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无风无云,天空蔚蓝阳光和煦。
十几个蒙面人正在跑,刚刚跑出赵家堡,出村不上道,直接跑进原野,朝南狂奔,起初跑得仓惶,后来跑着跑着就跑成了一溜儿,一窝老鼠般,这叫一个快。
一个黑衣人,一个小花袄,也在跑,刚刚跑出赵家大门口,是胡义和小红缨。小红缨跑在前头,手里拎着大眼撸子,小辫儿飘飘,跑得这叫一个坚决,脚后跟都快甩上她的后脑勺了。
胡义正在快速倒退着,冲锋枪握把在他手里,枪托在肩,一次次震颤,一枪又一枪朝正在拉开距离的大门单点射,一步一个弹壳,一步一个弹壳,大门上一次次飞溅木屑,门里的面具人不敢探头。
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戏,单雄信让蒙面人给毙了,那个仓惶跑进大门报信儿的说话被胡义听了个真,能把他们吓得当场撒腿跑的人还能有谁?不是鬼子就是侦缉队!蒙面人前脚出了赵家大院,胡义后脚便领着小红缨往外逃窜,跟着他们逃跑错不了,无论他们是真匪还是假贼。
面具人打着锄奸的幌子来发横财,结果被憋屈在后院,没找到他们想要的,正在恼火,前院反而传来唱戏声,果断发了狠,一窝蜂朝前院冲过来。结果前院的蒙面人居然全不见,那个黑衣人的背影正在消失于大门方向。
面具人不懂状况,这太诡异了,大部分在前院停下来,忙着接手再控制那些院子里的倒霉宾客,几个朝大门口去追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追出大门口,那黑衣人便回头开打,冲锋枪改了单发,阻得他们没人敢冒险朝大门外探头。
赵家堡以北五里路口,一辆偏三轮摩托车刚刚停下来,黑亮皮靴落地,军刀在手,宪兵司令前田大尉到场,他朝南方的赵家堡望,同时询问部署情况。
为免打草惊蛇,宪兵和侦缉队从两侧悄悄绕,没有路,完成封锁需要些时间。这一切都是前田大尉安排的,他一直认为吉田商社那件案子是别动队所为,他相信别动队一定还在打吉田商社的主意,所以他把吉田商社当了饵,悄悄关注,本也没指望一定能成,结果真钓上了鱼来!只是线报来得稍晚,没能做到提前撒网。
赵家堡以西某路口,十几个侦缉队员和几个宪兵正在分配任务,李有才坐在附近田边揪头发,发型凌乱面色沧桑,似乎昨晚赌了一宿未睡般。他其实在愁,早上宪兵司令部的电话打到侦缉队,临时行动,什么理由没说,出了城门朝南直奔赵家堡,李有才闹心了,难道是自己要杀赵二爷的事情败露?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他纠结,要不要现在去找前田大尉自首,可他又不能确定胡义会不会玩命抵抗不投降,如果他被抓投降,他可以说是替自己办事,自己事先自首的话,大不了丢帽子,前田不至于不念旧情秉公执法吧?关键问题是谁告的密?胡长官?丫头?自己?哪有能告密的人啊?继续揪头发吧,揪光了算完!
同一时间,落叶村,李家大院,祠堂,李有德正在祖宗牌位前上香。他自语:“他是不孝。可上次他落难挨了枪,我袖手旁观,我孝么?是我赶他出了门,他这没出息的居然再也没报过李家的号,我不如他……希望他恨的不是李家,是我。我不孝……”
同一时间,落叶村附近,军营,一身戎装的李勇翘着二郎腿正在喝茶。他纳闷,今天出操时间心血来潮亲自到场,结果发现有一个排没出现,眼下李家也好军营也罢,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安排,逃兵也不能直接逃了一个排吧?
不久一个伪军上尉小跑而来:“李哥,你找我?”
“怎么个情况?少一个排呢?你小子是不是又干私活了?”
“呃……大爷昨天抽走的,你不知道?”
“大爷抽走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呵呵,闲着没事,想诈你一回,看来你还真是洗心革面了啊。忙去吧。”
上尉离开,李勇面色难看发了呆。
……
大北庄,独立团团部里到了两个人,都是从师部来的,一个是通信员,一个是宣传干事,姓蒋。
通信员只捎来几份文件,并没有调令,这让陆团长松了一口气,转而问蒋干事:“你来我们独立团是……”
“哦,我来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团上次的战斗情况,这一仗打得太好了,我想从这次战斗里挖掘一些宣传素材,以激励更多的战士。”
这是好事,搁谁听了都得高兴起来,可陆团长不然,他贼着呢。他想,弄个宣传干事来,要挖掘素材?摸底的吧?宣传干事?蒋干吧你是?
这么一会儿,陆团长的脸色变了又变,晴转多云,多云转阴,阴又转晴,把那位蒋干事看得直发傻,想询问是不是病了不舒服,又不好意思开口。旁边的政委丁得一斜眼看到陆团长的德行,心说确实犯病了。
幸亏转回晴天后,没再多云,他总算说了话:“咳……关于上次战斗,我可以先跟你谈谈我的看法,如何?”
“当然好啊!”将干事赶紧掏出小本拽出笔,竖耳朵专注。
“上次战斗为什么能赢?固然有人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武器!啊……决定成败的,是重机枪!青山村那个地方,是必战之地,我早看出来了,所以,毅然决然把我的重机枪组放给了驻守酒站的九连,现在看来这个决策是相当英明……另外,你回去的时候,替我再跟师里反应反应,我们要的重机枪到底什么时候到位?都答应我一年了……还有那个……”
陆团长说着说着开始诉苦,把蒋干事当了传声筒,蒋干事越坐越坐不住,还不好意思打断,好不容易等到个话间空,赶紧站起来:“呃……陆团长,你说的我肯定带到。你看我能不能……”
“呃……对,你看我这……你可以去找战士们聊聊,他们才是最了解战斗的人嘛!去吧去吧。”
蒋干事收起小本,轻松了起来,高高兴兴出了团部的门。
丁得一来到敞开的屋门口,看着人影出大门,不禁问:“老陆,我纳闷的是……你怎么又阴转晴了呢?”
陆团长答:“怪得了谁,有档案不看,非要相信群众……呵呵,嘿嘿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丁得一听得楞住几秒,随即满头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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