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命令卫政回奴卢,带着部队日夜兼程赶到邯郸。
李弘没有回真定,而是直接赶到了安平国的信都。冀州刺史府现在就在信都。本来刺史府的治所在高邑城,但是因为打仗,郭典将治所搬到了信都。李弘是来要兵的。
新任冀州刺史还没有到任。刺史府的主要官员部郡从事、治中从事、别驾从事、功曹从事、主簿书佐,簿曹从事、兵曹从事、文学从事、武猛从事,门亭长等十几人出城迎接。李弘现在是行平虏中郎将,假节,对地方州郡来说就是一位大官了。这些人里李弘就认识审配。审配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他拉着李弘,给他一一介绍自己的同僚。
李弘心悬凑足五万部队的事,根本没有心思进城吃饭休息。他和诸位官员稍稍寒暄一番之后,直奔主题。他要征调已经入驻真定城的冀州军队。
审配惊奇地问道:“真定城打下来了?”
李弘笑道:“打下来了,常山国其他县城很快就会收复。”
冀州府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激动不已,纷纷击掌相贺。
李弘等他们情绪平静下来,接着说道:“朝廷征调冀州五万部队西进凉州的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完成这件事的难度非常大,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请你们全力支持。如果我们没有如期西进,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治中从事梁议却提出了异意,他大声说道,“冀州部队全部征调西进之后,冀州就没有部队了。如果黄巾军从太行山上打下来,冀州各地如何防御?”
李弘回道:“现在黄巾军已经被打散,他们实力巨损,短期内根本没有能力侵扰冀州各地。四月开始春耕之后,散落各地的流民也基本上安置稳妥,到那时黄巾军恐怕更难生存了。我们西进之后,你们在冀州各地立即展开募兵,这是冀州目前解决兵员短缺问题的唯一办法。”
别驾从事吴良担忧地说道:“常山刚刚平定,官军尚未立足,大人急着把部队调走,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李弘说道:“我看青州平原郡兵曹掾史刘备的部队非常有战斗力,你们可以把他留一段时间,直到常山稳定了,再放他回平原郡不就行了。”
审配随即说道:“如果大人一再坚持征调所有部队,而且大人又是假节在身,我们也不好反对,但钜鹿郡和渤海郡的都尉你不要征调了。他们常年带兵,打仗和训练士兵的经验都很丰富,把他们留下来操练新兵,驻防城池,对冀州来说,也是一个保障。”
李弘只想得到冀州的所有部队,至于高级军官给不给他也无所谓。李弘立即满口答应。随即他提到了部队急需的军饷和粮草。
冀州官员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苦,把李弘的头都吵大了。钱和粮食太紧缺了。
李弘说不过他们,急了,大声叫道:“你们到底是给还是不给?给,我回邯郸等着;不给,我立即上书天子告你们去。”
这些人哪里怕李弘威胁,吵得更厉害了,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恨不能吃掉李弘。
部郡从事袁宏赶忙出来打圆场。
他和颜悦色地对李弘说道:“冀州的现状李中郎不是不知道,困难啦。暂时给大人提供一万风云铁骑的军需还是勉勉强强可以维持的,但再多就不行了。李中郎在邯郸大量招收黄巾俘虏从军,导致部队的开销巨增,我们实在支付不起啊。”
李弘苦着脸,无奈地说道:“我不增兵,我到哪里找五万人上西凉?还有,我们风云铁骑有一万五千人马,你刚才怎么说只付给我们一万人马的军饷?”
袁宏立即回道:“大人的部队在瘿陶大战中不是损失了许多吗?阵亡士兵的抚恤我们也已经支付了。大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李弘严肃地说道:“按照大汉军律,战时骑兵的军饷都是平时军饷的三倍,但你们一直都没有按三陪军饷支付给我们。现在我只让你们增加一点点,你们还许多废话,是不是欺负我们北疆人不识数啊?我已经很理解你们的难处了,但你们不能欺人太甚。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就上书告你们恶意克扣军饷。”
一帮人站在寒风里,大吵大闹,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冀州的军政要员。李弘站在人群中间不停地挥舞着双手,脸红脖子粗的,和十几个刺史府的官员吵成了一团,哪里有什么中郎将的风度。
冀州府的主薄王泰说话慢悠悠的,很有风度,他对李弘说:“李中郎,我们已经多次向你说明了冀州财政的现状,但你一再要求增加军饷,好象不相信我们,”
“我当然相信了。”李弘说道:“自从冀州牧郭大人壮烈殉职之后,冀州靠你们苦苦支撑,诸位大人着实辛苦。冀州再困难,再穷,但它是我大汉朝的粮仓,是我大汉朝的钱库,你们不解决,我向谁要?如果下个月我在邯郸集结了五万大军,你不给我军饷,不给我粮草,你让我怎么办?解散部队不成?”
“这么大的行动,朝廷为什么不给钱?”袁宏气愤地说道,“你现在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拿不出钱来。”
李弘生气地说道:“冀州的门阀豪族那么多,你就不能上门借一点?,说说好话让他们捐助一点?冀州豪富的财产加在一起,恐怕比朝廷的国库都要多吧?”
吴良在一边说道:“理由呢?借钱总要有理由。我们已经开口借了许多次了。”
李弘大声道:“你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现在赵国,中山国,常山国还有没有富豪?国家战祸纷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天下大乱,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更不要说什么财产了?”
治中从事梁议叹了一口气,“又是借钱,再借下去,我们都还不起了。大家议议吧,看看按照李中郎的建议,我们还能筹措到多少?”
冀州府的官员们聚在一起商量了好半天,最后勉勉强强答应了李弘的要求,在四月之前,西征部队的钱粮都由冀州负责提供。
李弘大喜,连连躬身感谢。然后他立即就向刺史府的官员们告辞,他急着要回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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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配主动提出来送他一程。
路上,审配对李弘说了许多西凉战场上的事。
“车骑将军张温学识渊博,为人忠厚,性情温和,门生故吏众多。你到了西凉,务必要和此人搞好关系,这对你将来的前途肯定大有助益。”审配慢慢说道:“他有个门生叫陶谦,现在在将军府做司马。此人曾经做过幽州刺史,当朝议郎。他先跟着皇甫嵩讨西凉,现在又随张温,对西凉局势非常清楚,所以你到西凉以后一定不要得罪他,要和他多多结交。”
李弘点点头,感激地说道:“谢谢正南兄的提醒。”
审配继续说道:“此人已经五十多岁,虽然为官清廉,颇有才学,但他为人狂放不羁,心高气傲,仕途一直很不得意,所以当他看到你这么年轻就是中郎将了,恐怕心怀不服,言语上难免要难听一些。你一定要约束自己和手下,要忍,不要象对我一样,拿着战刀就出手。”
李弘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说道:“我知道自己脾气暴躁,我会改的。正南兄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审配沉吟了一下说道:“再有就是破虏将军董卓了。前年他在广宗战场上被张角打败,不是因为他不会打仗,而是因为他带着中郎将卢植大人的手下打仗,所以才一败再败。大人应该明白其中的原因吧?”
李弘点点头,说道:“卢大人无端获罪,手下当然不服,部队没有士气,任谁来领军,都是大败而逃。”
审配点点头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卢植的部下根本就不听他的。他孤身赶到广宗战场,没有自己熟悉的部下和士兵,也没有人支持他,更没有人为他卖命,这才是他失败的主要原因。他是凉州陇西人,性情豪爽而残忍,谋断出众。年轻时与羌中豪帅交往甚密,当年在西疆以健侠而闻名。后来他被征召为凉州刺史府兵曹掾史,驻守边塞。先帝时从中郎将张奂为军司马,征战羌胡。后因军功被迁升为郎中。然后他就一直驻守在边塞,屡屡和羌胡,鲜卑人交战,战功赫赫,多年之后才累积军功被迁升为西域戊己校尉。这十几年来他也学会了和洛阳权贵们打交道,所以官运亨通,历任并州刺史、河东太守,东中郎将,直到现在的破虏将军。”
审配看了李弘一眼,缓缓说道:“李中郎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个吗?”
李弘笑道:“正南兄是想提醒我到了西凉之后,一定要虚心向他求教西凉兵事,不要得罪了他。”
审配摇摇头,神情凝重地说道:“以你的资历和军功根本无法和他相提并论,但你二十岁就是中郎将了,他呢?他五十岁了才是个中郎将。所以他会非常嫉恨你,他可能会在西凉战场上害死你。”
李弘神色大变,吃惊地问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二十岁就做了中郎将?”
审配严肃地望着他,缓缓说道:“我不了解他,我只是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分析这个事。我觉得你们两人之间有许多地方都相象,你们都是边疆人,都血腥嗜杀,都骁勇善战,但你年轻,幸运,温厚纯笃,甚至有一点稚嫩。所以如果他喜欢你,你们可能是朋友,但如果他要杀你,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这就是我提醒你的原因。战场上,将领之间为了争军功,往往尔虞我诈,阴险毒辣,什么手段都敢用。这种事,这种经验教训,历史上太多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弘的确不知道。他心惊胆战地连连点头,非常感激审配给他的提醒。李弘没有想到自己到西凉战场上之后,除了和敌人厮杀,还要防备朋友的战刀。一直以来,在他周围的都是给他帮助的朋友,他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所以李弘连想都没有想过。
审配继续说道:“也许我多虑了,但关于董卓的说法太多,他的血腥和残暴实在耸人听闻,不能不防。你到了西凉之后,切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李弘下马给审配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真心地感激他,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如此关心自己。两人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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