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觉得屈辱,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擦掉眼泪。
一件单薄的裙子,无法掩盖她身体上的伤痕累累,更无法略去余止深残留的痕迹。
她裹着衣服,光着脚跑出书房。
余止深抬手,摁了摁眉心,神色里携着疲惫。
他去找烟,然后打火机怎么都无法点燃。
几次下去,他烦了,将打火机一扔,就那么咬着未点燃的香烟,跌在了沙发里坐着。
视线里闪过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余止深凝眸看过去,然后捡了起来。
这是钟晚的耳钉,小小的碎钻。
耳边仿佛回荡着钟晚挣扎时委屈的哭声,余止深心口微滞,他真的很过分吗?
钟晚用力的搓洗着自己的身体,白皙的肌肤泛了一层不健康的红色。
她将沐浴露涂了一遍又一遍,皮肤都在隐隐发疼。
钟晚对余止深的惧意,又多了一层。
她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背脊贴着墙壁,缓缓地滑了下来,蹲在地上。
花洒里的水流冲刷着她的头顶,钟晚捂着脸,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没错,错的人,是余止深!
…………
钟晚翌日醒来的时候,顶着水蜜桃一样红肿的眼睛下了楼。
元九看见,眉头一皱,关心道,“钟小姐,您的眼睛,要不要敷一敷?”
昨晚,他隐约听见了书房里两人吵架的声音,想过去劝劝,又摸不准先生的脾气。
唉……
钟晚敷衍的点头,“哦,好啊。”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感觉眼睛小了点,视野也不那么宽广了。
原来,大眼睛的人和小眼睛的人,看东西还是有区别的。
钟晚走进餐厅,见到了西装革履,正优雅用餐的男人。
已经过九点了,难道他今天也起床晚了?
钟晚忽然不饿了,转身要出去,说,“我不想吃饭了。”
“站住!”
身后,一记冷喝叫住了她。
他命令道,“坐下。”
钟晚讨厌极了他这副霸道的样子。
她转了身,目光与他对视着,讥讽道,“你是不是又想告诉我,我不吃饭触犯了你的家规?还是又想和昨晚一样折磨我?”
钟晚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了摊手笑道,“余止深,随你开心好了。”
余止深平静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餐厅里压抑的气氛,令元九隐隐的不安。
元九正想劝几句,这时,余止深忽然放下了餐具,从椅子里起身,径直向外走。
“先生——”
元九在身后喊他,可并未见男人停下脚步。
直到外面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元九才叹了口气,看着钟晚说,“钟小姐,您不该这么气先生。”
钟晚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哪里有胆子气他。”
说完,她正要回身上楼。
元九却忽然说,“钟小姐,你是介怀着嘉然小姐的事吧。”
钟晚脚步一顿。
听见元九又说,“嘉然小姐,的确不是先生的孩子,虽然很多人都这样传。”
记得不久之前,余止深也是这样对她说的,却没有说嘉然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时,钟晚心存疑惑,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她向来不喜欢探人隐私,即使她非常好奇,非常想知道。
这一刻,元九给她的疑问做了解答,“嘉然小姐是先生大哥的孩子,先生和余大少感情很好,念着余大少的面子,才那般纵着嘉然小姐。”
钟晚微怔,愣了足以一分钟那么久。
嘉然,是余大少的孩子?
那肖明烟呢,肖明烟又是余止深的什么人?
钟晚无法猜测余止深过去的生活,只要他不说,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包括了,他当年收养她的目的。
钟晚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她暂时不去想肖明烟的事。
钟晚反问元九,“元叔,你跟在他身边很久了,知道他有多少女人吗?”
她语气里,尽是嘲讽,“你知道,余止深在等待着别的女人为他生下孩子吗?”
元九眉头一皱,不置可否,“钟小姐,这是从哪听说的?先生他不是那样的人。”
顿了顿,他咬重语气补了句,“他对你很好。”
钟晚一笑,是了,余止深对她很好。
他用了十年时间,费了无数人力和财力豢养着她这只金丝雀,怎么可能不好?
可他的宠爱,不过是像对待一只宠物罢了。
…………………………
…………………………
这场冷战,持续了有一个星期那么久。
无论是在余宅,还是公司,余止深都对钟晚冷冷淡淡的,甚至不愿意和她多说半个字。
钟晚倒是乐得自在,如果余止深能想通了,和她离婚,那她会更开心。
这天,钟晚一如既往的端着咖啡敲响了总裁办的门。
她将咖啡放在大班台上,就准备离开了。
余止深这时,却忽然出声叫住了她,“钟晚,站住。”
钟晚背脊微僵,转身的动作显得有些别扭。
她双手背在身后,紧紧交握着,心底紧张,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问道,“余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余止深受不了她这副冷淡的模样。
一个星期过去了,终于还是他先低了头。
恍惚间,余止深想起了乔居安早年间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爱情里,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余止深自嘲的扬了扬唇角,他输了么?
大概吧……
余止深声线微叹,“你要和我别扭到什么时候?”
他尽量放柔着语气,不敢再像那一夜一样伤了她。
钟晚的声音,却依然透着冷意,“余先生,我哪敢跟您别扭。”
余止深脸色一沉,眉心攒起几分弧度。
他沉声警告,“钟晚,别惹我生气。”
他此刻眯眸冷冷看她的眼神,像极了那晚他折磨着自己的模样。
钟晚心底的委屈,存了有一个星期那么久。
她快要恨上这个男人了!
钟晚双手紧紧地攥着,她眼圈发红,没有哭,可控诉的语气,比她哭起来更令人心惊。
她嘲讽道,“你生气的次数还不够多吗?余止深,你还想怎么样折磨我?”
余止深顿时没了脾气,他眉心紧锁,薄唇也紧抿着,半晌沉默。
片刻,他才从大班椅里起身,抬步朝钟晚走过。
男人挺拔的身形伫立在眼前,他微凉的指腹捧起她白皙的小脸,声音温柔,“晚晚,你乖一点,我就不会生气了。”
顿了顿,他又警告,“我不想看见你身边有其他男人的存在,尤其是江惟。”
他问,“你记得住吗?”
钟晚很想顺着他说:记得住。
可这三个字,她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隐隐的抗拒,“江惟是我的朋友。”
钟晚还是学不会在他面前服软,她不想让余止深掌控着她的一切,尤其是她的社交。
若是那样,她就真的失去了全部的自由。
一只金丝雀被折断了翅膀,那就是奄奄一息。
余止深眼眸轻眯,他深邃的瞳孔望不到底,里面是万千波澜,是深渊沉海。
他永远都让人捉摸不透。
上一秒,他还在发火。
下一刻,也许他就变得温柔。
如此危险。
钟晚身体轻颤,听到他磁性的嗓音,平静响起,“你不需要有朋友,有我就够了。”
他分明在狠狠地折断她的羽翼,却偏偏说,我这是为了你好,我这是爱你。
钟晚心惊,她感到害怕,“余止深,你……”
她绯色的唇瓣儿颤抖着,余止深微凉的指腹轻轻地抚着她的唇,动作那样温柔。
他的语气也像是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乖女孩,别再惹我生气了,嗯?”
钟晚克制着自己想要推开他的冲动,她在努力的冷静。
余止深俯首,轻吻着钟晚的眉心。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能感觉到掌心下这具娇小的身体在发抖。
他不知如何安抚她的惊惧。
小家猫,如此怕他吗?
也好,只有恐惧才会让人听话。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乖一些。
‘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起。
余止深放开了钟晚,他应道,“进。”
林检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他先是看了眼站在一边发愣的钟晚,然后又看向正在点烟的男人。
林检欲言又止,“余总。”
余止深点燃了一支烟,他深吸了口,吐出烟雾,冷声道,“说。”
林检内心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开了腔,“慕家那边传来消息,慕晴不久前……车祸去世了。”
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林检初听到时,都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好好的人,竟突然就去世了?
而反观余止深,他淡漠的神色里,未掀半分波澜,像是听了一件与他无关的小事。
他又坐回大班椅里,平静道,“我知道了。”
林检的声音,十分清晰的在钟晚耳边回荡着。
直到林检离开总裁办,钟晚仿佛还沉浸在那则消息里。
余止深喊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余止深一遍遍念她的名字,“晚晚,晚晚?”
终于,她僵硬的思绪缓和下来。
“慕晴……”
钟晚觉得,是她听错了什么。
也可能是,她刚才听到的那个慕晴,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一位……
可余止深,却最终确认了她的不相信,“她发生车祸,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