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的回复下来了,是刘书记直接传达给现场的盖局长的,现场会在领导的专车里临时举行,领导班子的五个人挤在这辆车上商量了许久汇报措辞,盖局长当着大家的面给市委刘书记汇报了现场的情况,隐隐地听到电话里刘书记指示的声音,很短,不过随着领导的指示让盖局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汇报了几分钟,指示听了几秒钟,放下了电话,半晌才向班子成员传达:
“市委指示我们,务必采取稳妥有效的方式,动员群众疏散。”
这句没有语病的病句让几位市局的正副职霎时间眼皮子一颤,心里一咯噔,真犯病了。
但凡方式,稳妥和有效是向来两难全的,而且强调务必、强调动员,那么就别指望还会有那个重量级的领导会出面,更别指望还能用其他的方式,也就是说只能靠嘴皮子动员,而且得磨出效果来,至于盖局长汇报的拆迁事件,毫无悬念,被忽略了,没音了,此类事件正如几位班子成员商议的那样,太过敏感的话题,不管是那位领导都不会轻易涉足其中。
“大家讨论一下吧,不能再这样拖着了,现在已经快凌晨四时了,到了天亮还像这样,那问责首先就要从咱们公安局,从咱们班子开始了……”
盖局长从副驾的位置看看了现场,街面仅余两辆车可并行的宽度,停车的位置在丁字路口,离现场尚有几百米,而此时车辆已经绵延到了这里,说着的时候回头看看后座的三位副职,粗粗一看却是无甚观瞻,分管治安的陈副局,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两任局长,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老好人;分管刑侦的是省厅下来的,接替前任被双规的副局长肖明宇的位置已经三年有余,但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从来都是敏于言而讷于行;还有一位分管经侦是和自己同时提拔到这个位置不过数月的,从邻市调来,对情况根本不甚了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老书记伍辰光了,又一次把眼光投向伍辰光,不料伍辰光故作未觉,似乎在等着大家发言。
其实谁也没发言,这事究竟怎么处理也只有伍辰光提出了一个通盘的解决方案,不过这个方案里的缺陷也很明显,平阳拆迁公司不是个小单位,要是对拆迁公司动手势必要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关系,没准那家能把事给你捅到市里、省里,万一处理不了再僵结住了,又是一锅夹生饭,那时候就不是难受的问题了,更或者惹到那一级幕后的人,说不定将来连自己怎么下台的都不知道,更何况这个项目本身就是简氏企业投资,这个企业的份量有多重谁也知道,没准刘书记没有具体表态也有其中这一层意思。
话没明说,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伍辰光侃侃而谈的时候都没有表态,局长现在追了,追了两次,后座中间陈副局终于还是开口了:“我建议由伍书记牵头,处理这次突发事件,毕竟这个全盘方案是伍书记提出来的。”
“我同意。”
“我同意。”
伍辰光稍一愣神,后面的仨同僚都已经同意了,盖局长就势下坡劝着:“我也同意,伍书记在基层呆的时间长,对处理这种事有经验……比如他刚才提到的扩大正面宣传,引导舆论的办法我就觉得非常好,值得我们大力推广……伍书记,现场的警力都交给你,你全权处理,需要协调我出面,怎么样?”
“好吧,我来处理……还是那句话,非常之事要用非常之法,我要求调动特警队到场。”伍辰光干脆不再推拒了,直言着。
“好,特警支队也归你指挥……天亮以前一定疏散完毕,后续的警力现在已经到位,怎么用,用到什么程度,这个度由您来把握。”
盖局长拍板定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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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早已驻守在北街临街路面以防事态有变的特警乘着闷罐车急驰而来,在围观的观众眼里如神兵天降一般,迅速在街道用防暴盾围成了人行通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人群下意识地向着特警围驻的现场围了过来,不过看到的却是荷枪实弹的特警押解着一个个、一串串披着雨衣耷拉着脑袋的拆迁人员,顿时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毙了毙了,把这群王八蛋都毙了……还有胆大点的,听说了当晚的事,直接用石头蛋蛋、塑料瓶子和小板砖说话,朝着押解的嫌疑人直掷上来,一人带十人、十人带百人,霎时间随手随身的东西劈里叭拉朝解押人群里扔,这倒好,根本不用特警催了,这干参与拆迁的上押解车比老鼠窜得还快,几乎是戴着铐子直蹦上了车去了,被警察抓着估计没什么大事,要是被群众围着,非砸个半身不遂都是轻的。
这就是最担心也是最可能出乱子的时候,一下子现场空气紧张了。
“同志们静一静……现场的市民同志们都静一静,我是大原市公安局党委副书记伍辰光,大家听我说一句……”
伍辰光喊着,擎着手提式喊话器,被特警围拥着,不过声音盖不过叫骂声、诅咒声,干脆扶着几位特警的肩膀,架起了人台,把伍辰光高高架在空中,此时如鹤立鸡群般地站到了人群面前又是扩大的声音喊着:“……市公安局已经下令拘捕今天参加非法的所有涉案人员,扣押所有在场器械设备,打死拆迁户的凶手我们已经开始追缉,不管查到谁,我们将一查到底……大家保持秩序,静一静……马上就有封印的通缉令送过来,有认识通缉的凶手的市民同志请配合公安机关尽快捉拿归案……”
“我们不相信警察……”
“对,我们不相信,警察和开发商穿一条裤子……”
“都是欺压老百姓的王八蛋……”
“…………”
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有发泄不满的,有趁乱起哄的,还有瓶子板砖直接朝伍辰光招呼过来了,好歹被防暴盾架住了,下面在催促着快点快点,上面在叫嚣着安静安静点,快也快不了,安静也安静不下来,就在非法拆迁嫌疑人要走的这一时刻,群众的积郁的情绪瞬间爆发了,来得像骤雨急风,让人想不到会如此地猛烈。
就在此时,现场西头数十米处的胡同传来的一声惨叫,围着特警的群众和车上的人真真切切地又听到了女人的喊叫,然后是撕心裂肺地一句:“啊……救命啊,打死人了,救命啊……”
声音尖厉、急促、让人怵然心惊,跟着是不少人往出事的方向跑,跟着是更多的人向出事的方向跑,跟着是围着特警押解队的所有人,像潮水逆流般地“哗”声倒泻过来,接着是架着防暴盾的特警们感觉顿时一轻,人全身放松了,人台上架着伍辰光趁着这一机会赶紧着喊着:“……不要瞻前顾后,全速前进,离开现场……”
十数辆押解车在两行特警的清场下,迅速向前、向前,离现场越来越远,直到拐过北深坊丁字路口,两队特警自动合围,清场前锋成为后卫,压住了街口来向的车辆,第一拔,勉强地撤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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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泻如潮而来的人群从现场直接冲破了警戒线,此时的警察已经像控制不住局势了一样,袖手旁观着,人群似乎在找一个渲泻的出口,要是真在警察的眼皮底下还打死了人,那恐怕更要群情激愤了,几十米的距离,足有三二百人蜂涌而来,不过聚到了声音发起的地方却是懵了,什么都没有,除了拆了半截的残垣断壁,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瓦砾石灰老式房子的泥灰形成的泥浆,让跑在最前面的沾了一身黄不黄、白不白的泥迹。
“怎么回事,人呢?”有人在大喊着。
“刚才听到了喊什么来着……”
“谁听到了?到底听到什么了?我怎么没听到?”
“没听到你拽着我往这儿跑?”
“都往这儿跑,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
前面的怨后头的,后头的怨前头的,听清的在迷懵,而没听清的在怨自以为听清楚的人,指指点点,说说吵吵,莫衷一是,不过大家对于瞬间冲破警察的警戒线倒是都蛮有成就感,就是嘛,咱们这么多人,警察算个鸟?
其实你细细看看身边的人,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那是很少见的,多数是不好也不坏的人,就看处在什么环境中了,这些拆迁户和拆迁户的三朋六友虽然在面对那群拆迁嫌疑人的时候有点软弱,可此时这些人不是被警察镇压住了吗?于是乎被积压的情绪爆发出来之后,看样并不比那些嫌疑人差多少,刚刚奔上来的时候,还有人已经顺手弯腰捡了不少板砖块准备着趁乱起哄,这儿的房子前几次拆迁都是被拆迁户大棒大砖头赶跑的,要不是打死了人惊动了警察,还真说不准这儿的房子都要被推了,要那样的话,恐怕连个说理地方也没了,人群中议论纷纷这一茬,于是让更多的人义愤填膺了,叫嚣着要讨还个公道,至于向谁讨还公道,谁也说不清楚,好像现场只剩下警察了……
嫌疑人最怕警察,可聚集到一起的群众,最不怕的就是警察,老百姓也有当大爷的时候。
怕乱的时候,又最容易生乱,正乱着,又起乱子了,人群之后不知道谁在喊:“老小爷们,把他们这挖掘机砸逑了……让他们拆不成咱们的房子,这机器值百把十万呢,不给咱们赔偿,咱们也不让他好过………”
“对,砸…砸……”
说着,三个年轻大小伙,劈里叭拉朝挖掘机那大铁疙瘩上直扔砖头块,不知道那块大砖头直敲上了车窗,被弹了回来,“膨”地重响了一声。
耶!?这发泄得真过瘾。
于是三个人在砸,成了五个人在砸,成了十个人扔砖头,跟着成了几十个人、上百人砖头、瓦砾、水泥块如纷纷飞蝗朝两台挖掘机砸将过来,挖掘机的四周迅速堆满了一层砖头疙瘩块,车窗不堪重负,嘭声破碎之后,嗖嗖嗖嗖黑影不绝地直堆向车里,小小的驾驶室也被淹没了……
就在人群混乱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特警押解车已经绝尘而去;也在人群混乱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聚集在案发现场房子被拆已经无处安身的住户被警察统一带上了大巴,直到砸得兴起,直到砸得胳膊发酸,那块铁疙瘩还屹立如昔,也没有人想过为什么要砸、谁带的头砸,或者这砸之后,有没有什么后果……
好像没有什么后果,警察根本不管,这火头,谁管就砸谁。
砸车的时候,人群里悄悄溜出来仨人,看着大巴已经发动启程,向西驶进,出来的仨人相视一笑,笑里带着几分促狭,是郭元、平良德和简凡仨人,仨人莫名的捂着鼻子笑着,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那是简凡停车的方向,此时现场一队、四队、重案队分队集结已经准备开拔,只有案发现场的警戒还留着,而且加派了特警驻守。
“呵呵……怪不得都愿意当坏蛋,这砸得是过瘾啊,看他们多起劲。”平良德快步跑着,匆匆回头一瞥,砸挖掘机的人还在干着,郭元催促着快走,简凡边跑边说着:“……得给大伙找个发泄地方,你不让他们砸挖掘机,他们回头敢砸警察,这法不治众,砸了也白砸……”
“那你也不能出这馊主意呀,让我们带头来砸……这一台机器值七八十万呢啊,回头一报案,查谁的责任去?”郭元有点心虚,没干这号损人不利己的事,简凡前头奔着不屑地说着:“扯淡,查什么查?拆迁公司这回能不能擦干净屁股还得两说,前两年出租车制度改革,人家司机砸了交警的车,最后不照样不了了之,得分什么时候,不这么干,你以为群众能让你好好就撤了啊……”
简凡语带不屑地说着,这是急中生智来了两手,不过还亏得这几手吸引了围观群众的注意力,让嫌疑人和拆迁户都顺顺当当地被带离现场了,那句女喊音救命是技侦员从电脑音频里剔出来的,这一喊就奏效了,再加上简凡拉着郭元和平良德扮群众发泄,又把注意力引开了,此时看到大巴已经只剩车尾灯的影子,就郭元也长舒了一口气。
直走到简凡停着的车边,不料奇变又生,简凡刚开车门没注意,一开的功夫车玻璃哗一声碎地了,再一看,副驾座上的玻璃也被砸了,一惊再一细瞧,连前挡风玻璃也破了一道缝,气得简凡跺脚直骂着:“日***,谁把老子的车玻璃也砸了?”
估计是混乱之中被围观人群当了靶子,一回头,郭元、平良德捂着嘴哈哈嘿嘿的笑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连安慰声也不说一句,直奔着队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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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的群众请注意……现场的群众请注意……嫌疑人已经被正式拘捕,拆迁户被统一安置在酒店,现在开始清场,请不要做破坏财物的违法行为……现在开始清场,请无关人员自动离场……”
一辆213警车,是处理**的专业用车,车上架着大喇叭,缓缓地驶过街面,扩大里声音喊着,顿时令正在砸和砸得过瘾的群众不少停下手了,再回头看时,对于态势又多有不解了,拉成线的警戒现在被警察缩成了几个包围圈,有警察和警车在陆续离场,正自迷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又听得扩大里喊着:
“刚刚现场已经有数量私车被砸了车玻璃,有人是趁火打劫,请有车的群众看管好您的财物,有丢失财物者请统一到前面的交通岗亭报案……现场的群众请注意,现在开始清场,请不要做破坏财物的违法行为……”
闹事、闹事,就是有人闹才有事,而现在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了,警察不理不睬,该扎堆的扎堆、谁离场的离场,再一看让人瞧着生气的拆迁嫌疑人都没了,连哭天呛地拆了房子没地儿住的人也没人,一下子像泄气的皮球,慢慢地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砖头块飞舞了。不少人一听车玻璃被砸了,不约而同地向着自己泊车的地方奔来,还真有不少车玻璃混乱中被砸了,有人在暗自庆幸,有的在跳脚大骂,就在这当会,又有一队警察挨着车递着刚刚印发的通缉令挨个车递进来,客客气气地敬礼,又是一番恳求配合公安机关抓捕凶手的话,这气倒还真无处可生了。再加上警察谆谆劝着别离开自己的私车,以防车玻璃被砸、车内财物丢失,清场开始请尽快离开的话,还真起了不少效果,不少车发动着准备走,看今天搞不成什么事了,再呆着也白搭。
一辆、两辆,在警车不断巡回劝说下,群众渐渐分流到了自己车上,到了街面上,有运送的车在等着,车上早有等候的警察把通缉令交给了群众手上,一副依靠群众缉拿凶手的态度,这倒让刚刚还发泄的群众多少放心了。即便回了家里,还有一队警察在案发现场守着,好歹总算安全感还是有了几分。
聚集着的群众像一个沙塔遇水一样渐渐地化解,人数越来越少,凌晨五时的时候,这儿的街面上除了还驻守的一队警察,已经是基本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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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冷清了,另一边就热闹了,九鼎休闲酒店在撤出来的第一批人到达之后就开始热闹了,七户二十二人被临时安置到休闲酒店,同来的还有特警支队宣传部的摄像和跟踪,刚下车不久,接到通知的市电视台采访人员后脚到了酒店,从警察到拆迁户开始随机采访了,又是随行的警察聚集在十二层统一安置点,进进出出攘攘熙熙好不热闹。
热闹!?这个词恐怕用得不对,热闹中带着几分哽咽,一下子家被拆了,再采访拆迁户倒着苦水,因为手续不全的原因,房子只按每平米一千一百多块钱的标准付赔偿,而这个钱连回迁房也买不起,更何况这里的拆迁根本还没有谈及回迁安置的问题。再向深里问的,连记者也跟着义愤填膺了,拆迁公司因为白天人多实在拆不下来,这才结伙趁着雨夜强拆,不但强拆,还打死了一位阻拦的拆迁户……这件事是要点,记者追问着姓甚名谁,都说是左右邻居,叫宋斌,是一位环卫工人,一听到又是弱势群体被如此欺凌,记者的采访镜头统一转向的警察,问着事情的处理经过,不究竟是怎么一个经过,此时连到场的警察也说不太清,只说着这次会安排记者全程跟踪采访监督,还有受伤的拆迁户和警察已经送往医院了。
这个态度嘛,勉强说得过去,让市台的记者顿时感觉猎到了重头新闻,不迭地打探着伍书记的行踪。
来了,其实前后来得不差多少时间,是在半路拦下简凡的车同乘而来的,蒋九鼎总经理一接到简凡的电话说要统一安置,而且还有公安上的领导出面,大半夜惊醒了,先期一步在酒店门前恭迎着,不过来车吓了一跳,那辆简老板的皮卡像遭劫一般晃悠悠地停在停车场,直到人下来蒋九鼎才敢相信这是简凡的车,打着伞迎上去,就光线不好都看得见车身划了好几道,车玻璃烂了两块,这倒哑然失笑了,一笑又有点诧异,车上同下来的一位警督制服的老警察,有点面熟,脑子里一瞬间想起了这是和陈主席去过九鼎卤酱食品开发公司的一位公安领导,忙着打着伞,和简凡一左一右迎着伍辰光进了大厅。
“谢谢啊……谢谢蒋总,放心,费用我们会尽快支给您……”进门伍辰光就客气地抱着拳,不迭地谢着,蒋九鼎更客气,直推拒着:“别客气,您也是为群众服务嘛……别提钱的事,就当我为社会尽点义务做点贡献。”
俩人寒喧了几句,伍辰光对于这个安排还是蛮满意的,一听着统一安排到了十二层,一听说食宿都没问题,这倒放心了,仨人刚站了一会儿,楼上迎来的警察带着记者下来了,伍辰光一拽市局办的主任小声安排着,怎么怎么办,尽快到山大附属二院采访受伤的拆迁户和警察,和那位见义勇为的公务员什么地,现在事态已经平息,市局领导班子准备全部出动来个慰问,而且这个慰问刚刚听说连市委的派出的领导也要参加,又升级了……说来说去,得,干脆,一起走,这下记者乐了,簇拥着伍辰光刚进门又要出门。
正出门,伍辰光想起什么来似的,又是回头看着简凡招着手:“来来来……你呢,一起去?”
“我……我媳妇一个人在家呢?我这可是一夜未归了啊。我算去了……”简凡讪笑着推拒了。
“好,等把这件事处理完,回头我请你们俩啊……走了,大家走了。”伍辰光也不矫情,说走便走,一拥哗然人出了大厅,冒着雨上了各式的车辆,一路向医院疾驰而来,恐怕等安顿好了又得不少时间,伍辰光上车就忙着联系班子的成员,嘱啥着办公室的主任怎么怎么安排这次慰问,中心意思呢,一定要搞得像模像样,一定要让大家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包括一定要是电视台在早间新闻里播出………
门厅之外,车走得只剩下的灯影了,简凡才长舒着气回头看了眼蒋九鼎,白皙细腻的面庞,配着一尘不染的衬衫,西裤,腕上逞亮的名表,即便大晚上猝起这仪容仪表也得体得很,看着蒋总的时候,蒋九鼎蓦地笑了,简凡一下子省得是自己的原因,刚刚那群警察和记者就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自己,此时再看,衬衣早扯了几个口子,一鞋子泥漫到了鞋帮子上,连裤腿上也溅着灰不灰、白不白的泥迹,恐怕脸上也好不了,嘿嘿笑着抹抹脸问蒋九鼎:“蒋总,您风格今儿怎么高了?”
“什么高了?”
“刚才呀,都不准备要钱了,你要为人民币服务我能理解,这为人民服务不是您份内的事啊?”
简凡笑着,不无贬损蒋九鼎的意思,不过蒋九鼎早有准备,神神秘秘笑着道:“房是你订的,那我得朝你要啊……说好了,咱们之间不带赖账啊。”
“耶?什么时候都会这一手了?”简凡倒哑然失笑了,没想到蒋九鼎会来这手,笑着摇头道:“你刚才都说了不要,我好意思给你呀?这儿好几个酒店呢啊,为什么选择你们,是因为想给你一个免费报道的机会,明儿你看吧,一采访一报道,这儿就是关注焦点了,一说九鼎酒店主动安置的,那社会效应得有多大不是?”
“得,你别忽悠我……钱我可以不要,不过这事你欠我个人情啊,这没问题吧?”蒋九鼎让步了,看样也不是在乎这点收入,一听这话简凡点点头,没问题。不料一说没问题,蒋九鼎就顺竿往上爬了,直接了当不客气地说着:“这人情可是要还的啊,你还非还不可。”
“哟?您这是……有事了?有事明说啊,能帮上忙,我勉强帮帮你,要帮不上,您就别找我给你添乱了……你妈知道你跟我瞎掺合,没准又得收拾你……嘿嘿……”简凡半真半假,半正色半开玩笑说着,这话说得很直白,不过蒋总这快奔四的人被简凡这么一别,还真有点脸上挂不住了,不过好在涵养不错,讪讪笑笑了,轻声说了句:“这么多年了,还对我成见这么深呀?”
“不,冲你憋了两年多才重新涉足卤酱制品生意,看得出你变了啊,不瞒你说,张芸带回来你们厂里的产品我尝过了,不错,虽然是流水线的产品,不过能做到这个样子就很不错了,你要能再低调几年,稳赚不赔。”简凡说着,不无夸奖的意思。蒋九鼎一听也高兴了,笑了笑,很释然地笑了笑说着:“有你这么评价,我这心里就有底了。”
“对了,你有什么事?”简凡问着,直接拉过蒋九鼎的手看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快五点了,蒋九鼎被简凡的不拘态度逗笑了,笑着说着:“卤酱食品开发公司是蒋家的私产,我们准备请你加入,而且准备给你一部分股份,让你正式成为公司的股东。”
“什么?又送我股份……我听着这个就烦。”简凡一听,脑子开始转了,使劲地一转,不过看蒋九鼎不动声色的样子,又是谑笑着问:“白送多少,我听听……提前声明啊,我穷的时候都不伸手,现在么……你丫不会给我下套吧?”
“瞧您说的,你不穷我们都知道了,谁比得上你呀,几家快餐公司现在都成了你的联营商,别人看你懒散我还看不出来,其实你一点都不懒散,这些快餐制作的原材料都由你统一供应,你就挣统一采购和批发的差价都富得流油,再加盒饭市场利润,一年几百万很轻松吧?我一开始没看明白,这段时间我才琢磨出来,像你这号才是闷声发大财的主,我们就剩个空架子了……更别提从简怀钰手里一单就宰了两千万……”蒋九鼎说着,似乎是清点简凡的家底一般,一清点简凡吧唧着嘴,伸着舌头,不肯定,不过也没有否定,只是同样很顽皮地盯着蒋九鼎道:“蒋兄,我最看不惯你这点,你的资金有问题了是吧?有问题就说有问题的话,别装好人还送我股份,天下那有免费的午餐。”
蒋九鼎也来了个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咬着嘴唇,讪笑着,不过这表情已经告诉简凡答案了,简凡被猝来之事搞得有点哑然失笑了,笑着劝道:“不是我不帮你啊,你这事搞得我多不好意思,你妈就不待见我,知道我送钱上门没准又骂我犯贱,再说了,你……那那,还有蒋姐,那那那……我老婆知道我给前相好投资,你让不让我过了?”
“借口……只要你愿意,根本不用我想办法,而且我不是光缺钱,人员、销售渠道都缺,万事开头难,你也知道我是做酒店生意的,对于零售和批发都只能一边摸索一边走,真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只是提一提啊,我可强迫不了你,其实我妈妈也挺后悔阻拦你和我妹妹的事,她后来说你这人挺尖刻,不过尖刻得坦荡,我也这样认为的,除了尖刻、坦荡,还有几分义气……”蒋九鼎像在激将,不过激将中带着几分旧事的述说,说起这旧事来,恐怕是欲说还休了,话生生地咽回去了,原因是简凡的脸色不再嘻笑,变成了肃然,简凡想了想,叹了气,说了句:“晚了,就像今天,打死人了才说后悔的话,来得及么?……让我想想,这俩天脑子乱得很,等简怀钰这事有了眉目咱们再聊吧……那,我先回去了……”
弱弱地告辞着,简凡回身冒着雨直奔向皮卡车里,连蒋九鼎递过来的伞也没有接,不是故意的,而是触动几分心事,忘了接,让蒋九鼎很尴尬地站在台阶之上,站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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