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161)
林雨桐收起手机,也不管马小婷是真的还是假的,过去一把将人拎回座位上了。严格离的近,隔着个过道的斜前方。他疾走两步,人一按到椅子上,利落的一个手刀,就把人给打晕了。
然后车厢里静成一片。
林雨桐上下打量了严格一眼就笑:“你带着清宁去前面坐,我跟你爸坐后面,孩子给我们留下。”
严格应了,伸手拽着清宁往前面去,路过的时候还跟老五说了一声:“只是晕了,晕过自己就醒了,没有大事。”
老五连连点头:“挺好挺好!”鬼不怕人,但是怕凶人恶人。他觉得严格应该属于凶人。
清宁不时的扭脸看看马小婷,又看看在自家爸爸怀里酣睡的孩子:“也是怪了……”
见怪不怪!
林雨桐叫清平坐后面,伸手要接启明。四爷摆手:“你忙你的。”
林雨桐坐在他边上,手里拿着手机不停的编辑短信,嘴里却也没闲着,低声跟四爷说这事:“……如今单就一方,死亡人数已经上升为十人……还有咱们并不了解的情况……载货大车跟三轮相撞之后,又撞了从沙苑开往省城的客车,导致车辆整个翻在了路边接近两米深的排水渠里……死了多少,伤了多少,还没有数据……”
从乡镇直接开往省城的客车,最早的一班车是四点四十分。赶在天亮能进省城。
只要是去省城办事,想当天去当天回的,都爱坐这一趟车,不耽搁事嘛。
所以大致都知道这种车的情况,在乡下路上跑,多是超载的。再加上顺脚捎带上的去县城或是市里的人,他们觉得没多少路,站一站,挤一挤就到了。还有的客车下面专门塞了马扎。方便站着的人取出来在过道里坐下。偶尔遇到检查的,先叫超载的下车,然后才开车过去叫检查。过了检查的岗,等着那些刚才下车的再上来就是。中间也不过是要走七八百米一千米的路。这种事情,下面检查的出于各种能说的不能说的原因,多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要是这种情况,又是大客车,又是翻了水渠。那这伤亡会是小数目吗?
如今只看是重大的交通事故,还是特大的交通事故了。
这里面责任怎么划分,不是他们的事。但是这死亡的人里有四爷的大哥,林雨桐和四爷担心的就是怕有心人把事态扩大化。
这里面应该介入的只该是法律手段,而非政治手段。
如果有人以‘重视’的名义,排除异己怎么办?
林雨桐就说:“约了几个人一起喝茶,时间定在明早?”
今儿把人送回去,安顿好得连夜赶到省城的。
不回去也不行,金满城的丧事必须抓紧办。三天把人安葬了就最好。看着吧!这事一出,得不到合适的赔偿,这些家属是不会办丧事的。
把尸体抬到肇事司机家门口,抬到公安局交警队的门口,抬到高速公路上堵路故意把事情闹大以获得关注,尽快得到赔偿的也有,而且屡见不鲜。
但能叫事情往那个方向发展吗?
四爷不回来,真叫人带着金满城的尸体到处去跑。事情就真简单不了了。事实上,早早安葬了,对赔偿会有影响吗?知道这里面牵扯的深,就不会在这上面玩猫腻。叫李仙儿跟着人家瞎折腾,才真是要坏事的。
他们回来就是把原本该是怎么处理的事情,摁到原本的轨道上去。不能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他们的家人,被‘特殊’对待了。
不择手段的攻击政敌的例子多了,他们却不想成为别人手里的刀。上面打个喷嚏,到了下面就得是狂风暴雨,这种事,得杜绝!
林雨桐就说:“也没现场看,从听来的这些资料上看,责任部门不在少数。”直接责任,当然是肇事司机。但是间接责任,比如公路部门,路面是不是达标,路边的护栏警示标语等等是不是配套跟的上。还有如果客车存在超载,那么交警部门也是有大责任的。
还有车辆,是不是生产企业的问题,这都有待取证调查。
不管是重大交通事故,还是特大交通事故,因为上面牵扯到捏着很多人官帽子的组织部常务副部,这件事就会‘特别认真’的对待。
而如此的结果往往就是,很多相关的不相关的人,因为各种不能摆在台面上的原因,被或大或小的牵扯进去。
如此,对四爷和林雨桐有什么好处呢?
好大的威风!在老家的谱是不是摆的有点大?
很多事情就坏在小人物和小事上,而作为本人还未必知情。因此,不管什么时候保持谨慎。
林雨桐说着,就把启明接过来,四爷兜着谦高晃悠。
到了县城,清平徐强、严格清宁才分别接了自家的孩子,从这里下车。
清平和徐强肯定是先回家的,徐天肯定在家等着呢。孩子给爷爷放着,没事。
清宁和严格却直奔酒店,金家出了丧事,史可要走礼,又得照看孩子,不用去京城了,所以直接转道,回了县城。家里正叫人帮着打扫,因此先在酒店落脚。
见了孩子可是心疼的不得了,“看把我们可怜的……”多余的一句却不好说,怕清宁多心。她是先把孩子检查了一遍,确认睡的跟小猪似的宝贝孙子没事,这才有空搭理儿子和媳妇。
心里不满,没直接说,还是委婉的道:“我还说把孩子放在京城,叫月嫂跟着去你舅舅家多好。你大伯母那人你不放心,还不放心你舅妈?”
大伯母是指严家的大伯母,严冬的妈。舅妈是乔国红。
严格就说:“高洁他爸……瞧着也不行了,就这一两天了。之前我跟清宁还去看了一次……”
史可就吓了一跳:“你说这事赶的……”植物人醒来果然是电视剧上才有的奇迹。
严格又说舅妈:“……我舅妈陪南南姐呢……”
乔南结婚后一直没孩子,现在商量着做不做试管。谁家没点糟心事,比起自家这边,舅妈当然更心疼亲侄女。
史可想说一句:清宁不回来,人家还不埋人了?
清宁哪里不知道婆婆不满?
她就苦笑:“妈,这事繁琐着呢。清远打电话的时候,只说人没了。我都想着人大概都拾掇好了,进不了村子了,急着催我呢……”
见史可不解,就又解释:“横死在外的人是有讲究的。这孝子孝女得在村口去晦,少一个都不行。人缺了,晦气还在。人家不叫过。得在村口搭个窝棚停灵,封了棺材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准安葬在专门给横死的人留出来的坟地里。其实啥时候安葬,我是觉得无所谓的,人死如灯灭。可这我大伯要是不安葬了,别人家就更不会安葬了。本来就想着闹事赔钱呢,这边再不埋人,还以为有我爸我妈给撑腰呢。这事会演变成啥样?我得回来的!原想着,这回来一路上艰难点,到了地方孩子直接给交给您就算了。可谁知道……我大伯那看起来伤的最重的是腿,可其实一检查,才知道头摔的更狠……脑死亡了,又不舍得把人立马就摘了呼吸机,就那么维持着。等我们到的时候,也才刚刚咽气……”
严格就说:“这回车上还带着另外一个,上车的时候还有呼吸……”
史可听的难受,干脆就摆手。是!乱糟糟的事情,谁都能预计的刚刚好?
她就说:“那现在呢?你们得赶回去?”
清宁倒是不急了,“满世界都在找清收和杨美丽呢。到时候,清远给我打电话。”谁知道这两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呢?这又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事。
严格就叫清宁去洗洗,“奶水有多的没有,能挤吗?”
清宁点头:“涨着呢。你把奶瓶烫烫……”
挤出来要放在冰箱的,给孩子喂的时候还得热。在酒店就特别不方便。
史可就着急:“要不先回家吧。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哪怕只打扫出来一个房间呢,能住就行。”她急的把孩子轻轻抱起来,又说,“要不算了,奶粉先喂两天……”
“他挑嘴。”严格回身温柔的看儿子,“奶粉也吃,除非是饿的狠了吃一点……我跟他妈去做个产后复检,去医院能花多长时间,愣是哭嚎的,吃奶粉跟吃药似的……”
史可点了点孙子的鼻子:“都是惯的。”又佯装怒色,“狠狠的饿两顿就好了……”说完,对着孙子的小脸又乐,“奶奶的亲亲孙子,奶奶才舍不得饿我们宝贝,是不是?我们生来就居高,那自然是要挑剔的……”
清宁出来就看见婆婆抱着孩子自言自语自得其乐的,再听听那说的……
都是些什么?
上车一路回家,在路上的时候,史可才跟清宁商量:“这上礼,是得我准备的吧……你忙你的,我叫几个以前认识的熟人帮忙……”
清宁就说:“不用,我跟我姐商量,一块置办。最迟后天中午十二点就把人安葬了。我今儿去把我大伯先送回下。前后也就是两三个小时。明儿早上去扫墓,明儿晚上是迎先人。也都是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完事我直接就回来。后天咱一大早就去,叫孩子过个火盆,叫严格送您和孩子回来……”
孩子过个火盆,是去了孝。身上挂上红,表示百邪不侵,孝不压身。
“不进大门,一般火盆都在巷子口放。”清宁又这么解释了一句。
哦!那就没事。
如今这天,早上也相当暖和的。一来一回也就一个小时,她顺便去上一炷香,走个礼,就带孩子回来。
正说着话呢,清远的电话过来了,叫过去呢。
史可都惊讶了:“真挡着不叫进村?”这风俗!
跟清平和徐强汇合,发现抱着孩子的徐天。
谦高还算是好的,满月的孩子不认人,谁带着都行。但是启明就不行了,这小子一岁多了,早认人了。徐天再是亲爷爷,可不经常见孩子,自然就不亲。哭闹的不行。爹妈都在跟前,爷爷抱着还行。爹妈不在跟前,那就哭嚎上了。咋办呢?爷爷抱着,然后跟着呗。
在车上清平还说:“我现在都没搞懂咱们这边的规矩,当时奶……是不是也算是横死……”好像当时就没这一套。
徐天就说:“那是在村里,不是在外面。”
他是听的多了,就跟几个孩子解释:“你们镇上,沿着公路的两排人家,你们算一算,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因为各种原因没了。年老的不死,妇女也不见任何意外,就只死年轻轻的二三十岁正当年的壮小伙……”
清平倒是听过一两耳朵,清宁是压根不知道这事。
徐天就解释说:“那是最东头的那张头还是谁家的,儿子在工地上死了,拉回来的时候怕人拦,谁也没告诉。半夜里偷偷的给拉回来了的。打那一年开始,那条路上,一年死个小伙子……这都多少年,掰指头算,如今是家家没能幸免……”
清宁对这些压根是一点都不信的。
当然了,你要说巧合,那也得别人坚信这是巧合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来就有这讲究,结果这几年一个接着一个的意外死年轻人,就有人说肯定是当年老头那王八犊子干的好事。
不管是真信假信吧,大家就觉得宁肯信其有,照规矩做了,大家彼此都安心。大家怕将来出事,主家也怕出事了被人指责。那大家都按照这个规矩来。
这不是一家一户的事。你说不信,你说迷信。那你解释解释为啥沿着那条路两边的人家,户户都死了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解释不了,解释不了那你就按照规矩走怎么了?彼此求个心安行不行?
别说什么不叫过就报警的话,农村的有些问题要是一个报警都能解决,就不会老说基层的问题复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他们到的时候,清收和杨美丽都在。老杨头把闺女给揪回来了。他是知道闺女在哪的,也知道闺女跟了另一个,日子过的还不错。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养着外孙女,也没把闺女叫回来。就是想着时间长了,金家放弃了。叫闺女跟那边正儿八经的领证,好好的过日子去。可现在这不是不行吗?出了这种事不叫闺女回来,金满城就得在村口呆上四十九天。人搁在棺材里,可谁都知道,尸体是会烂的。想着自家的亲人不能入土为安……金家人恨不恨?死者为大,甭管活着的时候好不好,也甭管活人有多少难为不难为的,麻溜的回来,先把人安葬了,再说。
他把闺女叫回来了,也把外孙女抱来了。
杨美丽明显的已经显怀了,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但还是来了。
跟清宁他们前后脚到的,还有花花的父母和连并带回来的孩子启瑞。
老杨就踢了杨美丽一脚,“给你爸整理整理,就说你回来了,请你爸跟着你回家……”
清收就是看见杨美丽这样恨的想一把掐死她,这时候也被清丰拉住了。能回来把自家爸送进家门,啥恩怨都了了吧!
那边连吴达吴双也都带着媳妇和孩子来了,就怕有些人故意为难人。
村里有那爱管事的老人,就过来看。把跪在村口这些金家小辈们挨个的看了一遍,那边还有人提醒:“这个……是老二家的女婿……那个是老三家的媳妇……这个是老四家的女婿……老四家的儿媳妇呢?”
清远就说:“爷爷,我还没结婚呢。”
“订婚没?”那边又问。
清远摇头:“没有!”
不知道谁又喊:“老三家的闺女我怎么听说是订婚了的……”
老三气的不行,“听谁说的?”
还真有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就有人说不行,“你订婚了,凭啥不来?这要是有点晦气,将来再出事,算谁的?”
有一人不答应都不行。
有人看见徐天抱着启明了,还问说:“老四家不是添了孙子了。”
就有人喊:“别找了,俩孩子都不来也行……侄女给当大伯的尽孝了……是这俩侄女给梳洗的……”
那人才闭嘴了。还跟旁边的人解释,“我不怕得罪人。比起得罪人,我更怕出事。”
回去得走大路,大路就必过出事的那两排人家门口。家里都是死过儿子孙子的,他们格外的较真。
掰扯来掰扯去的,就是觉得清涓的女婿得来。
把清涓给刺激的,结果没掰扯结束呢,连城来了。是他爷爷亲自给送来的。知道这儿的规矩,就给孙子打了电话。然后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
小伙子漂亮,被那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的低头。然后悄悄的站到清涓的身边去了。
清涓又是生气这破规矩,又是高兴连城能来。她低声问:“怎么来的?”
“开车回来的。”他低声道:“就等我了吗?”很是不安的样子。
人到齐了,乌泱泱的都跪下了。人肯定不少。大的小的,徐天抱着启明往边上躲了躲。
而跪着的孝子孝女,又是烧纸,又是放鞭炮,去晦气。然后磕头撒钱,算是跟各路神灵买路。最后把从纸扎铺子买来的白灯笼一人给了一盏,点起来。人手一个,照引着亡灵的归家之路。严格和徐强都是拿了两个,一大一小。替俩孩子拿的。老杨替清收家的闺女启福拿,花花的爸帮启瑞拿着。
一路走一路撒钱,一路走一路喊人。
小辈张不了嘴,边上陪着的村里的人就说呢:“不喊就停下,等等你大伯……要不然留下一点魂魄来又害谁啊!”
清涓就牵着清悦:“姐怎么喊,你就跟着喊……”
跟耍把戏似的在这里,还这么多人围观,唱猴戏都不是这样的。
清悦都快哭了。
还是连城有办法,蹲下来不知道跟清悦嘀咕了什么,然后这娃喊的可嘹亮了。以为特别害羞的连城,喊的有板有眼,特别有节奏。
后来清涓问起了,他才说。他爸当年是死在手术台上的。也是死在外面了。那时候爷爷奶奶住的地方还不算是县城,只能是县郊区。四岁的他,也这么喊过他的父亲。就怕把爸爸带不回家。
哪怕现在这个伯岳丈没见过,但他还是做的特别的虔诚。
就这么走了一路,喊了一路。把‘人’才迎进家门了。
然后又是鞭炮烧纸磕头,感谢各路神灵开路护佑亲人回家。
这事到这里,清平和清宁觉得暂时她们在不在的,都行了。在巷子口点了火盆,从火盆上跨过去,今儿的事就算是完了。
清平带着孩子回镇上的宅子,清宁和严格回了县城,孩子还要吃奶呢。
姚思云带着清悦和清涓送走了连城,也就跟着清平回了老二家那边。
到了家清涓才骂:“这什么破讲究。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还有我爸那个什么大舅的,跟有病似的,干啥说叫侄女去。我爸跟我二伯也是……也不说拦着……还有我二伯,还叫我大姐去……”然后又问清平:“大姐还是胆大,一点也不怕。哼!要是我!我管他去球!儿子媳妇都不去,凭啥叫我去!我就是进去了,动都不动,有本事咬我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平就说:“以前我老听人说‘男人凭外家,女人凭娘家’。一直不明白被老人强调的这句话是啥意思。这一回,我才算是真知道了。”
老家一直有句流传的话,九零后大概都未必知道了,但是作为八零后的这一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句话就是‘男人凭外家,女人凭娘家’。
她不理解男人为啥要凭外家,却单纯的以为女人凭娘家是说,女人到夫家受欺负了,要凭着娘家撑腰。
其实这种理解是特别片面的。
这句话的意思,压根就不是这样的。
为啥那边的孟大舅,那么大年纪了,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省城的医院。为什么他在丧事上指手画脚,却没有一个人反驳。连自家爸爸都听了。
如今再想起以前自家或是村里的丧事就会发现,若是家里死的是男主人。那么先被叫过来的,就一定是男人的舅家人。如果舅舅不在了,表哥表弟也行。表哥表弟也没有,表侄子也行。如果舅家直系里没亲人,那就是舅家的本家怎么也得来个人。如果真是外家一个人都没有的,人家就会说真是可怜。如果是女主人,来的一定是娘家的兄弟,娘家的侄儿。如果娘家没来人,也会被贴上一个可怜的标签。当初英子和林雨桐是有几分被裹挟的认了林家,金大婶就说过,“女人凭娘家。就是再有亲兄弟,但亲兄弟姓郭不姓林!门第不亲,管的名不正言不顺。”
为啥可怜呢?为啥说要管?该管什么呢?
男的死了,舅家来人了。女的死了,娘家来人。来干嘛的?
来监督的!来审视的!来察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不孝不好的事的。
这规矩从什么时候传下来,这就不可考了。但制定这规矩的初衷,应该是为了一个‘孝’字。监督其子女是不是孝顺。
比如家里的老人死了。或是外家,或是娘家来人了。来人以后,人家会指定给老人梳洗的人。那时候儿子都不是一个,有的人家有闺女,有的人家没闺女。有闺女的呢,一般会指着闺女去给老人梳洗。为啥的?闺女不会替儿媳妇隐瞒。比如说,老人是不是非正常死亡,老人是不是被虐待身上有伤痕。老人久病在床,伺候的精心不精心,这也从遗体上看的出来。有那伺候的不精心的,老人身上的褥疮都烂的长蛆了,这要是儿子媳妇没等到人家外家或是娘家来人直接给穿戴好了,是不是就没人知道了?当年何小婉的娘家出过一个儿子和媳妇掐死亲妈的案子,可不就是出嫁的闺女发现的。凭啥我没到就给我妈穿戴好了?这不符合程序,就自然是有猫腻的。
要是没闺女的,或是指着出嫁的侄女去,或是指着另外的不常跟老人生活在一个院子里的儿媳妇去梳洗。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要以梳洗的名义,检查老人身上是不是有不妥当的地方。要是更讲究的人家,外家或是娘家的人,是要全程在一边看着的。
也有那种特例,比如说三亲六故少,子女也少,或者是那种特别死亡的例子,身上的衣服不好脱下来,寿衣不好穿不好穿上去的,会请村里那专门的会穿戴的人给穿戴。然后给人家红封。
不过像是在医院,除了自家人没有村里帮忙的人。更何况,这还是金满城的大舅亲自指定了人了。
为啥亲自指了人,就不敢随便推脱呢?
这规矩初衷应该是好的。这么一套流程下来,谁都知道虐待老人,不善待老人,就是老人活着的时候没人发现,死后也肯定是瞒不住的。这一旦被爆出不孝,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要脸皮的,真受不住千夫所指。有些老人受不了病痛的折磨,都不敢自杀。为啥?就怕出殡的时候,叫人知道死的不安详。怕儿女后辈被人家指摘。村里有那种的,当妈的腿疼,疼的受不住,那些年的条件,也根本是没办法。老人上吊死了。然后儿子是被人戳脊梁骨啊,竞选村长被赶下台。为啥?对你妈你都不孝顺,你还为村民服务呢?服务你奶奶的腿!
谁都有老的那一天不是吗?
有这个规矩镇着,就真有那不孝顺的,他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太过分。
可是这规矩吧,流传了多少年了,没人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传下来的。但这么多年了,这中间肯定是存在演变的。毕竟没有啥是一成不变的。更有,规矩的执行情况,也是因人而异。只看着舅家或是娘家都是啥品行的人,或者是两家的关系是否良好,这都对执行情况有直接的影响。
本来这些人的职能就是监督,后来就演变成在丧事上指手画脚了。
这准备的寿衣好不好,棺材好不好,铺的盖的这些,都是否看的过去。如果看不过去,那对不住!不满意,这些人就不出现在葬礼上。
不知道的人就会说,爱来不爱!
可不来你这事就是办不了。
过去那种监督是不是正常死亡,是不是老人受过虐待。如果有不好的情况,人家外家娘家人就不来。不来的话,这事就大了。村里人就没人敢帮着埋人了。万一牵扯到官司怎么办?还能当了帮凶?
于是,这些人不出现,不发话。那么墓地没人给打,棺材没人敢抬。家里来帮忙的人几乎都没有。
坟地都不准进的!
谁还能亲自背着爹妈到野地里,随便刨个坑自己埋了?
这种制约,等闲都不敢不孝顺。
可是演变着演变着,好像就有点变味了。比如棺材准备的不好他挑剔,寿衣不合身,他也挑剔。你不按照他说的办,他就不来。你这人就安葬不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多不孝顺呢。
所以,你就是气的吐血,你也得按照他说的给办了。
不过大部分人都比较懂道理,不是那事儿妈,也不愿意得罪人。人死都死了,生那些事干啥?
当然了,也有的挑事是合理的,比如当年金大婶的棺材太短,四爷不是搭上了一个椁吗?别管找的是哪个儿子的茬。人家只要保证把孟家的姑奶奶体面的安葬了就行。
倒也有那种本身就比较事儿妈的人,或者是亲戚的相处中间,有了很多嫌隙的人。就故意在办事的时候糟蹋你,臭你的名声。
表亲之间,威胁人有句话,就说:你等着吧。等着你爸死了咱再看。看我不收拾的你叫爷才怪。
这种威胁是相当有威慑力的。
不光臭的是名声,关键是作为儿女,不能因为这个叫自家老人搁在棺材里臭着吧。
孟大舅不光是金满城的舅舅,还是金家这么多兄弟的舅舅。得罪了他,就得罪了孟家。然后那话是咋说的,将来这剩下的兄弟四个没了,做晚辈的是不是还得请人家孟家。
然后等着孟家再来恶心这些孩子?
虽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但确实会有这一方面的考虑。
远的不说了,近的这不是就在眼前吗?
比如这次的事:
行!我说的你们不听是吧,那我现在就回去。看你们这丧事怎么办?
四爷和林雨桐回来,是想尽快的促成,把丧事办了,别节外生枝。本来就怕李仙儿跟着人家抬着尸体跟着人家起哄闹事。自家能因为这事耽搁吗?
更有,当地习俗认为:被指着给老人梳洗的人,是孝顺的人。沾染的不是晦气,是福气。
这叫尽了大孝心了。福德必然庇护子孙后代。
因此,清平和清宁的孩子,在村口的时候就不用去晦!
人们谈起丧事,也会说:那谁家的谁谁谁没了,是谁谁谁给梳洗的。这人给几个老人都梳洗过……她这人福厚!
清涓就说:“……花花不懂咱这里的规矩,清丰都不懂?”直呼其名了。
清平就解释:“你是没到跟前去,伤成那样了……我看了都难受的不行……”她觉得,谁看见亲生父亲成了那样了,都会受不住。
正说话呢,叶子也过来了。
姚思云就问:“那边怎么样了?设灵堂了吗?”
叶子点头:“设了。清辉和清远去买棺材去了。连夜叫送过来。”
清涓耻笑:“给了多少钱?”
叶子伸出两根手指:“两千。”
两千,在农村不算是多,也不算是少。
清涓就说:“他那大舅怎么不挑拣清丰和清收去?两千块钱,没说棺材便宜?”说着,就问姚思云:“妈,我爸这位大舅,也跟我奶似的,就偏爱我大伯……”
哪里是偏爱你大伯?
只不过是你二伯和你爸把人家当舅舅的给得罪了罢了。
“你四叔四婶当了那么大的官。”姚思云就哼笑,“孟家,亲舅舅家,一毛钱便宜都没沾上。找过你二伯,也找过你爸,说要给这个儿子找工作,要把那个孙子孙女的塞到大学。全被他们俩给挡住了。他那大舅,今年都多大岁数了?倚老卖老的!你能把他怎么着?就是故意的,你又能怎么着?在省城的时候,你爸就说,叫一个他的表弟过来就行。谁知道人家来了。那时候是不方便,如今回来了,也不得罪他。不行就找孟家去。实在再不行,就拿钱说话。下面那些后辈们,也不个个都跟这大舅似的。”说完又说清平,“我还怕你的脾气当时就把你爸给怼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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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说几点:
第一:读者说的丧葬一条龙。这个我至今都没见过谁家这么办丧事。更何况时间线是十多年前。
我父亲就我和我弟弟两个孩子,我弟弟没结婚,父亲的丧事是我一手操持的。要是我听过这事,要是当时敢提出来,我不是被骂,估计会被还活着的叔叔打断腿,别人还得拍手叫好。风俗这事,很无奈!这不是理解不理解的问题,他就是存在。你很惊讶,就跟我听到有些风俗也很惊讶和无法理解一样。有些读者跟我留言说过,他们那边如果哭不出来,是可以找专门哭灵的人。六百八百的雇人来哭。这在我听来简直觉得匪夷所思。然后会惊讶,竟然还有这样的风俗习惯。真要是一一的统计,我估计光是丧葬风俗,咱们都够出一大套书的。大家当故事看,就当是了解不知道的人和事了。如今虽说一直提倡简化丧葬。但是提倡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提倡之后的依旧很繁琐,更不要提十几年前的时候了。当然了,我相信世易时移,不久的将来,会慢慢消失的。在它还存在的时候,我用这种方式,将这种风俗记录下来。也许等我的孩子长大了,翻看的时候他也会惊讶,原来过去的风俗竟然是这样的!
第二:关于孩子在葬礼上的事。
首先我先声明,我跟大多数读者一样,非常反对小孩子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昨儿那一章发出来,我就觉得大家一定会觉得不适。还有人叫我这一章务必要解释。
我昨晚没睡好,就想着,我要解释什么?
说一件事吧!我父亲临终前六天没吃没喝,第七天没了。我两个堂妹,在知道我父亲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以后,就赶回来了。两人其实都在外地。一个的孩子四十六天,另一个没出月子,生了孩子才二十五天。我妈就说,心到了就行了。不叫守。但是两人带着孩子,从人过世前住到我家,到人去世后过了头七。才带孩子离开。办丧事乱糟糟的,也一直在我家呆着呢。我是觉得特别吵,会惊扰孩子,会吓到孩子。但风俗里更多的人相信,不叫孩子在跟前,孩子的身上就压着孝。孩子会爱生病等等等等。她们也都大学毕业了,家里是不疼她们还是不疼孩子?但有些认识根深蒂固,就跟烙印一样刻在人的身上。我一直就担心孩子会出事,结果孩子没事。但是我家的孩子我觉得是受了一些影响的,比如会放一些悲伤的音乐。我儿子现在听到类似的悲伤的乐曲就叫关了,他说他一听就特别难受。只能说亲人去世,完整的参加完丧礼之后,他心里留下记忆了。一听到曲子就想起那时候的难受。他开始排斥!所以,我建议,不管风俗怎样,在能不带孩子去的时候还是别带孩子去。
第三:关于给亡者梳洗的事。
这一章里的内容说了一部分,我再说一个我见过的例子。一个巷子里的一个姐姐,出嫁后,跟他家关系不好的叔叔死了。叔叔有儿子没女儿,然后舅爷爷就说叫侄女洗。她当时就不,直接抬腿就走。最后人家那舅爷爷就不去了,她那叔叔在家里放了大半个月。最后还是她爸爸,在舅家门口跪了一晚上,那天还下着大雪。这才把人家再给请回来了。人才安葬了的。这事大概也就是七八年前的事吧。记忆特别深刻。
年轻的小辈,包括我在内。对这种事都有点接受不能。
但是后来我爸没了,人家舅舅那边也没那么为难,就说了,你们洗吧。知道你们伺候的好。我妈不叫人家给我爸梳洗,觉得人得有尊严的走。别叫人给摆弄。就我跟我妈我弟弟给梳洗的。衣服都是我们自己给穿戴的。我堂妹们就在门口递水递毛巾。
我不知道有些读者的年纪,但是我想说,从我自己的经历而言,成年之后,我觉得我成长了两次。一次是历经了生,生了孩子,我觉得不管是想法还是别的,有点不一样了。再一次就是经历了至亲的死,亲手操持,叫他入土为难。我觉得我似乎又感悟到很多东西一样。
这里面没有什么龌龊。老人不能动了,生活都不能自理了,糊涂的都不认识你是谁了。每天给擦洗,各种的消毒怕长褥疮。父母都有老的那一天,每个做儿女了到了一定的年岁上都得经历这些事情。在没有经历这些以前,也许说这些,还是有很多年轻的读者不能理解。我衷心的希望每个读者的父母都康健万寿,但假如有一天,你要为父母做这些。等你没有意识到丝毫的尴尬而做的理所当然的时候,也许就会明白了。
另:有人问‘谦高’的出处。我记得在洛阳的香山寺还是哪里,看到过一副对联。就是那句‘登高以谦’,这里是引用了一下,特此说明!
那就明天见吧!
另:补充几句,有读者一直说人设崩,对不起,想了一天一夜也没想出来怎么崩了?我再琢磨琢磨,我其实也没搞懂你们的想法。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永远是理智且永远正确的。且必须是毫无瑕疵的!我得想想,这对写塑造角色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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