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生活在留香阁已经有很多年了,对于她这样的女子来说,外面的世界仿佛就像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尽管偶尔有机会出来走走,可是真正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平生也只有这么一次吧。
可是这个衣着太过光鲜的女子,就这样急匆匆的走在大街上,可谓从一开始就成为了一簇客观的景象,吸引着满大街的人们的眼球,尽管一大早忙碌的时刻刚刚开始,可是人们仍旧会停留下脚步,多看上这女子几眼。
在这个卜国的一个小城里面,有一家染坊的生意很是红火,来来往往的商贾无数,而这家染坊的主人,也就是傅砚今的生母赵大娘了。
早晨的这个时候,正是赵大娘忙着打理店铺开张的最为忙碌的时候,也是这个中年女子的脾气最为焦躁的时候,别说是干活的伙计们了,就连他的儿子也根本不敢惹她一句。
每天的染坊,来来往往的不过是些生意人和一些衣服上满是燃料的伙计们而已,可是今天,染坊的门口有些不一样,一大早的,就站着一个相貌极为美丽的女子,且一身华丽鲜艳的衣服,就像是活生生在为染坊做招牌一样站在那里。
只不过那个女子现在正是气喘吁吁,而且站在门口看起来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样子。
就是因为颜姝的出现,干活的伙计们的动作,也因为只顾着看这女子而迟缓了不少。
“都愣着干什么呢,一大早的你们是没吃饭呢还是没睡觉呢!一个个磨磨蹭蹭的没一个好东西!光顾着吃白饭的一群废物!”
这不,还没等怎么样呢,门里就已经传来赵大娘尖锐的叫骂声了,而回应她的只有那些伙计们的“是,是,老板。”之类的话而已,至于敢顶嘴的,这染坊里头还真的就一个也没有。
就在赵大娘忙得额头上都稍稍溢出些细水珠的时候,美丽而带着几分媚色的眼角不经意朝着门口瞥去,就看见一个身着鲜艳衣服的女子,那女子有些惊惶的站在门口。
这来往于染坊的除了男人意外,就只剩下阿姑阿婆还要一些漂亮小姐了,不过像现在这位这么漂亮的,赵大娘还是第一次见。
本以为是哪家千金小姐看上了自己铺子里的东西而暗自欣喜,可盯着颜姝看了老半天,赵大娘才看出个端倪来,这女子,明明就是出自窑子嘛!
嘴上不说,可赵大娘这样的人,对于那个地方的女人自然是看不过去,索性就扭捏着自己婀娜丰腴的身子,朝着颜姝缓缓踱去。
“哟,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走错门了?你要是想找那留香阁或者是更远一点的什么院的,应该继续往东走才是啊,怎么晃到了我这染坊来了?”
赵大娘一开口自然是没有好的语气,更不要提她的脸色,那一脸鄙夷而厌恶的表情,仿佛比她的话还有明显的告诉颜姝,你这个青楼女子一大早的不该出现在我的染坊门口,我嫌你晦气!
这太阳已经升的越来越高了,门口的阳光自然是比门内毒辣一些,赵大娘站在里面自然是不觉得有多热,可是颜姝这一路跑过来,还被晾在门口大半天,已经是被晒得有些眩晕了。
“赵大娘吗?”
怔怔的看了赵大娘老半天,颜姝也终于想起了傅砚今之前曾经对她提起过的话,说他有一位貌美如花但是却尖酸刻薄的母亲,这之前颜姝还对他这位母亲抱着好浓厚的兴趣,可是现在不需要任何事情去证实,颜姝就已经先领教到了。
听这姑娘忽然交出了自己的名号,赵大娘心里一怔,可是临危不惧恰好是赵大娘独自一人经营染坊多年所练就出来的第一本事,她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左邻右舍的姑婆们在她耳边唠叨过的话,说他的儿子整天往什么留香阁的地方跑,说不定恋上了那里的哪个姑娘呢!
赵大娘当时自然是挥着手,对着奈尔阿姑阿婆一阵子的呸呸呸,她才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
可是如今这女子一大早跑来这里,让赵大娘浑身都打了一个冷战,心想,难不成这女子是来要账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姓赵?姑娘,我忙着呢,你要是不想买些什么东西就赶紧回去吧,别站在这挨着我做生意。”
赵大娘说话没好气,斜着眼睛瞪了颜姝一眼。
“大娘,请问阿今在家吗?”
憋了甚久,颜姝低声道,面颊上被晒得已经通红。
“阿今?姑娘,你是不是找错门了?”
赵大娘十分警惕的说道。
“我知道就是这里,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真的很重要,大娘,他若是不在这里,麻烦你指给我他去了哪里,求你了。”
说着说着,颜姝的眼睛就已经有些亮晶晶的东西闪烁了。
本以为青楼里的姑娘个个只会笑,一天快活的很,可赵大娘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一个特别的青楼女子,那苦苦哀求的语气证明这个女子是何等的痴情,不过这也让赵大娘的心里既觉得无奈,又有些酸楚。
赵大娘怎么也是个四十几岁的老女人了,看着那女子痴情的样子,一下子就猜得出这就是她那个好儿子这辈子欠下的情债,惹的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不顾他人的眼光,一大早跑到这里来闹腾。
可是赵大娘更加知道,一个青楼女子最不应该的,就是爱上她的客人,即便是她的客人也爱她,这些滥情的东西本不应该在青楼里面出现。可是现在明明就像是已经发生了,而她又何尝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呢?因此,赵大娘也就暗自感慨着这个可怜的女子后半生差不多就要在孤苦中度过了。
赵大娘知道,今天,傅砚今比往常起的要早很多,因为这个不孝的儿子来她这里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的,而且为了救那个不明来历的叫阿宝的姑娘,还平生第一次那样恳求她这个做娘的,赵大娘便看出来,自己的儿子对这个不明来历的阿宝有很大的兴趣。
因此,今天一大早,当她把一推脏衣服和染布丢给阿宝让她去河边洗干净的时候,自己的儿子也是嚷嚷着要一起去,然后两个人就肩并肩走出了门,朝着沿洄河走去了。
赵大娘寻思着该怎么去应付眼前可怜的女人,自己是宁死也不愿意做这种嘴上歹毒的人,不如索性就叫她自己亲眼去看一看,才会让她死心得更痛快点。
干净而美丽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转,赵大娘显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意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在河边,你自己去找他吧,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了,在我这里,你找不到他!”
摔下一句不很好听的话,赵大娘就转过身去,脚步匆匆的朝着里面走去了。
听了赵大娘的话,颜姝很是欢喜,尽管赵大娘的语气不太好,可颜姝毕竟得知了傅砚今的去处,这样一来目的一句达到了,也就没有必要去在意赵大娘怎么对待她,或者是要她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这种话了。
沿洄河,只要是卜国的人都知道,这条河是从整个卜国的中心流淌而过的,赵大娘知道傅砚今去了哪里,颜姝思量之下便是断定,一定是和染坊里的那些女工一起出去的,这点颜姝再了解不过,而在沿洄河上,可以洗衣服的地方,就只有下游了,因此,颜姝的脚下苍茫的迈着步子,朝着沿洄河赶过去了。
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卜国的这条美丽的河上,此时,沿洄河的下游正是无比热闹的时候,很多女子都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洗衣服,而这些女子的谈笑间,自然少不了一个白衣翩跹的美少年。
傅砚今犹如一个闲人一样站在女子们中间,两只胳膊上的袖子被高高的挽起来,显然是刚刚碰过水的样子,脚下衣服的下摆还在滴水。
他面对着波光闪烁的河水站着,和洗衣服的姑娘们有说有笑,气氛很是热闹,而就在他身前的河边,有一个身着水粉色粗布衣服的女子正挥动着一根棒子,使劲打在脚下的一堆布上,发出一声声闷响来。
沐一一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一大早被人揪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会在冰凉的河水里面洗一些看起来永远都不会被洗干净的衣服,眼下,她只知道,仿佛自己的命运本该如此,本该已经死了的人,偏偏重生于另一个世界,这本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何况是现在的这个状况?
一边耗费力气挥动棒子,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傅砚今熟稔的咱们着河边的姑娘们,沐一一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未免不好,若是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也何尝不是一件值得安心的事情。
想着想着,沐一一的脸上就会露出很安慰的微笑来。
然而,此刻,这位穿着粗布衣服的女子,生的是那样举世无双,那绝美的脸蛋,就算是再粗制滥造的衣服,仿佛也遮不住那样闪耀的光彩,尤其是在这样阳光明媚日子里,金灿灿的光照在沐一一柔软的头发上,是那样令人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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