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林嘉若姐弟进来,宜阳公主放下了茶盏,连最后一丝笑容都收了起来。
“怎么现在才来?懂不懂规矩!还不跪下给公主请安!”宜阳公主身边的嬷嬷厉声呵斥道。
林愿之看着林嘉若,林嘉若看着宜阳公主,问道:“不是公主作为新妇,要给长辈敬茶吗?”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她要是跪下去,一时半会儿肯定起不来。
“先论君臣,再论长幼!”嬷嬷皱着眉说。
按礼是这样的,林嘉若沉默了片刻。
忽然,脚边的小人儿身子微微一颤,偷偷摸摸地扭过头看了林嘉若一眼,水汪汪的杏眼里装着怯怯的委屈。
林嘉若心中暗叹,俯身将她扶了起来,淡淡地看着宜阳公主,道:“论了这么久的君臣,也该够了吧?还是说,公主不想敬这个茶,不想做林家的儿媳?”
宜阳公主抬手制止了嬷嬷的话,终于开口:“都起来吧!”
奉舅姑,拜兄嫂,虽不算恭敬,也没有太过拿架子。
宜阳公主为了嫁给林时生,费尽心机,岂会在最后一道礼数上出差错?
赏赐小辈的见面礼,都是按规矩准备的。
林嘉若瞥了一眼侍女捧来的盒子,直接由身边的丫鬟接了过来,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谢公主赏赐!”
宜阳公主忽的一笑,道:“这可不对了,阿若该唤我一声母亲呢!”
林嘉若眉心微微一蹙,道:“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是先论君臣!”
宜阳公主被她噎得不能反驳,连连冷笑,道:“从前见你可乖巧得很,怎么如今这么牙尖嘴利了?”
这种不痛不痒的口舌之利,林嘉若实在懒得理睬,给林愿之使了个眼色,小小人儿迈着端正的步伐,礼数周到地向宜阳公主行了个晚辈之礼,开口称呼,依然是“公主”。
接着是林嘉薇,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地上前接过见面礼。
全都见过礼之后,祭祖上香,族谱记名,宜阳公主萧环月便正式成为林家的三夫人,林时生的妻子了。
办妥这些后,孙氏便侍奉着林老夫人走了;林敬生今天意外地请了一天假,借着考校功课的名义带走了林愿之。
不知是不是得过林时生的警告,宜阳公主既没有提带走姨娘们,也没怎么为难林嘉薇。
喝完姨娘们的敬茶后,宜阳公主也不耐烦在这里多待,便打道回公主府了。
送走了宜阳公主,林嘉若正打算喊上林愿之一起回杏儿胡同,忽然手臂一沉,扭头一看,林嘉薇几乎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
“姐姐,你又要走了吗?”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不可怜地看着她,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林嘉若看着她长这么大,早就不吃这一套了,毫不怜惜地在她脸上掐了一下,道:“你给我收敛点,那可是公主,父亲又不在家,她就是弄死你,我们都没地方说去!”
她昨天在公主府那一闹,真是胆大包天。
林嘉薇惶恐地绞着手指,眼泪汪汪地说:“阿薇不知道父亲要离家……”
看起来似乎真的害怕了,林嘉若无奈地安慰道:“我把父亲的亲卫都留家里了,你乖乖待在家里,他们就能保你不被带去公主府……”
要是进了公主府,四名亲卫就不够用了。
“姐姐不在家,阿薇害怕……”林嘉薇仍旧拉着她不放。
可林嘉若已经答应了父母住到杏儿胡同的,这会儿她要是敢说不回去,徐窈宁就敢闯进来抓人。
“阿薇可以跟姐姐一起去杏儿胡同吗?”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希冀地看着她。
林嘉若扶额道:“你觉得我娘会让你留下吗?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
一指林嘉薇撅起的小嘴,严肃地警告:“不许再装可怜了!”
三房之内自有裴瑾瑜打理,并没有什么值得为难的,林嘉若最挂心的还是身在定州的林时生。
可如今,她却如同盲聋之人,一丝一毫的消息都得不到。
在家干等了三天后,林嘉若终于按捺不住了。
五月中的天气,异常闷热,哪怕是近了黄昏,日头也还是十分晒人。
这个时辰,路上很少有人走动,因此,从西华门出来时,袁宴一眼就看到了柳树荫下的林嘉若。
穿着娇柔袅娜的轻纱,却将身子站得如同一竿青竹般笔直,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他,来意不言而喻。
袁宴微微一笑,朝她走了过去,离了七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像个大姑娘了!”
林嘉若今天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纱裙,晚风拂裾,很是清新怡人。
在林家的时候,她都是穿一些窄袖简便的衣衫,到了杏儿胡同,徐窈宁就只许她穿些中看不中用的衫裙。
听着袁宴的夸赞,她明显抽了抽嘴角,有些不以为然。
袁宴笑了笑,问道:“这次是真的专程来找我了吧?”
林嘉若点了点头,低声道:“新任关中军上将军是你二叔,你一定有定州的消息吧?”
目光盈盈,带着点点祈求。
袁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我可是忙了一天刚下衙呢,不如你先请我吃点东西?”
真的给他点了一桌吃食,他又矜持得只捧着茶喝了,还不忘调侃她:“看不出四姑娘钱袋颇丰啊!”
林嘉若一心惦记着定州军情,随他怎么说都一脸乖巧。
袁宴拈了一块点心,细细嚼着,慢慢咽下,又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定州的消息——”拖长了尾音,又微微一顿,才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
林嘉若差点没抄起盘子砸他。
“噌”地起身,将椅子一推,便要离开。
袁宴没想到她半句话也不说,直接就要走,忙伸手抓她,不料林嘉若反应机敏,闪身躲过,仍旧要走。
袁宴一头撞到门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嘉若终于怒了:“事关军情,你不愿透露也是情理之中,为何要戏弄于我?!”
袁宴无奈苦笑:“是我不该故作姿态,但绝非要戏弄你——你好歹听我说完啊!”
林嘉若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袁宴缓缓站直身子,端正了神色道:“我确实不知道定州前线的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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