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如临深渊第十五节三月中,弘农郡。北疆军向弘农郡展开了全面攻击。
凭借着自己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北疆军自西向东,从六个方向同时攻击弘农郡。
风陵渡、湖城、弘农城、曹阳亭、茅津渡、大阳城六个方向的北军虽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面对北疆军铺天盖地的进攻,一时间惊惶失措,纷纷向牛辅求援。
在这之前,董卓和北军诸将多次商议防御之策。河东有五万北疆军主力,有十万屯田兵,如果李弘把这十五万人全部投入攻击,弘农肯定失守。
但考虑到北疆军粮饷短缺,李弘的主要目的又是夺取洛阳城,再加上董卓已经多次公开扬言要和洛阳玉石俱焚,所以李弘必会投鼠忌器,不敢冒着京都被毁的危险困杀董卓。
因此,董卓和北军诸将一致认为,李弘最多投入三到四万攻击弘农郡的某一处,然后用另外一万到两万兵力从蒲坂津方向威胁关中,以逼迫董卓退出洛阳。
正是从这几点出发,董卓非常自信地认为李弘一定会以重兵攻击弘农城。
弘农郡境内多是险峻高山,驰道沿黄河而建,穿越数城而过,唯独没有经过弘农城。
弘农城位于黄河岸边,距离连通长安和洛阳的驰道大约五十里。北疆军只要攻下弘农城,驰道就会受到严重威胁,这时董卓只有趁着驰道没有被封锁的时候迅速撤出洛阳。
北疆军如果攻击其他地方,驰道立即就会被切断,这样就达不到既能惊走董卓,又能减少自己的伤亡,还能让洛阳安好无损的目的。
董卓在弘农城布置了重兵,又让牛辅率五千人马驻守在弘农城南面的驰道上,以便随时支援。
但从北疆军目前的攻击来看,董卓和北军诸将的估计全部错了。李弘好像调用了河东十五万兵力同时发起了攻击,大有不惜玉石俱焚,也要击杀董卓的架势。
牛辅要向董卓告急,贾诩摇手阻止道,
“大人不要急,以我看,这都是李弘的佯攻,真正的主攻还没有开始。”为了确保弘农的安全,董卓把讨虏校尉贾诩调到了牛辅帐下,让董越代替贾诩驻防潼关。
贾诩给牛辅仔细分析了一个各处将领的急报,
“三天来,北疆军从六个方向开始了攻击,但从攻击的兵力和次数来看,都是佯攻。河东的春耕和春收即将开始,李弘绝对不会征调屯田兵。对李弘来说,河东的粮食和洛阳一样重要,他一个都不会放弃。”
“现在我们的将士看到骠骑大将军的黑豹战旗就魂飞魄散,听到北疆军的呐喊就肝胆俱裂,北军的威名都让这些人给丢尽了。大人立即急书各处,命令他们严防死守,谁要是让北疆军渡河了,谁就拿脑袋去见太师大人。”牛辅对贾诩非常信任,听了贾诩的分析后,他顿时安心多了,
“文和兄,那你说,李弘的攻击方向在哪?”
“弘农城。”贾诩十分肯定地说道,
“一定在弘束城。”清晨,曹阳亭。天色朦胧,河面上飘浮着一层厚厚的雾霭。
驻防河堤的北军士卒连续激战三天,非常疲惫,尚在梦中酣睡。三三两两的哨卒拿着武器,游荡在血迹斑斑的河堤上。
一艘槛船突然从晨雾里冲了出来。(槛船,上下都用双层板的重武装船,是汉军水师的重要船只。
)河堤上的一个巡哨士卒惊讶地指着来船说道:“今天这么早?天还没有亮啊。”
“早来迟来都一样,反正都是死。”另外一个士卒搓搓冰冷的双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你猜猜,北疆军今天要攻几次?是不是和昨天一样,上午三次,下午三次?”
“七次。”那个士卒笑道,
“今天来得早,一定是七次。”
“擂鼓……擂鼓……”军司马阳洪睡眼惺忪,站在河堤上举手叫道:“都起来,都给我起来,准备迎战……”
“弓弩手,列队,列队……”一声声急促而猛烈的战鼓声霎时打破了河安的静谧,紧接着军官们的叫声,士卒们的骂声,兵器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北军士卒在各自军官和各色战旗的指挥下,慢腾腾地走向了各自的战斗位置。
阳洪对将士们的懒散非常不满,他大声诅咒了两句,然后转身向河面上看去。
河面上,不是一艘孤零零的槛船,而是几十艘槛船,后面是一批大小不一的蒙冲、赤马,这些船就象幽灵一样,忽然从晨雾里一起冲了出来,气势惊人。
(冲击敌船的狭长战船叫
“蒙冲”,快如奔马的快船叫
“赤马”。)阳洪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扯着嗓子狂叫起来,
“求援,立即求援……”曹阳亭距离弘农城四十里,距离牛辅的大营有五十里。
牛辅考虑到三地可以互相支援,而且此处的防御重点是弘农城,所以只安排了两千北军驻守曹阳亭。
在过去三天的大战里,北疆军对弘农城的攻击比较猛烈,对曹阳亭的攻击要稀疏很多,这让人感觉北疆军攻击曹阳亭好象是为了应付差事,是为了牵制兵力。
谁能想到,曹阳亭竟然是北疆军的主攻方向。
“大人,你看,船……许多船……”传令兵没有飞奔而去,而是指着河面,恐惧地叫起来。
阳洪再一回头,神情更加震骇。紧随在冲锋船只后面的是黑压压的一片漕船,大约有数百艘之多,船上全部是盔甲鲜明的北疆军士卒。
阳洪猛地转身,发疯一般地狂奔起来,
“弟兄们,血战,血战,今日誓死血战……”北军将士惊恐不安,人人自危。
郭勋手举长戟,稳稳地站在船头,望着对岸混乱不堪的北军,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擂鼓……”
“弩炮准备……”鼓声惊天动地,霎时撕开了朦胧的天色。五十艘槛船一字排开。
船上长盾如墙,枪戟如林,甲板中央霍然是两台张开血盆大口的弩炮。
五十艘槛船,一百台弩炮,在如雷般的战鼓声里被推到了甲板前方。阳洪望着越来越近的槛船,心里也越来越恐惧。
北疆军能击败匈奴人和鲜卑人的铁骑,能横扫大漠,其实力之强悍,当然不是我们这些原来的西园军可以抵挡的。
今天大概凶多吉少,这条命要丢在这里了。打了几天仗,一直以为北疆军不过如此。
今天看来,自己是被骗了。他回头看看身后的士卒。士卒们也被突然出现的北疆大军吓住了,一个个神情极度紧张。
阳洪镇定了一下心神,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战刀。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
“放箭……”长箭如云,呼啸而来。郭勋以戟驻地,摇摇晃晃地走到甲板中央,仰首狂呼:“放……箭……”
“轰……轰…”弩炮轰鸣声犹如一连串的震天惊雷,霎时响彻了天宇。箭矢如雨,犀利而密集。
长箭射到盾牌上的
“咚……咚……”声惊心动魄。
“咻……”一支长箭擦着郭勋的战盔厉啸而过,狠狠地钉进了甲板上。郭勋刚要开口骂一句,又有一支长箭迎面射来。
郭勋猛地一缩脖子,身形飞闪,恰好槛船晃动剧烈,郭勋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了甲板上。
郭勋气得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歪着脑袋高声吼道:“命令蒙冲、赤马,立即冲上去,冲上去……”
“弩炮,他们在放弩炮。”阳洪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歇斯底里一般叫了起来,
“举盾……快举盾……”盾牌兵早已竖起了盾牌,弓弩兵也及时退到了盾牌兵身后,但弩炮的威力太大了,北军将士眼睁睁地看着密集的弩箭射穿了阳洪的小盾,射穿了阳洪的铠甲,弩箭的巨大冲击力更是把张嘴狂呼的阳洪撞得凌空飞了起来。
“咻……咻……咻……”数不清的弩箭穿透了盾牌,穿透了盾牌兵,然后带着一蓬蓬血雨钻进了弓箭兵的身体里。
盾牌兵毫无声息地倒下了,弓箭兵栽倒在地,凄厉的翻滚着,嚎叫着。
这时,北疆军的弓箭手已经站在摇晃的槛船上,对着岸上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射击。
数不清的长箭连续不停地冲天而起,迅速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黑云。北军连遭重击,一时间伤亡惨重,阵形大乱。
都尉褚孟适时出现在大军后方,
“擂鼓……稳住阵列,拦住北疆军。”蒙冲、赤马连续撞岸,北疆悍卒纷纷跳下战船,举着盾牌,高呼向前,
“杀,杀上去……”槛船临岸,郭勋一马当先,率先跳下齐腰深的冰冷河水里,呼号而上,
“兄弟们,走,走,随我杀过去,夺下曹阳亭……”河堤上下,顿时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北军居高临下,人数又占据了优势,北疆军被死死压制在河滩上,伤亡极其惨重。
郭勋勇不可当,连杀十七人,带着士卒们连进三十步,终于冲上了河堤。
槽船抵达岸边,成百成百的北疆军将士成功登陆,滚滚人流以排山倒海之势,一拥而上。
北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逼,接着褚孟又在撤退过程中被流箭射死,北军随即失去指挥,一败涂地。
中午,折冲将军玉石,厉威中郎将华雄渡河而来。玉石望着渡口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笑着对身边的杨华说:“问之,这一仗,你可立了首功。没有这些战船,我们很难轻松占据曹阳亭。”杨华红着脸,腼腆地笑笑。
早在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李弘听从了杨华的建议,从河东经营漕运的商贾手上租借了大量的船只和船夫。
因为黄河冰封,这些船只有拖到岸上,所以李弘利用这个机会,把船只悄悄运到了曹山。
曹山距离黄河二十里,对岸就是曹阳亭。杨华负责筹集大军渡河的船只。
他利用整个冬天的时间,从河东请了数千位工匠,临时把部分漕船改装成了槛船、蒙冲和赤马。
对渡河攻击来说,战船的使用可以有效减少将士的伤亡。李弘为此数次嘉赏杨华。
“可惜少了一点,否则我们的伤亡会更小。”华雄心痛地说道,
“如果有楼船就好了。”
“河东有楼船吗?”玉石问道。华说道,
“河东卫阀、杜阀,巨贾徐陵和麴忠都有楼船,但考虑到楼船太大,无法隐蔽,所以大将军放弃了。”
“河东最大的楼船能装多少人?”玉石问道,
“我记得当年孝武皇帝巡视北疆时,乘坐的楼船可以装两千多人。现在距离孝武皇帝的时候已经几百年了,这楼船也应该越做越大了吧?”
“听说只能装一千多人。”杨华说道,
“河东门阀们的楼船,主要在京畿一带运送货物,不会造得太大。扬州吴郡、会稽郡有很多的造船名匠,他们造的楼船最多可以装三千多人。”玉石和华雄同时发出惊叹之声。
“大秦始皇帝的时候,曾派大将屠睢、赵佗率领用楼船组成的舰队攻打楚国,为了这次大战,始皇帝还特意组建了一支能运输五十万石粮食的船队。”玉石说道,
“孝武皇帝的时候,为了南下拓展疆土,也曾建大汉水军,当时有战船两千艘,将士二十万。”玉石看看两人,十分感慨地说道:“什么时候,我们能重建这些祖辈的辉煌,也造一支庞大的水师,也拥有上千艘楼船,然后我们也去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梁百武、郭勋两人急匆匆而来。
“前锋营已经到达何处?”玉石问道。
“已经前推十里。”郭勋回道,
“如果大人许可,我可以带着前锋营于黄昏时分杀到弘农城下。”玉石摇摇头,
“再进十里,停下扎营。牛辅的大军可有增援迹象?”
“斥候回报说,牛辅按兵不动,暂时没有增援弘农城的迹象。”梁百武说道:“我们是打牛辅还是打弘农城?”
“此次攻打洛阳,前锋三军的统帅是张燕将军,所以此事要等张燕将军和杨凤将军渡河后再作定夺。”玉石笑道,
“你们不要急,弘农城是一定要打的,但要等杨淳带着抛石车来,否则我们攻城的代价太大,化不来。”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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