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泪的眼眸,苍白的面孔,双手颤抖,语声低泣。
看着还是心疼。
林时生心中暗叹,抬起手,正要抚上她的发顶,目光所及,手微微一顿,抚上了她的发梢。
这时,殿外忽然响起裴纪的声音:“陛下!太子已逃出宫门!右金吾大将军谢尚祖协同叛逆!”
林时生动作一滞,目光沉下,冷冷道:“策反了这么多人,不就是要走吗?你以为朕不亲手拦你,京城就任你们来去了?”
说到最后,也许是情绪激动了,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林嘉若和他离得近,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襟前有点点血迹,她顿时惊慌大喊道:“御医!御医!御医呢!”心里又急又痛,猛地扑进他怀里,搂着他大声哭喊:“爹爹!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他颤巍巍地抬起双臂,虚虚地搂住女孩儿纤瘦的身子,轻声道:“那你想要我怎样?我应该怎样……”
……
薛御医很快到了,看到林时生的模样也大吃一惊。
“忧急攻心,哀毁过度,伤了根本,好在陛下是习武之人,好好养个几年就好了——”薛尽深深地看了林嘉若一眼,“只是近日不要再有大悲大痛了!”
林嘉若无心注意他的眼神,紧张地问道:“那头发?”
薛尽摇头道:“通俗点说,这是走火入魔了,只是白个头发都是便宜的,已经白了就黑不回来了,日后好好养,还能长出黑发来——”看她似乎没接收到自己的暗示,忍不住着重加了一句,“要好好养,不要再大悲大痛了!”
好好的父女俩闹成这样,真叫人看不下去!
林嘉若愣愣地望着垂眸而坐的林时生,满头白发刺痛着她的眼睛。
她怎么会没听到薛尽的暗示,只是愿之还在多方势力的保护下努力地逃出京城,母亲还在城外等着接应,她现在怎么可能把愿之叫回来?那这么多人的孤注一掷都算作什么了?
他也始终没有停止围堵愿之的命令下来,骑虎难下的,何止她一个?
她缓缓站起身来。
林时生蓦然抬头看她,淡漠幽深的双眸里隐隐藏着什么。
林嘉若抿了抿嘴,低声道:“我出去一下!”退后两步,拉起林致之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她先回了掌珠殿,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阵,才要求林致之带她出了宫。
这一日清晨,街上刀戈铿然,家家门户紧闭。
林嘉若出了宫后,直奔东北,最安静偏僻的地方,停在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宅子门口。
门庭寂静,林致之却警觉地揽住了林嘉若,不敢教她独自向前。
林嘉若自然也知道,这座小小的宅子,却藏着林时生亲自指派的二十名顶尖高手,负责保护宅子的主人。
林嘉若捏了捏手上的东西,朗声道:“林嘉若求见先生,烦请通报!”
过了一会儿,一名小童开门迎了他们进去。
庭院正中,一名中年男子独自摆着棋局,白袍淡雅,乌髯丰美,他款款抬眸,悠然含笑:“小公主终于想和我说说话了?”
林嘉若开门见山地问道:“先生有什么主意?”
百里殊抚了抚长须,“呵呵”笑了两声,抬手作了个邀请的姿势:“殿下请坐,既来之,则安之,不如陪我下完这局?”
他不紧不慢说着话的时候,小童也不紧不慢地奉上了两盏热茶。
外面风起云涌,唯此处安然如桃源。
“啪!”
林嘉若一掌拍在棋盘上,乱了棋局,碎了安然。
百里殊不悦地皱起了眉,正要开口,却见她收回了手,棋盘上留下一枚白色的玉佩。
“先生现在有主意了吗?”林嘉若淡淡问道。
百里殊捡起那枚玉佩看了看,脸上一片讶然:“你一个公主,怎么会有这么劣质的玉佩?”
林嘉若明显感觉到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着牙说:“这是你送给我的见面礼!”
百里殊动作一僵,随即徐徐地笑开了:“殿下贵为公主,居然还留着这么劣质的玉佩,真叫人意外呢!”
见面礼?他居然送了这么劣质的玉佩当见面礼?
林嘉若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赠我玉佩的时候许下的诺言,不会也忘了吧?”
百里殊将玉佩握在手里,另一手缓缓捋着长须,悠然笑道:“殿下放心,百里殊一诺千金!”
嗯……居然还许诺了?
林嘉若就不说话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百里殊一下一下地捋着胡须,目光中流露出认真的思考。
到底许了什么呢?
林嘉若等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此事当真无解吗?”
百里殊眸光一亮,朗声道:“非也!非也!”他仿佛突然灵光乍现,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兴奋得站起身来,掸了掸袖子,笑道:“我倒真有一个破局之法!”
……
百里殊进了紫宸殿后,林时生屏退了所有人,和他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紫宸殿门开,百里殊白袍翩然而出,手中赫然拿着一卷黄绫圣旨,递到了林嘉若面前,微微一笑。
林嘉若满腹狐疑地接过圣旨,展开一看,顿时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殊。
百里殊捋须而笑,温和慈蔼地朝她点了点头,道:“快去吧!”
林嘉若猛然转身——
“备马!”她高喊一声,飞一般地奔向宫门。
……
此时,西城门前,正胶着不下。
林愿之站在慧秀的庇护之下,遥望北面,喃喃问道:“姐姐还没出来吗?”
慧秀应道:“你放心,兵力都在这里,凭你大哥的本事,带得出她一个!”
林愿之没有再说话,但眉间忧愁不散。
既然带得出来,为什么还没出来?倘若姐姐陷在宫内,他怎么能离开?
只是这么多人在为他拼杀,他终究说不出任性的话。
背负着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做太子真的是很累……
徐诞护在他身前,也听到了他的问话,心中焦灼比起林愿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谢纵然倾了举族之力,韦、裴也没有保留;左右金吾卫的势力,谢尚祖稍逊郦道初;他们不过是仗着精兵之力冲到了东城门,却被拦着迟迟不能接近城门。
东城门的骁骑卫已经被袁宴拿下,城门外有数十名五行卫接应,只要冲破阻拦,出了城门,一路南下,早已安排好路线和接应的人手。
可是若不能及时冲破,等魏七调来京师守军,就更难走脱了。
偏偏到了这个时候,主公和阿若都还没出现,怎么叫人不担心?
但无论如何,都要先护送愿之出城!
徐诞咬了咬牙,目光转向居中指挥的林修之——
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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