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安宁的反客为主,明显就让凤老爷子僵了僵,似乎是没有料到这小侍卫会大大方方的承认,还反问他这么一句。
兴师问罪?他确实是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可是此刻被这小侍卫这么一问,饶是凤老爷子,也有些懵了,片刻回神之后,看那小侍卫丝毫不惧怕的眼神,凤老爷子老练的眸中,神色变了变,呵呵的笑道,“兴师问罪?小兄弟,你将我家倾城弄得如此狼狈,便是我想兴师问罪,也不为过吧?”
凤老爷子眼神锐利了许多,直接焦灼在安宁的身上,他虽然知道这小侍卫不寻常,但是,在自己的面前,他也是小巫见大巫,自己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自己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
安宁亦是跟着憨厚的扯了扯嘴角,“凤老爷子,是凤大小姐跟你告状说,是我的错么?”
凤老爷子利眼微眯着,却是没有言语,安宁却也不需要他的回答,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兴师问罪是不为过,但素来听闻凤老爷子是明理之人,应该会知道这罪责是在谁的身上的,我便是有错,也是错在我太过坚持,谨守约定,这归根究底,还是要怪凤家大小姐学艺不精,输在了我这么个小侍卫的手上,不过,凤大小姐还算是守诺之人,愿赌服输,也算大气了。”
这话一出,凤老爷子脸色立即变得更是难看了几分,这小侍卫看着在夸奖凤倾城,可实际上分明就是在揶揄凤倾城和凤家啊!
凤老爷子眉心深锁,看着这个小侍卫,心中有些恼羞成怒,他算是有些见识到了,这小侍卫就如此的伶牙俐齿么?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这小侍卫后面就有好几句等着他,哼,果然不是个普通的人物!
本来,凤老爷子是想着,方才这四皇子的突然到来,让苍翟和这小侍卫看了笑话,他怎么着也得扳回一城,苍翟他要慢慢试探,便也只有压制压制这小侍卫,让苍翟他们知道凤家的笑话可不是随便能看的,以挽回些许面子,可是,却没有料到,这小侍卫面对着自己,竟也能够从容应对,此刻,凤老爷子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儿,但却也对这个小侍卫高看了几分。
“是啊!凤大小姐的琴技,还是得好好练练啊!”苍翟沉声道,心中暗自为安宁叫好的同时,自然不会忘记,要在这个时候附和着安宁的话。
安宁敛眉,明了苍翟的意思,心中浮出一丝畅快,这个凤老爷子,想兴师问罪,那也得看看她安宁愿不愿意承受这个罪责了,便是他兴师问罪又怎样?此刻,不也紧皱着眉峰么?
第一回合,凤老爷子明显没有讨到好!
安宁看着这凤老爷子,似乎是在他身上寻找着属于安平侯爷的影子,倒别说,安宁侯爷眉宇之间,倒是有那么几分和凤老爷子相似,不过,这凤老爷子明显是要比安平侯爷精明老练得多。
单是那眼神都比安平侯爷有威慑力,想到安平侯爷的死,安宁的心中浮出一丝冷意,不知道这凤老爷子是否知晓了安平侯爷已死的事情,若是知晓,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直觉告诉安宁,便是凤老爷子知道安平侯爷已死,他怕是也不会有太多的伤心,安平侯爷冷血无情,这个凤老爷子又是会是什么重感情的人么?那倒未必!
对于凤家人,安宁素来都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而在见到这凤老爷子的第一眼起,安宁就知道,这个人,自己不喜欢!
“哈哈,我就说嘛,倾城的琴技好不到哪里去,稍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倾城那狼狈,可谓是……哈哈……哎”正在这边气氛诡异之间,那边四皇子竟好死不死的开口,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似乎根本没有去注意凤老爷子的那张冷峻的脸越发的阴沉,自顾自的说着,“凤爷爷,要我说,倾城那高傲的性子,迟早会吃亏的,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没错吧?只是可惜了……倾城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名声……”
四皇子摇头叹气,他的视线明明就在凤老爷子的脸上,可却好似依旧是个没事儿人一般,越说越欢实,饶是安宁也在一旁暗道:这四皇子,自恋倒也罢了,怎的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呢?瞧这凤老爷子的一张脸难看得。
“四皇子!”凤老爷子冷冷的叫出声来,锐利的目光落在四皇子的身上,满脸的责备,打断了四皇子的话。
只是,不知道是这四皇子神经大条,还是他故意装傻,一脸无辜的道,“啊?凤爷爷,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哎,你说,经过那日的事情,倾城可如何嫁人啊?‘贱人’这两字儿,别人送给她,也是难听极了呢,更何况,她还承认了,哎……你不知道,外面说的多难听,什么大家闺秀是假的啊?什么外表高贵,骨子里……”
凤老爷子脸色黑得几乎可以滴出墨来,而苍翟只是在一旁,但笑不语,似乎乐得看凤老爷子如此隐忍愤怒的样子,不过安宁对这个四皇子,倒是更加喜欢了,且不说这四皇子到底是敌是友,但能够让敌人吃瘪的,那就暂时划为朋友这一块儿吧!
安宁倒是佩服起这个四皇子,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四皇子在这里替凤倾城焦虑担忧,凤老爷子碍于苍翟和安宁在场,倒是不好将怒气发泄出来,只能听着那四皇子滔滔不绝的“担忧”,心中恨不得将这四皇子给丢出凤府去,现在,他倒是后悔方才让这四皇子留下来了,自己使眼色,可是,这四皇子根本就是当做没看见,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正此时,凤鹰匆匆的进了大厅,“老爷子,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另外,翡翠班也已经准备好了,还请老爷子和客人们移驾……”
凤鹰的到来,无疑是解救了凤老爷子难堪的境况,凤老爷子终于起身,没有理会四皇子,转身对着苍翟道,“宸王殿下,请。”
虽然他本不愿给苍翟什么好脸色看,但是,因为极力回避着四皇子,此刻面对苍翟,凤老爷子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苍翟嘴角微扬,优雅的起身,随着凤老爷子出了大厅,安宁紧随其上,不过,身后的四皇子还却是因为还没有说得尽兴而有些微的埋怨。
“凤爷爷,你们怎么都走了啊?哎,我还没说完呢。”四皇子立即追了上去,似乎生怕自己落了单,那匆匆的身影带着几分急切,正此时,安宁回过头去,竟然看到那刚出了大厅门口的四皇子,眼底闪着复杂的光芒。
安宁微怔,脑中四皇子那眼神挥之不去,狡黠,**,还带着些微的得逞。
安宁脑袋一个激灵,顿时肯定了这个四皇子方才所做的一切,全是故意的,挑了挑眉,安宁对这个四皇子更是多了几分兴趣,故意的?看来,这四皇子也是不喜欢凤府的啊。
别看他一口一个“凤爷爷”叫的热情,但是,方才对凤倾城以及对凤家的揭疤撒盐,可是丝毫都没有手软啊!这男人,不是腹黑是什么?
安宁眼底闪过一丝高深,很快便到了宴席上,凤家有专门招待客人的宴厅,宴厅极尽豪华,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
几人进了宴厅,宴厅中,凤府的二老爷凤裕早就在宴厅中等候,见到几人来了,忙热络的引座,安宁第一时间扫视了一眼这个凤裕,第一眼看去,倒觉得此人略显温和,至少比起凤老爷子,他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但安宁总觉得这人表里不一,有时候,表面上越是温和的人,心中才越是毒辣。
凤老爷子在主位上入了座,而凤裕则是引导着苍翟朝着某个位置而去,“宸王殿下,请坐。”
凤裕态度极尽友好,他所引导的那个位置,正对着前方的戏台,那个位置,和凤老爷子的位置相距不远,紧紧是一抬眼,便可以将戏台上一览无遗,这无疑是一个看戏的好位置。
苍翟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笑意,深邃的眸中,平静无波,正要坐上去,却有一个人先一步抢占了那个位置,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追着赶来的四皇子。
四皇子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留意其他人的眼神,坐在了那张椅子上,双手摊开,一副大爷样。
而此时,凤老爷子赫然起身,“四皇子,那不是你的位置。”
很显然,凤老爷子怒了,那双凌厉的眸子瞪得老圆,似乎恨不得一脚将那四皇子给踢开,袖口之下,那双手紧紧的握着,这异常激动的情绪,倒是让苍翟暗自挑眉,眼底有一抹冷意闪烁着。
凤老爷子知道那个位置的奥秘,本来是专程为了苍翟而准备,可是,此刻竟被四皇子给坐了去,四皇子已经坏了他的一个计划,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坏掉自己的接下来的计划么?
凤老爷子是凤家的权威,素来都是将一切掌控在手里,他不容许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权威,即便是四皇子也不行。
四皇子却是无所谓的一笑,“凤爷爷,不过是一个座位而已,谁坐不是坐啊?”
说罢,旁若无人的顺手端过身旁的茶杯,喝了起来,似乎是极其满意口中的茶香,大大的点头,丝毫不吝啬他的夸赞,“不错,是好茶,比我四皇子府上的茶,都还好得多,凤叔,等会儿准备一些本皇子带回去。”
二老爷凤裕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心中暗道:这四皇子平日里也不见其脸皮这么厚,怀了爹的好事,还想要好茶?凤裕默不作声,此刻,他隐隐能够感受到凤老爷子那凌厉的怒意。
安宁亦是留意到了凤老爷子异常的激动,一个猜测跳进脑海,难不成那位置另有玄机?安宁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二老爷,看见对方眸光中闪烁着的不甘,心中明白了过来,看来,这凤老爷子准备了不少的陷阱给苍翟啊!
这果然是一个名符其实的鸿门宴,若是苍翟坐了上去,后果会如何?那一切怕就都被凤老爷子掌控在手中了吧!
但是,凤老爷子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四皇子来搅了他的局,安宁敛眉,随即听得苍翟的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凤老爷子,四皇子说的对,不过是一个座位而已,谁坐不是坐啊?既然四皇子喜欢那个位置,那便让他坐着吧。”
说话之间,苍翟已经在旁边的位置落了座。
凤老爷子见此情况,心中更是不悦,但此刻,若是极力的挽回,那怕是要露出破绽的,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那个不知道状况的四皇子,终究还是坐了下来,呵呵的笑道,“如此也罢,只是,那个位置的视角比较好。”
四皇子一听,却是不友好的看了苍翟一眼,冷哼了声,那模样好似在说,凭什么他的待遇要比自己的好?
苍翟嘴角微扬,没有将四皇子放在眼里,不过,这倒是激起了凤老爷子另外的心思,眸光微闪,凤老爷子视线在苍翟和四皇子之间游移,夹杂着几分试探的道,“宸王殿下,你虽然是是东秦国的王爷,但和我北燕皇室,还是有些渊源,按理说,这四皇子倒还要叫宸王殿下一声三皇兄了。”
凤老爷子是何等精明的人,表面上没什么,心里自然是有些怀疑四皇子的突然到来以及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好事,到底是不是巧合,是巧合便罢,若不是巧合,那么……凤老爷子心中浮出一丝冷意。
“三皇兄?哼,笑话,本皇子有个大皇兄,有个二皇兄,可没听说有什么三皇兄,三皇兄么?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东西。”四皇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毫不掩饰,那嘴脸在安宁看来,竟和那日的六皇子十足十的像。
安宁眼底一冷,看向四皇子,眼中一道历光激射而出,她素来是无条件的护短,六皇子那日不将苍翟放在眼里,惹怒了安宁,却惹来了一身的麻烦,此刻,饶是安宁稍早对这个四皇子的印象颇好,也在瞬间有了转变。
在她的面前鄙夷她的男人?找死么?
安宁垂在腿旁的手微微一动,两指之间,已经多了一根细细的银针,她知道,只要这银针射出去,定要那四皇子说不了话,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出手,身旁的苍翟手腕儿一番,原本在桌子上的茶杯便赫然震起,朝着四皇子激射而去。
四皇子见到那杯子朝着自己袭来,根本来不及防备,杯子连同一杯子的热茶全数落在了四皇子的身上,四皇子赫然挑起,鬼吼鬼叫着,对苍翟怒目而视,“你……”
“抱歉,方才茶没端好,落了下来,打湿了四皇子的衣裳,还请四皇子不要怪罪,”苍翟敛眉,看也没有看那四皇子一眼,便正是这样,气氛越发的显得剑拔弩张。
这是苍翟对于四皇子不屑的回击,四皇子那性子虽然懒散,但也不是一个吃亏的主,随手操起身旁的茶杯便朝着苍翟扔过去,苍翟事先有了准备,但他依旧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好似根本就没有将四皇子放在眼里,不过,在那杯子快要靠近苍翟的时候,苍翟的手一扬,那杯子被他的力道打了出去,沿着原来的轨道往四皇子靠近,四皇子神色闪了闪,学着苍翟的样子,将杯子送了回去,这一来二往的,二人互不相让,气氛变得更是诡异,那一个杯子就在二人之间传送着。
凤老爷子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局面,亦是十分满意他试探的结果,这四皇子明显就对苍翟不感冒,看来,四皇子突然到来,倒真是巧合了。
猛地,砰地一声,杯子轰然落在地上,碎裂一地,也就结束了二人的你来我往,四皇子却依旧不甘心,恶狠狠的瞪了苍翟一眼,“宸王是么?你今天给我记住了,我和你势不两立!你在北燕国一日,若不想有什么闪失,就得好好的防着本皇子!”
苍翟淡淡一笑,“随时恭候。”
一时之间,二人之间似乎有无形的火光四溅着。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凤府的客人,可不能伤了和气。”凤老爷子朗声道,打着圆场,看着二人剑拔弩张,倒不是装的。想到苍家的这几个兄弟,凤老爷子锐利的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大皇子如今不知所踪,三皇子苍翟又受着其他皇子的排斥,不,不仅仅是受着其他皇子的排斥,苍翟的回归,别说是凤家,就连詹家和墨家都在防备着吧!
想到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凤老爷子眸光微敛,他们三大望门可是谁都有份儿的。
四皇子和苍翟若关系交恶,对凤家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四皇子冷哼一声,别开眼,拿着锦帕擦拭着自己身上的茶渍,面上一片愤然。
而苍翟挑眉一笑,眼中依旧平静,安宁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底,别人不了解苍翟,看方才苍翟和四皇子的对峙,理应是剑拔弩张的,但是,她是那么的了解苍翟,方才的对峙在她看来,却是另外一番解读。
苍翟没有敌意,与其说方才二人是毫不相让的对峙,还不如说是一场逼真的演戏,聪慧如安宁,好好思索一下,一切就都豁然开朗了,从见到这四皇子开始,四皇子眼中便对苍翟没有多少敌意,还有方才在出大厅之时,安宁的发现,联系起一切,安宁又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只是,苍翟什么时候和这四皇子有渊源了?
方才二人的默契,似乎将凤老爷子都骗过去了呢!
安宁正在思索期间,凤裕已经张罗着丫鬟们上菜,而戏台上,翡翠班的戏子已经浓妆艳抹,陆续登台,凤鹰在一旁介绍着,此时台上唱的桥段,据说是北燕戏曲中的经典曲目。
“娘……你为何死得这么惨……”戏台上,妇人倒在了男子的怀里,男子大哭,曲调也骤然变得悲恸。
而随即,场景一换,一个英伟男人上前,将那男子从妇人的身旁拖走,狠狠的丢到一旁,厉声吼道,“从此,我没你这儿子!”
宴厅里,台上的戏依旧唱着演着,而台下的气氛却是骤然变得诡异至极,苍翟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而一旁的安宁,眼神也是变了变,他们若还看不出这戏台上演的是什么,就太笨了,安宁听苍翟说过那一夜的事情,戏台上的场景,和苍翟的描述渐渐重合……
在妇人倒在男子怀中之时,安宁的手便下意识的握紧了,好一个凤老爷子!原来是准备了这么一出戏,他是要干什么?揭开苍翟的伤疤?还是试探苍翟的仇恨?
安宁看了身旁的苍翟一眼,只见他眼底依旧平静无波,安宁眸光敛了敛,心中浮出一丝怜惜,便是那一眼,安宁就已经明白了苍翟的心思,这一幕,她都看出来了,苍翟又怎会没有看出来?
她知道,这是苍翟的梦魇,他又怎能保持如此的镇定?他是在隐忍啊!
而苍翟隐忍的目的,安宁眸光微闪,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王爷,这戏还真是好看,你说,这戏是真的吗?”
“既然是戏,哪会是真的?不过是演戏者编的罢了。”苍翟放下酒杯,淡淡的道,好似戏中所呈现的事情,和他无关一般。
“哈哈……宸王倒是看得透彻。”凤老爷子哈哈的笑道,原本锐利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方才,他一直留意着苍翟的神色,却没见他有丝毫激动的情绪,这一幕,是当时昭阳殿中的宫女所描述的,若苍翟真的有仇恨的话,那么,方才看这一出戏,定不会如此平静。
看来,那时的苍翟终究是太小,怕是连仇恨都没有来得及记住吧!
不过,苍翟即便是心中没有仇恨,他也不能如此小觑了,想起舞儿说的话,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啊!苍翟没有仇恨,但北燕皇帝若真是要对苍翟有另外的安排,他也不得不防着。
舞儿说的不错,凤家的地位便是再高,也终究只是三大望门之一,这个北燕国到底还是姓苍啊!当年北燕的天下,苍家,凤家,詹家,墨家都有功劳,苍家已经掌管了北燕几百年了,虽然对凤家十分礼遇,但是,那个凤皇后的儿子不得继承皇位的祖制,历代都是凤家人心中的一根刺,是该打破的时候了。
二皇子苍焱,德才兼备,他若成了帝王,凤家势必会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饶是其他两个望门,都有可能彻底的消失!
苍翟继续喝酒,但笑不语,目光依旧停留在戏台上的表演上,安宁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凤老爷子,凤老爷子神色松动了些许,想来对苍翟的反应十分的满意,心中浮出一丝冷意,凤老爷子么?今日他揭苍翟的伤疤,他日,她安宁定要全数还上!
第一场戏结束,第二场戏开场,第二场戏中的打斗成分,明显就要比第一场激烈得多,四皇子本就是十分喜欢戏曲,一直都对这翡翠班尤其热衷,无论是第一场还是第二场,四皇子都好似沉浸在了其中。
“好!”四皇子猛地叫出声来,拍掌叫好,那激动的模样,丝毫没有了方才和苍翟对峙时所表现的那份凌厉凶恶。
宴厅中的几人都看在眼里,却是没有理会他的亢奋,安宁想着方才凤老爷子对苍翟的试探,心里依旧堵得慌,虽然不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多少还是得受些利息的不是?自从他们进了这凤府开始,凤老爷子一直都没安好心,虽然,有两次都被四皇子给阴差阳错的化解了,但却改变不了他动恶毒的事实。
眸光微转,当下安宁心中便有了主意,憨厚的脸上绽放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风家大小姐怎么没有出来?我家王爷那日见了凤家大小姐,一直都念叨着,本以为今日来凤府,还能够见得到一面呢。”
凤老爷子一听,脸色变了变,就连凤裕握着酒杯的手都是抖了抖,凤倾城?这个时候提起凤倾城,无疑是扫兴的啊!
“倾城身体不适,不便出来见客。”凤裕见凤老爷子脸色难看,立即开口周旋道。
身体不适?安宁心中顿时就有了底,她知道,以凤家这样的大家族,对于犯了错的人,素来都有严格的规矩的,便是凤倾城再得凤老爷子的疼爱,一顿责罚怕是少不了的。
以凤倾城那高傲的性子,若是知晓他们今晚来了凤府,定会出现,讨回那天她丢了的面子,既然她没有出现,那就更加证明了安宁的猜测,身体不适?她此刻倒是想看看,凤倾城的身体,到底有多“不适”!
“那就可惜了。”安宁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在幸灾乐祸着。亦是十分满意凤老爷子那阴沉的脸色。
凤老爷子想到凤倾城,又怎会高兴得起来,现在,只要别人一提到凤倾城,他的脸上就无光,想到对凤倾城的惩罚,这一次,她怕是也应该记得住教训了!
凤老爷子锐利的眸光落在台上,突然,嘴角扬起一抹阴冷,随即,砰地一声,他手中的酒杯猛地落地,应声而裂,凤老爷子半眯着眼,似乎在等待着好戏的开场。
伴随着一个声音,只听见有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耳边分外的凌厉,苍翟,安宁,乃至是四皇子皆是睁大了眼,看着那破空而出的长枪朝着四皇子的眉心激射而去。
那速度之快,气势之凌厉,饶是四皇子也呆在当场。
安宁率先回过神来,心中的怒气顿时冒了出来,虽然,这长枪的目标不是苍翟,但是,她可没有忘记,四皇子的座位明明就是为苍翟准备的,稍早,她凭着凤老爷子的反应,猜测那位置一定有蹊跷,但此刻看到这等毒辣,安宁脑中顿时炸了开来,他无法想象,若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苍翟,那结果会是怎样?!
这样的速度,饶是苍翟想避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眸子一凛,安宁的这些思绪说来不少,但是,在她脑中浮现却仅仅是那一秒两秒的时间,当下,安宁想也没想,原本一早就被她拈在指间的银针,倏地从手中激射而出,安宁在这方面,素来都是好手,那一手银针说是出神入化也丝毫不为过。
当然,要用银针打偏那长枪,明显就是以卵击石,不过,安宁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却是将好几根银针合在了一起,同时射了出去。
凤老爷子半眯着眼,他知道,不出意外,这四皇子难逃一死,而他此刻也是在想着,该如何跟皇帝交代,四皇子在他的府上死了,这可不是小事,但即便不是小事,他也有本事,将它变成小事。
大不了,就是拿这个翡翠班开刀罢了。
凤裕事先就知道凤老爷子的安排,这一长枪,本来是送给宸王苍翟的,凤裕本以为,方才四皇子抢了宸王的位置,这安排也便作罢了,但是,他却没有料到,老爷子竟依然按照计划摔了杯子。
是的,那一声杯子碎裂的声音,便是命令!
此刻,凤裕也是吃惊的看着那长枪朝着四皇子越来越近,凤鹰的目光也是焦灼在那尖锐的利器上,四皇子似乎是被这突然而来的长枪震惊了,在那一瞬,四皇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中一凛,暗自咒骂这个该死的凤家老爷子,这是存心要他命啊!
可是,如果他此刻避闪了,那么,势必会引来那凤家老爷子对自己的怀疑,但若是不避闪,难不成真要死在凤家?
眼看着那长枪就要碰到他的身体,四皇子挣扎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决断,只是,他还没有所动作,便听见叮的一声响,轻微得让他都以为是幻觉,而那长枪竟然就这样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划向了鬓角。
四皇子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长枪便噌的一下,稳稳的插在了桌子上,而那桌子,正是凤老爷子面前的那一张。
这突然的变故,让凤老爷子猛然睁开了眼,脸色变了变,所有人都看着那长枪插在桌子上巍巍颤颤的样子,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凤老爷子厉喝出声,他的意思是为何长枪会落在这里,不该是要了四皇子的命吗?
凤老爷子这一声吼,戏台上的戏子们,猛地跪在地上,而放出那一把长枪的人,更是浑身颤抖着,心中的不安在不断的扩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他明明按照事先约定的,目标是那张椅子上的人啊!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所有人都留意着那长枪以及四皇子,没有人看到了安宁的动作,自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安宁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看着凤老爷子那不再镇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苍翟不可能不知道,在一开始这长枪朝着四皇子射去的时候,他没有吃惊,更加没有担心,不担心,是因为,他知道,以四皇子的身手,是可以避开的,只是,他却没有料到,竟不是四皇子避开,而是安宁出了手。
精明如苍翟,自然是猜得到宁儿为何出手,方才,他可没有错过宁儿身上散发出的凌厉之气,他想,若是自己坐在那位置上,宁儿怕不仅仅是出手而已吧!以她护短的性子,定要将这凤府给闹得鸡飞狗跳。
端着酒杯,浅浅的抿着,苍翟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极尽温柔。
“啊……”正在气氛压抑得不像话之时,一声惊呼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众人看向那惊呼出声的人,只见四皇子赫然从位置上起来,张牙舞爪的乱跳着,“我的头发……本皇子的头发……”
方才那长枪的尖端划过他鬓角之时,硬生生的隔断了他鬓角的发丝,此刻,那一侧的头发从根部被削断了,垂在那里,异常的滑稽。
安宁和苍翟嘴角都不由得抽了抽,头发?这个时候还关心你的头发?方才差点儿连命都没了,也不见他如此张狂,这个四皇子神经还真是粗得可以!
安宁和苍翟在一旁看着好戏,而凤老爷子却因为四皇子的这一惊呼,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今天都是怎么了?没有一件事情顺着他的心的!
该死的!凤老爷子目光凌厉的看向了那戏台上的人,无论如何,今天这戏台上的人是不能留了,正要开口,狠心下杀意,那四皇子却是猛地冲了上去,指着那一干浑身颤抖着的戏子便怒声问道,“说,那长枪是谁的?”
戏台上,每一个人心中的不安都更加浓了几分,承受着四皇子的打量,一个个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四皇子扫视了一眼众人,猛地将其中的一人提起来,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襟,“哼,好一个唱戏的,本皇子的头发便被你这么削下来了,以后让本皇子出去怎么见人呢?你干脆将本皇子的头给削下来得了!”
“四皇子殿下,奴才知错,奴才……”那人战战兢兢,忙不迭的认罪,他是受了凤老爷子的指示,才会动手的啊,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四皇子打断。
四皇子狠狠的将他丢在地上,“滚!别让本皇子再见到你们!晦气得很!”
四皇子一声令下,那些戏子一怔,四皇子要他们滚?这……众人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今晚请他们演戏的主子是凤府的人,忙逃命似的退了下去……
宴厅中,只剩下了苍翟,安宁,四皇子,凤老爷子父子,以及凤府的管家。
那一把长枪依旧插在凤老爷子面前的桌子上,异常的突兀,但在安宁和苍翟看来,心中却是十分的畅快,这个凤老爷子,方才那长枪再偏一些,刺到他的身上就好了!
让他敢算计苍翟,定要让他自食苦果!
凤老爷子脸色阴沉,他思索着方才的事情,似乎在寻找着出错的原因,到底是谁动了手脚?那长枪明明是突然偏离的,这一点,他是清楚的,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只是,那人是谁?
凤老爷子看了看苍翟,见他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好似外界的事情和他没有丝毫关系,而那小侍卫……则是在一旁替苍翟倒着酒,凤老爷子眸光微敛,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老练的眸中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四皇子啊!没想到那些戏子竟这般不小心,亏得只是划断了头发,不然,老朽罪过就大了。”
安宁听着凤老爷子“真诚”的话,心中浮出一丝讽刺,这本就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这凤老爷子还在这里演戏么?罪过就大了?他怕就是恨方才那长枪没有划端头,而只是划断了头发吧!
“算本皇子倒霉,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四皇子冷哼了一声,眼底依旧有不悦闪烁着。
凤老爷子见此刻的情况,自苍翟进了凤府,他是一个计划都没有成功,心中浮出浓浓的不甘,这样的情况,无疑是刺激到了凤老爷子了啊!
想到凤家丢了的颜面,想到凤倾城的狼狈,想到方才的一系列事情,凤老爷子看了一眼苍翟,朗声开口,“宸王殿下,天色已晚,今晚,宸王不如就在凤府住下吧。”
安宁一听,住下?敢情这凤老爷子还不甘心呢!
苍翟敛了敛眉,抬眼微笑着道,“好。”
似乎没有料到苍翟会回答得这么爽快,凤老爷子眉毛皱了皱,但仅仅是片刻,又舒展了开来,答应了便好,只要苍翟住在了凤府,他自会有安排,“凤裕,亲自去替宸王和这小公子安排上等的厢房。”
“是。”二老爷凤裕领命,正要走,四皇子却又开口了,“凤叔,别忘了还有我啊,天色已晚,本皇子也不回去了。”
凤裕嘴角抽了抽,看了凤老爷子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异议,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立即转身出了宴厅。
安宁替苍翟倒上了一杯酒,对上苍翟的视线,二人相视一眼,安宁眼神之中锐利的询问,让苍翟身体微怔,片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多了一丝笑意,看了一眼那四皇子,宁儿终究是看出端倪了啊!
他和四皇子,呵呵……
桌子下,苍翟避过众人的视线,暗中碰到安宁的手背,在上面细细的划着,似乎是在写着字,安宁感受到他的动作,微微皱眉,明了他写下的内容,安宁心里一喜,眼底多了一丝恍然,原来如此!
看来,凤老爷子今晚留他们住下,怕是自找苦吃了!
安宁心中暗自计划着,凤老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苍翟不利,她不好好利用住下来的机会做些什么,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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