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提着水桶,走到霍氏面前,兜头浇下。霍氏惨叫连连,夭桃吓的尖叫半声,两只手交叠,死死捂在自己嘴上。
霍氏被这一桶凉水激的抖若筛糠,恍惚中,仿佛回到去年腊月,她又跌进了结了冰的湖水里。
大皇子连提了四五桶水,浇的霍氏光着的两只脚都淹在了水里,霍氏摇摇晃晃,一头扑倒在地上,大皇子扔了桶,侧头看了一会儿,上前半步,伸脚踢了踢霍氏,霍氏一动不动,大皇子挪了挪,脚尖伸到霍氏下巴,用脚将霍氏的脸抬起来,侧头看了看,见霍氏脸色青灰,面无人色,满意的嗯了一声,退后两步,吩咐桃夭等人,“把王妃抬进去,等王妃起了高热,立刻禀我!”
大皇子吩咐完,拍拍手走了。
桃夭直直的看着他出了垂花门,喉咙里咯了一声,才敢出声音,一迭连声叫人,把晕死过去的霍氏抬进了屋里。
桃夭和几个陪嫁嬷嬷,一边急急让人多生炭盆,一边脱了霍氏身上的湿衣服,擦干净,用力搓揉,直搓的霍氏浑身红热,回过口气,才扶着她坐进沐桶,小丫头熬了药进来,桃夭接过,捧到霍氏面前,“赶紧把药喝了。”
霍氏直直的看着那碗汤药,抖着手推到一边,“他就是要让我病,要让我病倒,这药……”
霍氏话没说完,就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从沐桶里起来,往前扑了一步,去拽叠放在旁边的棉布浴巾,“……他是要我死,不用……都不用……”
“王妃。”桃夭也失声哭起来,大爷就是这个意思,王妃要是这次没病,只怕他还要再来第二回,再把王妃脱光了按在院子里,再用凉水激上第二回!
桃夭一边哭,一边上前拿起浴巾,将霍氏裹起来,扶着她往里屋进去。
霍氏躺到床上,将被子推开,在床上蜷成一团,哭成一团,桃夭站在床前,看着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亵衣,哭的肝肠寸断的霍氏,泪眼模糊。
不知道哭了多久,桃夭挪了挪僵硬的腿,扑跪在床前脚踏上,伸手摸着冻的浑身冰凉的霍氏,强忍着几乎忍不住的嚎啕冲动,哑着声音道:“王妃,差不多了,您不能……”
“不要叫我王妃。”霍氏咳了一声,腊月里那场事,她受寒极重,没等病好就被圈进了这高墙里,她其实并没好透,这会儿一阵惊冻和伤心痛苦,咳嗽就起来了,一声咳后,就是一阵急的几乎喘不过气的剧烈咳嗽,只咳的霍氏用力曲起身体,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桃夭急忙拉起被子给霍氏盖上,又拿过早就备好的手炉往霍氏怀里塞,霍氏将手炉推出去,“不要,不用盖,腊月里,我就不该活着,不用,都不用,我不想再活了。”
“姑娘!”桃夭再也忍不住,哭的泪水横流,“姑娘,你不能这样,就不想自己,想想老太太,老太太最疼姑娘,要是知道姑娘……知道姑娘……”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霍氏喘了一会儿,气息稍稍平复,往上挪了挪,看着桃夭,一脸灰败,“桃夭,我也想活,要不是想活,我也不会……”
要不是想活,她也不会腊月里下那样的狠手。
“可你看,我活不下去了。桃夭,我后悔,后悔的……怪不能掐死自己,当初,我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拼死拼活要嫁进来,我真是……自作自受!”
霍氏眼泪又淌下来,“原本,我以为高墙垒起来就好了,原来也好不了,我还是活不下去,桃夭,我要是死了,你把我一把火烧了,我不想进林家墓地,你把我烧了,烧了……”
“好,”桃夭泣不成声,“可是,姑娘,您想开些。”
“桃夭,想开想不开,我们都活不长了。”又一阵咳嗽涌上来,这一次更加剧烈,霍氏趴在床沿上,咳的仿佛咳声一停,就要死了。
天刚蒙蒙亮,霍氏已经烧的昏迷不醒。
大皇子急不可耐的看着内侍用力拍着那一小扇窄窄的门,看了片刻,几步冲上前,一脚踹开拍门的内侍,一脚比一脚猛烈的踹着那扇虽小却极厚的门,怒吼连连:“开门!来人!王妃病了!混帐王八蛋,爷让你们开门!王妃病了!开门!”
大皇子吼声太高,喊岔了气,一阵猛咳过后,正要再踹,小门上两个拳头大小的洞从外面推开,一张年青的脸出面的洞那边,不算恶声恶气,可也不能算和善,“听到了!不是告诉你听到了?这大清早,崩管谁病,都得等我们统领来了,禀了我们统领才能往上报,爷且消停会儿,我们统领不来,您就是踹断腿喊破嗓子,那也没用!”
年青的脸说完,在大皇子吼出来之前,啪的一声扣上小洞门,刚刚张开嘴的大皇子到嘴的怒吼也一起被扣了回去。
大皇子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吩咐内侍,“在这儿看着,隔一刻钟给爷拍一次门喊一趟,王妃病了,迟了就活不成了!”
内侍答应,大皇子甩手回去,端坐在正殿上,咬牙切齿狠生闷气。
…………
阿萝的事,周六原本以为应太子对阿萝的不一般来说,必定一说就准,他是在阿萝面前夸过口打过保票的,如今事没办成,还被太子一通训,周六想来想去,也没想好在阿萝怎么说才能应付过去,既然没想好怎么说,就干脆没往软香楼回话,阿萝急着呢,一天两三趟的打人找他,周六急了,想来想去,这事只能找远哥了。
周六从侍卫房找到定北侯府,从定北侯府又找到京府衙门,衙门里说宁七爷带人巡视大街小巷去了,周六问清楚了他远哥今天巡哪几条街,带着小厮,顺着衙役的指点挨街找。
拐两个弯就是大皇子府的街角,宁远站在马旁边,正听一个护卫咬耳禀报,片刻,护卫抱了抱拳,转身走了,宁远上了马,往大皇子府方向眺望,没多大会儿,就看到周太医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个背着大诊箱的药僮,不紧不慢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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