玩爆竹,又像是烧湿柴时所发出的噼噼啪啪。

扎在笠帽上缘的弩箭……爆了!

一道火光闪过,笠帽高手的头颅顿时生起了一阵烟尘,看上去诡异无比。

三处的改造,虽然依然没有办法发挥火药的真正威力,燃烧之势也不够猛烈,但是依然在一瞬之间,将那顶笠帽烧的干干净净。

那名笠帽高手手握长刀,双脚不丁不八。沉默地站在江南居酒楼之前,脸上一片漆黑,中间夹着恐怖的水泡,双眼紧紧闭着,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陡然间,他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暴怒。

这位神秘的高手依然没有死。

但让所有人惊骇莫名地,不是此人在这样的杀伤之下依然保住了性命。因为以对方的实力,本来就不是这么好杀死的。最让夏栖飞与监察院众人惊骇的是……这位一直戴着笠帽的高手……原来是个光头!

如今的天下讲究孝道,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人会胡乱剪头发,更不用说是光头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被允许以光头的面目行走地那类人……就是苦修士。

信奉神庙的苦修士。

而世人皆知,苦修士一向爱民惜身,从来不与世俗之间的争斗发生关联……为什么今天,这名厉害到了极点的苦修士会来杀夏栖飞?

来不及思考这个令人震惊的问题了。因为这名苦修士再次擎起了那把恐怖的长刀,闷哼一声,双手执刀,向着台阶上的夏栖飞砍去,势若疯虎。千军难当!

千军难当,一花可当。

石阶上绝望的众人,只感觉到面前一阵清风掠过,一片花一般地海洋盛放在自己的眼前。片刻间驱除掉了酒楼前长街上的血腥气味,清香朵朵,沁人心脾。

一双稳定而温柔的手,提着一篮从梧州买来的廉价绢花,迎在了那柄一往无前地长刀锋锐处。

刀来的极快,那双手动的更快,不知为何,下一刻那个花篮就已经挂着了那把长刀之上。

刀势极猛。那个花篮极轻,但当花篮轻轻挂在刀尖上时,那柄一直稳定地令人生惧的长刀,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往下一垂,似乎那个花篮重地无以复加!

刀势一顿,持刀的苦修士暴喝一声,双臂真气狂出,如挑大东山一般悍勇破天挑起!

哗啦啦一声响。花篮终于是抗不住双方这等惊人真气的抵抗。被刀尖一挑,整个就散了架。葛藤编成的花篮在那一个仿佛停顿下来的时光中,被丝丝抽离,根根碎裂,化作无数残片迸射而出,击打在地面上啪啪作响。

而篮中的绢花却被劲风一激,飘飘扬扬地飞了起来,打扮着已经有如修罗杀场的长街。

花瓣雨之中,那位穿着花布棉袄的姑娘家,就像是一阵风般,沿着那柄颤抖地长刀,轻轻柔柔地攻向那名苦修士。

苦修士出掌,掌风如刀,却阻不住对方那飘摇的身影。

片刻之后,那双温柔地手掌轻轻一拍刀柄,再弹指而出,直刺苦修士巨掌边缘。

苦修士怪叫一声,被烧伤后的脸颊露出一丝真气激荡而形成的怪异红色,整个人像是一头大鸟一般往后退去。

一个照面,这位杀神般的苦修士就被击退。

此时漫天花雨还在下着,与苏州城上方青夜明月一衬,显得格外清美。

花瓣纷纷落下,海棠姑娘满脸平静站在花瓣雨中,并没有追击,只是略带一丝忧愁地看着对面那位苦修士。

村姑,偶尔也有最美丽的一瞬间。

“庆庙二祭祀,为何你在这里。”海棠满脸忧愁说道。

那名苦修士望着她,认出了她的身份,厉声尖喝道:“海棠朵朵!你为什么在这里?”

海棠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我和范闲在一起。”

苦修士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以海棠天一道传人,北齐圣女的身份,竟然会将这个理由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今日我要杀人,你莫阻我。”苦修士望着她冷冷说道。

海棠微微皱眉,看着江南居石阶上下,长街中央那些死去地人们,那些破离地残肢,那些刺鼻的血水,轻声说道:“今夜你杀地人已经够多了,不要杀了。”

不是请求,也不是劝说。范闲既然不放心夏栖飞这边,临时起意让海棠过来看一眼,这就代表着对海棠的绝对信任。而海棠在这里,除了那传说中的四位老不死外,只要她说不要杀人,就没有人再能杀人。

苦修士虽然被烧的不轻,但面上依然能看到那一丝坚毅之色,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海棠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不需要道路,这名苦修士很直接地撞破了街旁的一道院墙,轰隆声中,墙上破出了一个大洞,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这个洞中。

漫天花雨落下,海棠默然,然后轻身一飘,到了院墙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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