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姐姐,姐姐兄长高中二甲头名,真是大才。”明三娘子在李桐对面坐下,迎着李桐怜惜的目光,笑着恭喜道。
“三娘子过奖了,哪有什么大才?照哥哥自己说的,不过运气略好了些。若论学问,汤五娘子的长兄可一点也不比哥哥差。”李桐不动声色的暗示了句,汤五娘子的哥哥汤大少爷汤浩虞,也是新科进士之一。
“五娘子长兄这次也中了?恭喜恭喜!”明三娘子和墨六娘子果然没留意榜上的汤浩虞,更没想到眼前的汤五娘子是汤浩虞的妹妹,金榜有名的人,再怎么不多,也有二百多人,墨六娘子和明三娘子不过留意了前几名,以及一些亲戚朋友。
“不值一提。”汤五娘子喜气洋洋的客气,她大哥这次高中进士,成了汤氏族里头一个进士出身,汤五娘子一家人的喜悦到哪儿都无法掩饰。“我大哥也这么说,能添名于金榜之上,就是幸运两个字。”
“我阿爹常说,能从秀才一路考出来,除非舞弊,否则个个都是学问扎实,有大才的人,春闱三年一科,一科不过三两百人,说是拢尽天下英才,一点也不为过,运气是有,可只凭运气,肯定考不出来。”明三娘子语笑如珠落。
“谁有本事从童子试一路舞弊到春闱?有那本事,也不用考这个了。”墨六娘子心思细腻,唯恐明三娘子一个舞弊得罪了哪个,赶紧描补。
“要是能舞弊就好了。”今天的汤五娘子和上回宫中的汤五娘子大不一样,爱说爱笑,“我阿爹常说,要是秋闱春闱能拿银子买就好了,我家有的是银子,干脆买他十个八个。你们不知道,我家从我曾祖起,最大的念想,就是出个进士,一直想到今年,总算考出来一个,我大哥是我们汤氏族里头一个进士呢。”
墨六娘子大睁双眼看着汤五娘子,听到最后,失笑出声,这位五娘子倒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份不做作的真性情实在难得。
“有了头一个,往后就不难了。”明三娘子也听的笑起来,她也有点喜欢上了这位虽说俗气,却俗气的一点也不讨人厌的五娘子。
“听说李翰林考中举人后,出外游历了几年,才考的春闱?”明三娘子看着李桐问道。
“是,考出秋闱前,大哥一直埋头苦读,秋闱之后,大哥觉得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就外出游历了几年。”李桐解释了几句,心里却有几分疑惑,她怎么知道的?
“翁翁说李翰林的策论,一看就知道是知道些州县实情的,说他十分难得。”墨六娘子接了句。
李桐释然,春闱这事,就是一朝成名天下知,大哥考了第四,他和自己家诸般往事,和这成名一起,大概都要被扒一遍了。
“你们怎么躲在这里?”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解二娘子拉着楚三娘子,后面跟着赵家九娘子走过来,“我和三娘子、九娘子找了你们好大会儿了,原来在这里躲清静呢。”
汤五娘子先站了起来,解二娘子,楚三娘子,还有赵九娘子,她都认得的,只是不知道人家认不认得她。
楚三娘子打量了一眼汤五娘子,又扫了眼明三娘子,看着墨六娘子,疑惑是带着几分隐隐的矜持,“这两位是?”
“这是明三娘子,我小姑父的侄女儿,这是汤五娘子,汤五娘子的大哥也是新科进士。”墨六娘子忙站起来介绍。
“咦,吕府今天把所有的新科进士都请来了?”赵九娘子惊讶道,汤五娘子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意。
“高使司府上三奶奶是五娘子嫡亲的姐姐。”李桐接过话,看着赵九娘子,有几分忍俊不禁,这位九娘子嫁给了高使司幼子高子宜,从前,九娘子娘家赵侍郎,和婆家高家都依附四皇子,晋王立了太子后,赵家很快倾倒,高子宜见机的快,告病乞骸骨回了山西,之后她听山西的掌柜说过几回闲话,说高使司死后,高家败落的很快,这位九娘子和高子宜在汤三奶奶以及汤家面前奉承的十分用心。
“都是认识的,不用介绍。”解二娘子上前握住汤五娘子的手,“上回在宫里我看到五娘子就心生欢喜,想找五娘子说几句话,可是没敢,好在咱们是有缘人,今天就见到了。”
楚三娘子根本不理会赵九娘子和拉着汤五娘子亲亲热热说个不停的解二娘子,只微微侧头看着李桐,李桐迎着她的目光,笑意暖暖,颌以示见礼。
从前她自始至终不知道吕相和自家那一段往事,和吕家几乎没什么来往,这一回再见楚三娘子,想着她要嫁给吕炎,心里就觉得十分亲近。
楚三娘子被李桐暖意十足的目光看的莫名之余,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温暖,脸上笑意隐约,眼皮微垂又起,算是还了礼。
“这里赏不到好景,咱们到湖边去玩。”解二娘子松开汤五娘子,顺手挽了李桐,声音愉快的招呼大家。
众人出了花厅,解二娘子松开李桐,眼观八方招呼到每一个人,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离湖边不远的一间宽敞的湖中亭里。
这会儿已经是四月初,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湖里荷叶碧绿,临近亭子,一片早开的荷花花苞已经从水里伸出来,习习微风送来水气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李桐走到临水的平台,弯下腰,手伸进清澈的湖水里,掬了把手,倒在荷叶中。
这吹面而来的、暖暖的风,这清澈活泼的水,刚刚露出尖尖角的荷花,碧绿张扬的荷叶,荷叶下追逐的游鱼,让她从心底突然涌起股极其遥远而陌生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也如同这春风春水春日菡萏,正在最好的时候,正青春年少。
李桐低头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嫩如荷花的脸,明亮的眼,乌墨的,和间闪着光的珍珠掩鬓,李桐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站起来,低头看着藕荷色百褶裙子,伸手拉了拉裙子,一只手慢慢往上,落在纤细的腰间,迎着生机勃勃的杨柳风,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确实如同这春风春水春日菡萏,正青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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