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也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上楼。
柳玉瑶正在给柳玉书测量体温,看她皱眉的样子,估计结果并不乐观。
“怎么样?”陆山眉毛微微一皱,柳玉书高烧不退,就意味着他的随时会出现生命危险。
一旦烧坏了脑子,就算把命救回来,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马上将陆山送到城内的大医院,交给真正的大夫诊断治疗。
但是如果柳玉书仅仅是发烧,这问题不大,只要脱去军装,谁也不知道他是个军人。
可他身上的枪伤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日军现在肯定已经控制了城内的大医院,这个险太大了,弄不好,所有人都要搭进去。
陆山不敢冒这个险!
小诊所,那还不如自己的这个二把刀呢!
也不是他陆山吹嘘,这个时代的医术怎么能够跟几十年后相比,自己那个年代,小学生都懂得“人工呼吸”,这个时代的人又有多少事知道呢?
“高烧四十度,比刚才还高零点五度!”柳玉瑶满面愁容,眼角明显还有一丝泪痕。
骤闻大变,柳玉瑶一个花季少女能有多大的承受力?
“先用冷毛巾敷,等雷冬买药回来立刻煎药给他服下,天黑之前,如果烧还没有降下来的话,再想办法吧!”陆山沉着冷静的道。
柳玉瑶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就算是到了医院,基本上也是这个处置,能不能挺过就看哥哥自己了。
“柳玉瑶,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柳玉瑶心系哥哥安危,根本就不想离开柳玉书半步,不满道。
“如果你不想让你哥哥知道你……”陆山一扬手中的《宣言》道。
“你,好卑鄙……”柳玉瑶顿时恼的怒瞪陆山,气的说不出话来。
“走吧,到你哥哥的书房!”陆山揣上《宣言》,一转身下楼道。
柳玉瑶恨恨的看着陆山的背影,无奈的跟着一起下楼,她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不仅仅是因为柳玉书的关系,一旦被人知道她私藏“匪书”,那可就祸事了。
“坐!”陆山俨然主人模样,一屁股坐到柳玉书的位置上,抬手招呼随后跟进的柳玉瑶道。
“那是我哥哥的位置,你凭什么坐在那里?”柳玉瑶情绪爆发了,哥哥不但是她唯一的亲人,长兄如父,如果不是有哥哥,她岂会有机会念大学,还能有机会接触到进步的革命理念?
陆山愣了一下,旋即站了起来,他是高危职业,迫使他不能对任何女人动真感情,除非有一天他退休做内勤,才会考虑结婚生子,所以对女人,他想来都是不招不惹,敬而远之。
柳玉瑶愣了一下,陆山从一进门就十分的强势,那从容不迫的语气中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和反对态度,令人忍不住觉得这是一个听不进去别人意见,独断专行的一个人。
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的“通情达理”!
柳玉瑶哪里会想到,陆山不屑于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置气,更不想浪费口水,一把椅子,又不是皇帝的龙椅,坐不坐,又不损失什么,何必呢?
重新换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陆山将《宣言》从怀中取了出来,放在茶几之上。
“你是?”陆山平静的问道。
柳玉瑶为之一噎,没想到一上来陆山就问了这么一个直接的问题,简直就是处于意料。
“我,我是不是关你什么事?”面对陆山那带有压迫性的眼神,柳玉瑶居然发现自己心慌了,有点不敢直接面对。
“你哥哥知道,你在读的书籍,他会怎么想?”陆山问道,他这是想了解一下柳玉书的政治倾向,国民党员(应该是),至于刘刚和雷冬,不用问,他们文化水平也不高,要是觉悟高的话,也不会总是被关禁闭了!
这两个就是刺儿头,柳玉书跟他们的感情也是在“关关放放”中形成的。
“我哥十分不喜欢我参与政治方面的事情,他说政治都是肮脏的玩意,女孩子就应该找个好人嫁了,然后在家相夫教子。”柳玉瑶有些紧张的说道。
“你哥这话说的在理,女人嘛,就该干女人该干的事情,政治,太残酷了,女人不适合。”陆山点了点头,虽然他信仰,可骨子里是个男人,而且还很大男子主义。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该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吗?”柳玉瑶有些恼火了,这个男人说话的表情和态度实在是太招人恨了,摆着一副一本正经的教训自己的模样,分明就是瞧不起女人嘛!
“你有理想吗?”陆山心志坚定如磐石,认准的事情一般是不会轻易的改变的。
“我,我当然有理想了,我想当一名外科医生,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就是,就是……”柳玉瑶脸涨得通红。
“就是什么?”
“就是我哥不让我学医,我胆子小,又怕见血,他说女孩子最好不要整天拿着刀走来走去的,救不了人也就算了,别把自己给伤着了……”
“你哥真是有先见之明,你确实不适合当一名外科医生,胆子小,拿刀都拿不稳,护理挺好,又能照顾人,相夫教子也是不错的。”
“你,欺负人……”柳玉瑶当场被气的哭了起来。
“如果你想当一名外科医生,这点小挫折值得你哭的话,那我会非常赞同你哥哥的观点,早点嫁人算了!”陆山皱了皱眉,冷冷的呵斥一声,他很讨厌哭哭啼啼女人,一点小事就哭,以为哭真的是万能的吗?
怜香惜玉的男人这个世界有的是,但他不是。
柳玉瑶胀红了脸,霎时止住了泪水,眼圈红红的冲陆山露出极其愤慨的意思。
她不是经不起挫折,只是不被理解!
“沈阳已经被日军占领了,你的学也上不成了,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陆山道,虽然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但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小的,团体的力量才是强大的。
算上柳玉瑶,他们已经有五个人了。
他的目的就是将这四个人团结起来,组成一支队伍,未来几年内,东北是抗日志士最广阔的战场。
作为曾经的特种兵少校,共和国的王牌特工,也许指挥千军万马他能力还不行,但若是打造一支人数精悍特战劲旅来,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特种兵,其实就是一种全能的全天候全地形作战的士兵,而且还是每一项都突出的士兵,只有最优秀的士兵才能成为特种兵。
他们是兵中之王!
“你有什么可以教我的?”柳玉瑶鄙夷的嘟嘴道。
“我教你的都是你从书本上学不到的。”陆山自信满满道,他的东西都是实践中来的,尤其是战场救护,恐怕这个时代能够比他强的人没有。
“吹牛!”柳玉瑶不屑的撇了一下小嘴道。
“当一个溺水的人被救上岸,应该先做什么?”陆山问道。
“压迫胸腔,令其吐出腹内积水!”柳玉瑶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错,是确认他有没有死亡!”陆山道。
“啊?”柳玉瑶大为不忿,“你狡辩!”
“那好,我问你,确认溺水者没有呼吸了,怎么办?”陆山再一次问道。
“没有呼吸了,那不是死了?”
“错,没有呼吸不等于死了,也可能是假死,这个时候可以采用有规律的击打心脏部位,使其心跳复苏,然后再压迫胸腹,令其吐出积水,只要呼吸中断时间不长,生还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
“这……”柳玉瑶虽然不知道其正确性,可听起来还是挺有道理的,一时间她真的有些迷茫了。
“好好考虑一下吧,机会只有一次!”陆山很臭屁的说道。
“切!”柳玉瑶很不屑的皱了一下琼鼻,大大的眼珠子向上转动了一下,扭头过去表示不相信。
陆山微微摇了摇头,他说的可都是真话。
“冬子哥怎么还没回来?”柳玉瑶有些急躁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刚刚几个问题下来,她被陆山弄的是晕头转向,猛地想起出去买药的雷冬,再没心思跟陆山斗嘴了。
“遇事冷静,沉着分析,这是作为一个医生最基本的素质,都像你这样,要是手术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还不得忙的手忙脚乱,到时候病人也会被你害死!”陆山稳稳地坐在客厅中央,冷静的说道。
“够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我?”柳玉瑶彻底被激怒了,爆发了,自负天之骄女的她居然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的是一文不值,强大的自尊心更是遭到了极大的摧残,她能不愤怒吗?
“我不想因为你而害死你哥哥!”陆山倒是不为所动,眼神镇定而锐利的盯着柳玉瑶,很冰冷的说道。
“我怎么会害死我哥哥?”柳玉瑶极度愤怒,叱问道。
“虽然现在是民国,不兴连坐,不过你觉得如果你因为看那种书被抓了,你哥哥会怎么样,这是其一,第二,你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冲动任性,不听人劝,你哥哥还要分心保护你,不客气的说,你就是一个累赘,其三,你开口谈理想,闭口谈理想,却又不肯虚心学习付出,真以为当一个合格的外科大夫就那么容易吗?”陆山一口气说出三条理由来。
陆山的话句句诛心,柳玉瑶一下子脸色苍白,仿佛随风中的蒿草,轻轻一吹,就能倒下。
柳玉瑶只还是一个学生,学生冲动热血,有着救国救民的理想,可救国救民靠理想空谈是不行的,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陆山的话很重,其实这番话并不是只是对柳玉瑶一个人说的,这个时代的年轻学子们几乎跟柳玉瑶差不多,眼高手低,而且看不清形势,容易被人蛊惑,甚至走上错误的道路。
革命就是针尖对麦芒,你有枪,我也要拿起枪,咱们真刀真枪的干,而不是喊什么口号,发表什么抗议之内的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当然,革命分工不同,陆山是军人,当然是以军人的思维来判断是非对错。
柳玉瑶也算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
“对不起,我的话有些……”
“哼,我恨死你了!”柳玉瑶哭着推门跑了出去。
“哒,哒哒,哒哒哒!”
这是约定的敲门声,刘刚从藤椅上霍然而起,冲过去,将门栓抬起,拉开。
雷冬背着一个长长的盒子,还有脖子上挂着一串纸包,另外两只手里还提溜了两瓶高粱酒,以及一大包的酒菜。
“冬子,你太好了,知道哥哥好这一口!”刘刚兴奋的过去一把就将雷冬手里的两瓶酒夺了下来。
“酒可以喝,不准超过三杯!”陆山沉声道。
刘刚刚要反驳,却又听陆山低沉的声音传来:“谁喝酒误事,谁负责!”
“我负责,就我负责,有什么了不起的!”刘刚本来就对陆山有点不痛快,可看在陆山带他们逃出北大营,又救了柳玉书的份上,这才没闹不痛快。
陆山稍微了解了一下刘刚的过去,这家伙就是因为喝酒闹事关的禁闭,这种刺儿头,要整治的话,他有的是办法,慢慢来,不急,这支小队伍毕竟才刚刚走到一起。
“满大街的都是日本兵,幸亏我买的是退烧的药,不然还真的难脱身。”雷冬心有余悸的说道。
柳玉瑶冷着一张脸接过了药包,直接去厨房熬药去了。
陆山则将雷冬带进了书房,详细的询问外面的情况。
“这些是传单,我都一样带了一张回来,大多数都是日本人的,还有不少是别人悄悄塞给我的。”雷冬一股脑的将收集的传单交给陆山道。
传单确实不少,有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发布的,日本驻沈阳领事馆,也有满铁控制的报社印刷,还有烟馆妓院的广告传单,杂七杂八的,有二十几张。
内容吗,陆山随意浏览了一下,基本上都是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掩盖事实真相,捏造东北边防军“开始敌对行动,自甘为祸首”,对其罪恶行径辩解说是“负保护铁路之重责,拥护其既得之利”,并威吓东北民众:“万勿出疑惧逃逸之举,然倘有对我军行动欲加妨害者,本军毫无所看过,必出断乎处置。”
内中还有一份通缉令,关于关东军铁路守备队第二大队的队长岛本正一在演习中被东北军士兵暗杀,追缉逞凶士兵等等,还有呼吁东北军士兵和市民知情者通报奖励云云……
在十几分布告传单中,陆山终于发现了一份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小传单。
《为日本帝国主义武装占据满洲宣言》,署名的是满洲省委。
这是那份著名的9·19《宣言》,它的执笔者是中国满洲省委代理省委书记,宣传部长:赵毅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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