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巷?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寡妇?真难听!”夏纤一脸嫌弃的说了一句。
“寡妇巷,就是因为巷子里住了好多寡妇。”小悠答了句,秋媚听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寡妇……怎么还聚在一起?噢,对了,你阿娘不算……不对,也算是寡妇。”
“都是象我跟阿娘那样,挣一天钱吃一天饭,那个巷子,说是巷子,其实进去只有一个院子,一户人家,院子挺大,屋里有大有小,实在没钱,和别人挤一间屋也行,我和阿娘刚搬过去时,就是和另外两家挤在一间屋里,屋子里放三张小床,就连个立脚的空儿都没有了,后来阿娘挣了钱,我们就自己租了一小间屋,再后来就搬出去了。”
小悠说到阿娘,声调里充满了伤感和怀念。
“一会儿咱们去瞧瞧?”秋媚和夏纤听的伤感,秋媚打起精神,笑着建议道。
“有什么好看的?我一点也不想去看,再喝杯茶,咱们走吧,看到现在,还一点主意都没有呢。”小悠一口回绝,秋媚听她提到没主意,顿时哭丧了脸,“今天要是还没有主意,我就不回去了!”
夏纤撇着嘴斜了她一眼,秋媚迎着夏纤斜过来的鄙夷目光,立马转了口,“我是说,先回去再来。”
“行了,走吧。”小悠拍下茶钱,三个人出了茶坊,接着往前逛。
没走几步,就到了小悠说的那个寡妇巷,三个人都不由自主放慢脚步,秋媚和夏纤掂起脚尖,好奇的往看起来十分阴暗的巷子里看。巷子口,一个十分肮脏,看不出年纪的女乞丐缩了缩,又缩了缩,一个劲儿的往墙角里缩。
小悠奇怪的打量着乞丐,秋媚往巷子里看了好几眼,什么也没看到,失望的收回目光,顺着小悠的目光,看向女乞丐。
“咦!”秋媚的长处,除了睡觉轻,另一条就是有份认人记人的本事,眼前的乞丐,怎么看怎么熟悉。
秋媚上前几步,弯腰去看女乞丐,女乞丐双手捂着脸,连滚带爬钻进那条寡妇巷,扶着墙急急的往巷子里逃。
“哎!”秋媚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指着女乞丐一声哎又一声哎,突然提着裙子追进去。小悠和夏纤莫名其妙,跟在秋媚后面,一边追一边叫,“怎么回事?你认识?”
象小悠说的,寡妇巷很短,秋媚几步就追进院子里,左右看了看,直奔背对着院门,缩在墙角一处狗窝一样的窝棚里的女乞丐。
“你是玉墨?”秋媚弯腰看着头埋在两腿间,整个人蜷成一团的女乞丐。
“什么?”夏纤一声惊叫,玉墨?不就是顾娘子那个丫头吗?怎么成了这幅样子?天哪!
玉墨头埋的更紧了,浑身都是抖,从那团肮脏里,含糊哽咽的否认,“不是……不是……”
“你是玉墨!我肯定不会认错。”秋媚蹲下,用力推着玉墨的肩膀,将玉墨的头从两腿间推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你……”
秋媚看着瘦的没人形,嘴上全是血痂,三分人七分鬼的玉墨,难过的说不出话了,她不喜欢玉墨,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不喜欢这个人,就象不喜欢顾姨娘一样,可是看到眼前这样的玉墨,她还是难过的不停的掉眼泪。
“你看看你,你怎么成这样了?你病了?你……”秋媚难过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悠蹲下,从下往下,一片片撩起玉墨身上破的几乎不能遮体的衣服,看着玉墨溃烂的脚和腿,胳膊和手,一声声叹气,“这是冬天的冻疮吧?怎么烂成这样了?头这么热,烧了几天了?”
玉墨头垂的低低的,不动,也不说话。
“不是说你跟顾姨娘一样,也做了姨娘了?”夏纤弯腰看着玉墨,问了句,玉墨一动不动,也不答话。
“不是说你……”秋媚知道的多一些,问了半句,后面的就没再往下问了,二爷当时是说,她要是聪明,就该逃出京城,逃的越远越好,可逃出京城哪那么容易。
“你病了多久了?玉墨,你说句话,我是秋媚,你肯定还记得我,咱俩还吵过架,这是夏纤,这是小悠姐,你都认识,都是熟人,你的事,我们都知道,虽说咱们从前吵过架……唉,不说这个,你怎么到这地步了?你……”
小悠轻轻拉了拉说个不停的秋媚,“别说了,玉墨,这是五两的银票子,这是……你们俩身上还有钱不?都拿出来。”小悠说到一半,回身问秋媚和夏纤,秋媚和夏纤带的铜钱不多,都摸出来递给小悠,小悠将所有的铜钱,和那五两银票子一起,塞到玉墨怀里。
“这还有几十个铜钱,你拿着,记着,先去香水巷洗个澡,买身干净衣服穿上,再拿着银票子去银庄兑铜钱,兑了钱,去找个大夫看看,你这腿,还有这手、这胳膊,再拖就残了。”
小悠交待的很细,玉墨抬起头,看着小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走了,过几天我和秋媚,还有夏纤再过来看你,别担心,我们三个跟谁都不会提见到你这事。咱们走吧。”
小悠说完,示意秋媚和夏纤走,秋媚走到院门口,回头看了眼紧紧攥着银子和铜钱,直直看着她们的玉墨,硬着心肠回过头,跟在大步留星的小悠后面,出了巷子,三个人谁也不想说话,在巷子呆站了好大一会儿,秋媚长叹了口气,“心里难过,不逛了,回去吧。”
小悠嗯了一声,三个人没精打彩的往李府方向回去。
…………
夜色刚刚笼罩下来,宁远侧着身子,从角门溜进来,沿着墙角树荫,一溜烟往李桐的院子溜过去。
熟门熟路的翻过女儿墙,进了月洞门,宁远站住,抬手正了正幞头,再将衣服从上到下理了一遍,轻轻咳了一声,走了一步,忙又顿住,从怀里抽出折扇,抖开又合上,这才接着往前,轻快的跳上几步台阶,上了游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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