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衣而卧,玉颈上做了妥善处理,血已经不再流淌
郎中说,这女子真的萌生了死意,若是那伤口再深一点,送来的再晚一点,神仙也救不活了。\、0m/
说这话的时候,郎中的目光很无良的扫了一眼董俷。
言下之意,好像是说如此美丽的女子,却插在了你这一坨牛屎上,竟逼得要自杀。
若是在往常,董俷肯定一巴掌打过去,揍的那郎中满地找牙。
可他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思,眼睛一眯,冷哼了一声,就吓得郎中冷汗湿透衣衫。
不过是个市井小民,怎经得起董俷那般可怖的杀气。
郎中这才醒悟,眼前丑陋的男子全身披挂,那些随从更是杀气腾腾,岂是他能评价。
乖乖的溜走了,还留下了一副药方。
薰俷倒也没和他计较,扔给他一袋五铢钱,数量大约在百枚左右。这可是一笔丰厚的报酬,郎中连个屁都没放,乐滋滋的走了。同时对董俷的看法,似乎也有了变化。
人是丑了一点,可这出手是真阔绰。
那女子的伤势本不是特别重,郎中也夸张了一些,没想到却得了如此丰厚的报酬。
让人在门外带着,又找来了一把蒲扇,轻轻的扇着,为那丽人驱赶蚊虫。
丽人的眉眼间依旧透着一种淡淡的悲伤,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令人心生怜惜之情。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念谁?”
这是董俷上辈子看一部电视剧,从里面听到地诗词。不晓得是出自谁的手笔。也不清楚是在什么年代。可此时看着丽人,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首诗,轻声读出来。
不过,他将原诗中地不知心恨谁,改成了不知心念谁?
也许这样子,会更体贴一些吧。
丽人的眼睫毛轻轻一动,嘤咛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薰俷连忙起来,紧张的看着她。却见丽人缓缓睁开眼。好似自言自语的问:“我死了吗?这是何处?”
目光扫过董俷的脸,丽人先是一怔。
紧跟着露出恐怖的表情,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薰俷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劝慰。
丽人不自觉地身子一缩,惊恐的叫喊道:“你别过来!”
“我不动。不动!”
薰俷看到那伤口又殷出了血迹,紧张的说:“姐姐,我不动,你也别动,否则伤口会裂地。”
虽然明知道这丽人不是董玉,依然忍不住唤她姐姐。
丽人先是一怔。旋即羞怒道:“谁是你姐姐?你怎能胡说八道?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你……”
薰俷见丽人面罩薄怒之色。连忙改口说:“我叫董俷,在渡口遇到了姐姐。见有无赖子企图对姐姐你不轨。故而杀了那无赖子……姐姐脖子上有伤,别乱动啊。”
丽人的脸色舒缓下来,只是目光却不愿意在董俷地脸上停留。
“你,杀了那卫正?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杀了就杀了,管他是什么人。”董俷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丽人不由得又是一颤。从那只言片语中,她已经能觉察到,眼前这个丑鬼肯定是杀人无数。
杀人的人,不会是好人!
难道说,我才逃离虎口,却又入了狼穴?
只看这丑鬼的眼神,总是色迷迷的,怎么看都不正经……
人常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加之董俷地样子却是不怎么讨喜,甚至属于那种乍看之下有点难看,越看,就越觉得难看地意思。人天生好美,故而丽人对董俷地印象并不好。
只是董俷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即便是他觉察到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
“姐姐,你又是谁?为什么会遇到那无赖子的纠缠?”
“我……”丽人一瞬间,心思千回百转,想了很多。她出身名门,自幼聪慧。与夫君可称得上是情投意合,没想到……卫家势大,如果回家了,不晓得会为父亲招惹什么麻烦。更何况这丑鬼杀了卫正,只怕老卫家地人,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妾身叫王姬!”
丽人决定隐瞒自己的身份,“嫁于卫氏族人,哪知先夫早夭……我本欲回家探望,却不想被那卫家的无赖子纠缠。如今,你杀了那无赖子,却让妾身是有家难回。”
言下之意,却已经说的非常明白。
你把老卫家的人杀了,使得我现在没有地方去,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薰俷一怔,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
是啊,杀了卫正那厮,对董俷而言是没什么。可卫家人会放过这王姬的家人吗?
即便是名门,只怕也是个小家族。
如果王姬没有回去也就罢了,至少人家那家族还占着道理。可如果回去,只怕是满门都要遭难。
薰俷想了想,“若姐姐不嫌弃,我却愿意担当.
等这风头过去了,姐姐那时候再回家当无忧矣。”
王姬用很犹豫的目光看了看董俷,心里委实拿不定主意。
这丑鬼长得倒是丑陋,可这心地却也不错。只是他总是姐姐,姐姐的叫我,又是什么意思?
薰俷见丽人犹豫,当下也不催促。
“姐姐,你且好好休息,我们明早动身,你那时候再告诉我你的决定就好。若是不想随我走,也可以。你可以告诉我一个地方,我如果不能护送。会让扈从送你。总之,不管姐姐是怎么决定,我都会护你周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伤你不得。”
说完,董俷退出了房间。
丽人隐隐听到董俷在门外压低声音叮嘱护卫,而护卫对他地称呼,却是‘主公’。
这董俷是谁?
王姬自嫁入卫家之后,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算太了解。而董俷成名之时,也正是她夫君病危的节骨眼儿上,更无心去打听这些事情。不过能看得出来,董俷地来头不会小。
陇西?
难道他是河东太守董卓的家人吗?
若是这样。倒也能护我周详。只是,他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难道和那卫正也是一丘之貉吗?
王姬不免心中忐忑,好生不安。
房门外。传来的梆子声。邦邦邦,却已经三更天了。
靠着床褥。王姬突然想起了醒时隐约听到的那首诗。自幼是博学好记,对于诗词乐谱更是非常敏感。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念谁?”
这首诗可从未听过,颇有一种哀怨,正符合了王姬此时的心情。她蜷着身子。抱着腿。一遍遍的反复默记。此诗细致生动。更兼含蓄深厚,余味无穷。越是品析。就越是觉得里面很有味道。虽说用词并不华丽,却足以表达出心中的那种哀愁。
王姬不禁潸然泪下……
这是那丑鬼所做的吗?若真地是这样,他倒是好才气!
薰俷全然不知,那首后世由诗仙李太白所做的《怨情》,如今已经落到了他的头上。
巨魔士大都已经安息,除了担任警戒地人之外,这个落脚的小村庄非常宁静。
薰铁静静地在董俷的身后,亦步亦趋。
他很能体会董俷此刻的心情,故而始终保持沉默。
“真的很像姐姐,是不是?”董俷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薰铁说:“像极了大小姐,不过没有大小姐那般英姿飒爽犹酣战的气质。”
薰俷笑了,“小铁,若是大姐活着地时候听见你这句话,一定会非常地开心吧。”
“主人曾说过,大小姐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概,天下再无女子能出其左右。”
“我有说过吗?”
薰俷在村外地溪边坐下,“不过他真的很像姐姐。”
“是!”
“王姬,不会是她地真名。”
“主人高见。”
“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想追问。我觉得,是姐姐在冥冥中安排我和她相识,对吗?”
说实话,董铁从未见过董俷如此的絮絮叨叨。
也忍不住笑了,轻声道:“想来是不错的。大小姐最疼爱主人,也知道主人甚想念她,所以才有此安排。”
“那我带她回家,好不好?”
“主人既然已经拿定主意,做就是了!”
薰俷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得当。只是……我不会让她走,我要保护她一辈子。就算她不同意,我也要用绳子拴着她,和我在一起。小铁,你能理解吗?”
薰铁有点理解不了……
“凡是主人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对的。”
“那绿儿呢?她会不会生气?”
“这个……”
薰俷长出了一口气,“我不管,反正我就这么决定了!”
薰铁没有说话,在这个时候,他知道,他不需要说任何话,只要认真的倾听就好。
天一亮,巨魔士整装待发。
王姬依旧是昨天的打扮,只是那荷叶裙上,却沾着醒目的血迹。
“你随我走吧!”
薰俷坐在马上,面无表情,“我已经安排了车仗。你伤势未好,在车上好好休息。”
王姬本来就打算说,暂时跟随董俷来着。
哪知道被董俷劈头盖脸的一席话,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坐在车上,她仍有些迷迷糊糊,心道:怎地这人说话的口气和昨夜完全不同……我,我为什么会听他的话,自己上了车呢?不过,他骑马的时候,倒是很威武。
就这样,董俷再次启程。
马队中多了一辆车。薰俷和典韦在后面压阵,而董铁则随着车仗,以便于应付突发事件。
和董俷不一样。薰铁相貌清秀,倒也看着舒服。
虽说这小厮地才学不高
好过面对着后面那两个人。薰俷嘛,还算好一些,过一席长谈,好歹是有些印象。而另一个人,简直就好像一头猛虎。
在他面前,特别是当他注视自己的时候。王姬就觉得心怦怦跳。
一路上,偶有宵小出现。但不等董俷出手,要么是被巨魔士干掉。要么就是由典韦出手。有的时候,薰铁也会参战。可不管是什么情况。薰俷和车辆地距离绝不超过十步。
见识过这帮人的杀人手段,王姬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杀人不眨眼。
而通过董铁,她也了解了董俷的情况。正经的河东太守公子,也算是一个官宦子弟。
很喜欢和董铁聊天。
但董铁的话题,却总是围绕着董俷。
从董玉的死,到千里转战西北……从颍川出游。到平定黄巾之乱。
说到凶险处的时候。王姬脸色发白。心扑通通的跳。虽然明知道薰俷不会有事情,却总难免感到忧心忡忡。
同时官宦子弟。却没有卫正等人那种纨绔,也没有夫君地高傲。
很平实的一个人,让王姬颇觉得亲切。想想之前还把董俷和卫正联系在一起,就觉得非常抱歉。如此英雄人物,岂是那纨绔无赖子所能并肩?的确是辱了英雄地身份。
自古美人爱英雄,不过却不会爱一个丑的让人看着就害怕地英雄。
王姬对董俷,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他很想知道,如此一个杀人如麻……恩,确实是杀人如麻的人物,为何能做出那种哀怨的诗词呢?
“小铁,你主人喜欢作诗?”
薰铁愕然摇头说:“这个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曾有一次……恩,是在东郡的时候,主人曾经说过一段话,连蔡大家都是觉得好的,还说主人地话里面颇有深意。”
“蔡大家?”
“就是飞白绝伦地蔡伯先生……”
王姬地眼睛一亮,诧异的问道:“你家主人认识我,伯先生?”
“认得地,我家主人认识好多厉害的人物呢。”
王姬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了极为好奇的表情。她岔开了话题,“哦?说了什么话?”
薰铁挠着头,“我实在记不太清了,主人是和大公子所说的,你等下,我叫他过来。”
大公子,指的是典韦。
王姬已经知道,那猛虎一般的汉子,是董俷的结义兄长。
不过从心里话说,却还是有些害怕的。刚要开口拒绝,董铁已经策马飞出,找典韦去了。
这一天,典韦是在前面开路。
这看似很鲁的汉子,也多少能看出董俷的心思。
听董铁一说,他憋得脸通红,好半天才粗声粗气的说:“我哪里能记得那个?二弟当时说了嘟嘟啦啦的一大堆,我又听得不是太明白。唔,开头是……当官的如何如何,富贵的如何如何……还有最后一句: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薰铁回来,把典韦的话重复了一遍,让王姬哭笑不得。
但是,那最后一句听上去颇有深意。若是不能知道前面的,当真是会寝食难安。
这么一个粗鲁的丑八怪,居然能有如此文才,连我……都赞叹?
王姬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更坚定了好生的观察董俷的心思。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她时常会盯着董俷看,让董俷赶到好不自在。
距离陇西越来越近了,终有一日,王姬正在车上想心事,突然听到一阵欢呼声。
一怔,掀开了车帘,“小铁,怎么了?”
“我们到家了,到家了!”
说着话,就见董俷一马当先,冲上了一个山坡。
已经进入了秋日,丰美的西北大地,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就连王姬也不禁激动。
“敕勒川,武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薰俷沙哑着嗓子,大声的唱了起来。
这是上辈子在初中时学过的一首民歌,后来村里的大学生还找来了古曲配乐,教会了董俷。一晃一年过去了,在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之后,重新看到了家园。
薰俷想起了这首民歌,忍不住放声歌唱。
只是原来的‘阴山下’,却变成了现在的‘武山下’……
敕勒川在何处?董俷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薰家的牧场就是敕勒川,是他的敕勒川……
敕勒,又名铁勒,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名字。如今董俷这一曲,却抢走了敕勒之名。只是不晓得,以后当这个民族出现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笔烂账呢?
王姬闻听这民歌,陡然眼睛瞪大。
挑开了车帘,站在车辕上看去。敕勒川,敕勒歌……原来这里就是薰家的敕勒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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